第1086章 卖货郎（二）（12）（2/2）

众人在矮棚前生了一堆火，好歹将这四堵墙里的潮湿阴郁之气驱散些许。

他拍了拍脑袋，摇摇晃晃地站起身，到门前搬开了篱笆门，想去门外边解个手——

丁胖子不耐烦地摆摆手，打断老六的话。

“这柴禾还怪禁得住烧嘞……

看着堂屋里的景象，丁胖子有些吃惊：“这不是我那处外宅吗？”

他听到老三的问话，心里更加烦躁。转回头坐在柴草堆上，他瞪着老三说道：“我怎么知道？这条路究竟是谁选的？

左边那间房屋的屋顶完全塌了下去，倒在屋内，先前几个男人只简单清理了屋子里的瓦砾与落叶，在墙角搭了个矮棚。

血气也会招那些东西的……”

一个个更加沉默，内心也更加焦灼难安起来。

甚么卖东西，甚么行脚商？

丁胖子听着篱笆门外一阵一阵传来地言语声，他睁开眼睛，渐渐清醒了过来，被他抱在怀里的那尊木雕佛，此时滚倒在地，佛头竟磕掉了下来，整尊佛像身首分离——看着那尊身首分离的佛像，丁胖子一阵心疼，心里念着待回家后，请个好工匠来，帮他把佛头和佛身连起来。

车船店脚牙，无罪也该杀。

右边那间屋子保存得尚好一些。丁胖子与几个车老板便呆在这间屋子内，他指挥着那些车老板抬起新编的那扇篱笆门，挡在了门口。

如今这道矮棚子下，挤了七八个人。

老三小心翼翼地言语着，言辞间还在避忌一些东西。

众车夫心头本就有点惴惴不安，此下听到丁胖子这么说，顿时回想起了自己先前干过的勾当。

“大哥，我冤枉啊……

“真胆大啊，怪不得能做行脚商哩……”

要是不走这条路，根本就不会遇到那些怪事情！

哪里还用得着在夜里提心吊胆，担忧这些有的没的？！”

老三见大哥心情不好，挠了挠头，不敢多言。

“你走夜路那么远，到我们这儿来，你不害怕的？”

“把火引子拿过来。”

当下送出去的银子，过了今夜总还是能通过各种方式收回来。

“是啊！”

“不会。我方才检查过了，凑合过一夜没甚么问题。

他一低头，便叫丁胖子注意上了他：“老六，是不是你选的这条路？！你个狗肏的，今晚要是没事还好，今晚要是——你要把大家害惨了！”

三人被指定守夜，心中已极沮丧，当下各自分了点散碎银子，倒多少是个慰藉。本来面上没什么笑意的三人，虽然当下也笑不出来，但神色总算缓和了一些。

他心里也压着一份担忧，想尽早把诸事都确定下来，这些人若不听从他的话，与他来回撕扯，他也觉得浪费时间，当下三人能如此识趣，把事情答应了，也叫他心底暗松了一口气。他向三人点了点头，依旧叫身旁的老三数出几角银子，分给了那三人：“你们愿意守夜，我丁胖子也不能薄待你们。

他垂着头，沉默了一阵，又道：“过了今晚，大家就先各回各家，歇息一段时间——这段时间都不要杀生，不要吃肉，吃一段时间的素斋，散一散那些可能粘在咱们身上的怨气，前段时间咱们干的活儿太多了，身上血气太浓……

还是我方才其实也未睡太久？”

我完全照你说的，选好了这条路啊。

丁胖子也从随身包袱里拿出一尊油光锃亮的木雕佛，口中像模像样地念祷起了大悲咒，这般咒语或许真有安定人心的作用，车老大们心绪慢慢平复下来，有人就着这循环不断的大悲咒，忽恍间睡了过去。

“不必退钱，不必退钱……”

那青年人穿一身短打，脚边放了条扁担。

这几间房屋，不知荒弃了多久，早已经在风吹雨淋下变得破破烂烂。

随后，众人在丁胖子的安排下，都回到了破房子中。

他们拿着银子，与丁胖子道了声谢。

“这几个腌臜种，竟然跑我外宅里来了！”

“还好似主人一般，和一个卖货郎交谈？！”

丁胖子内心里陡然生出一股戾气，也顾不上腹下积蓄的便意，三步并做两步踏上台阶，奔入堂屋里，怒气冲冲地要寻几人的晦气——

这时候，那一直侧对着他，只露出半张脸的卖货郎，徐徐转回头来，苍白木然的面孔正对着他，向他问道：“你要买些甚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