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天生好命(2/2)

李镜笑:“好生与大哥说话。”

“大哥,我知道你舍不得阿镜,可她早晚也得嫁人呀。”秦凤仪叹道,“我原本不懂大哥的心,可一想到,以后我有了闺女,怕是比大哥还要舍不得。”

“你媳妇都没有呢,还闺女?还嫌我说你,听听,你说的这叫什么话!”

“我就是大概比较一下的意思。”秦凤仪认真道,“我知道大哥跟阿镜出身好,岳父是侯爵,我家是比不上的。要说与京城那些显赫人家的公子比,我可能才干不如人家,可有一点,我肯定比他们强,我必然一心一意待阿镜,此生除她,再无他人。以后,我也要上进,不能叫人瞧不起阿镜,说阿镜嫁得不好,嫁错了人。大哥,你放心吧,我现在怎么待阿镜,以后这辈子都这样待她。我要有半点不好,管叫天打雷劈。”

秦凤仪这人吧,有时觉着天真浅白,有时又觉着颇懂些道理,颇会说话。李钊面转温和,语气还是严厉的,道:“反正你要对我妹妹不好,那你就等着吧。”

“大哥放心,你的话,我都记下了。我的话,大哥也只管记下。待百八十年后,一准儿叫大哥欣慰今天的好眼光,把阿镜许给了我。”

“倒是挺会说大话。”“这都是实话。”

其实,李钊能看得上秦凤仪,还有一个原因就是,秦凤仪为人坦诚,不怯,并不因彼此间门第差距就自卑什么的。倘是那样的人,妹妹再如何心仪,李钊也是不能同意的。像秦凤仪,便是心眼儿少些,才学差些,但为人处事坦荡直接,李钊出身侯府,见的人也不少,起码秦凤仪这性子,便是李钊相处起来,都觉着舒服。

李钊留秦凤仪在家吃了晚饭,秦凤仪倒是没忘打发小厮回家知会一声,让爹娘不要等他了。

秦太太、秦老爷没等回儿子,等回了传话的小厮,秦太太笑得无奈:“这还没娶媳妇呢,就忘了爹娘。”

秦老爷笑道:“爹娘又不能陪儿女一辈子,他们和睦便好。有我陪你,还不够?”秦太太笑嗔:“真个老不正经。”

夫妻二人言语打趣一二,知道儿子是为娶媳妇的事在努力奋斗,而且,人家肯留他吃饭,这说明对儿子满意啊,便也不再等儿子,夫妻俩欢欢喜喜地用过晚饭,然后就商量起儿子娶亲的事来。

能娶到景川侯府的大小姐,便叫秦家倾家荡产也是愿意的。

秦凤仪在李家吃过晚饭,继续与李钊商量娶亲之事,不同于李镜那种,什么都不必秦凤仪操心自己来的性子,李钊让李镜歇着去,他与秦凤仪说一说妹妹嫁给他的难度。李钊道:“京城想嫁给平岚的贵女,没有一千也有八百。如果不是他中意阿镜,这亲事,我家也够不到的。我爹盼这亲事,盼好几年了,就盼着阿镜结这门好亲,好为家族助力。”秦凤仪道:“总得以阿镜的喜好为先吧,要是嫁个不好的,阿镜不喜欢的,再有权势,阿镜这一辈子也不快活。”

李钊心说:你俩真不愧能看对眼啊,都是“快活论”的主张。

李钊道:“我要不是看阿镜的心思,哪里会在这里与你们筹划,你说说,光我爹这关,就难过得很。”

秦凤仪想了想,异想天开道:“大哥,要不,我亲自去京城跟岳父提亲,就凭我这相貌,岳父难道会不同意?”

“还你这相貌,你不就有张脸吗?我爹一怒,不打你个烂羊头。”

原来岳父大人这样凶啊!秦凤仪缩缩脖子,眼珠一转,又有个主意,他道:“大哥,你与阿镜,你家现下不是后娘当家吗?那后娘,能有几个好的?要是亲娘,知道阿镜心仪我,肯定能替咱们说话。这既是后娘,我倒有个主意。”秦凤仪坏笑几声,拉了椅子到大舅兄跟前,低声道,“时人皆眼皮子浅,譬如我这样的好人,就因门第低,除了阿镜眼光独到,谁能看到我的好处?这在京城也一样,虽则平岚不过如此,可他出身好啊,你都说中意他的女人多得很。你们后娘坏心眼儿不?要是坏心眼儿,一准不乐意看到阿镜嫁到郡王府去,毕竟,这在时人眼里是再好不过的姻缘。要是叫她知道阿镜对我这个盐商子弟动了心,她还不恨不能借此机会坏了先时你家与平家的事?再说,你家与平家先前也没定亲,根本没有婚约。你瞧着,能不能在你们后娘那里使使劲?”

李钊当真没料到,这秦凤仪竟还有几分脑子,但是纠正道:“别成天‘后娘后娘’的,你以后见了也得叫岳母。”

“我晓得,她还是姓平的。姓平的,心眼儿都不好。”害他伤心一场。“莫要一概论人。”李钊教导他道。

秦凤仪急着亲事,顾不得争辩姓平的是好是坏,问李钊:“大哥,这法子成是不成?”“我家的事,你并不清楚,我来安排吧。你找个好媒人才是。”“我都想好了,就请方阁老做媒人。大哥你看成不?”

李钊一乐,真正赞了秦凤仪一句:“你倒有几分灵光。”

“那是,近朱者赤,我总跟大哥在一处,能学到大哥百中有一的机灵,就显得灵光了。”秦凤仪非但有几分灵光,他还很会拍马屁。

李钊笑:“我家人多,情况也比较复杂,并非你想的那样。我家的事,还是我来办,你把媒人请好,其他的都预备好就成了。”又问秦凤仪,“能不能请得动方阁老?”

秦凤仪一向自信心爆棚,拍着胸脯:“大哥你只管放心,包我身上!”

李钊与秦凤仪商量了不少事,待天色将晚,方让秦凤仪走了。李镜出来相送,悄悄与秦凤仪道:“你来的时候,我正跟我哥拌嘴,他气头上没多想,就是随口试一试你,没想到过了头,你别放心上。”

提到李钊骗他跳湖之事,秦凤仪非但不恼,还眉飞色舞道:“放心吧,大哥这主意多好啊,我都想好了,待以后咱们闺女寻女婿,我也这样干!”秦凤仪嘿嘿怪笑几声,摸摸下巴,“以前我都没觉着大哥这样聪明。”

实在太聪明了!

这主意,委实不错!

秦凤仪自觉学了一招,拍拍李镜的手,让李镜放心,自己手舞足蹈,乐颠乐颠地回家了。

秦凤仪虽然投了一回湖,但他认为很值。为了媳妇,这都是应当的!

而且,他为人很有几分小聪明,待回家,他爹娘见他脸上有些小伤,自然要问的,秦凤仪还不肯说是被大舅兄骗然后为着媳妇投湖时摔的,他道:“大舅兄一向为人严肃,他又很宝贝阿镜,我还担心大舅兄不愿意呢。没想到,我一去,大舅兄与我说了几句话,就同意了。我们那时在湖边说话,我一高兴,蹦了两蹦,没站稳,就跌下去了。”

这事儿,还真像儿子能办出来的。秦太太直絮叨:“这眼瞅要成亲的人了,怎的还这般不稳重?还是在你大舅兄面前,万一人家不高兴,怎么办?”

“我也是一时高兴,他哪里就为这么点小事不高兴呢。”秦凤仪想到亲事定了,心下就美滋滋地道,“爹,明天咱们过去的事,我也与大舅兄说了。”

秦老爷一看儿子这模样,也知道事情顺利得很,笑道:“成,我知道了。”

秦凤仪心情大好,虽然没能陪爹娘吃晚饭,却是很体贴地陪爹娘吃了夜宵,然后,回房后高兴得半宿没睡着觉,第二天起床,俩大黑眼圈。秦太太心疼地道:“我的儿,这是怎么了,昨晚是不是没睡好?”

秦凤仪打个哈欠,闭着眼睛乐:“高兴得后半夜才睡着。”

秦太太与丈夫商量:“看阿凤这困的,要不,一会儿你自己过去成不?原本这事就是双方长辈商量的。”

不待秦老爷说话,秦凤仪睁开一双挂着俩大黑眼圈的桃花眼,道:“这怎么行?我有好些话要与阿镜说呢。洗把脸就精神了!”让丫鬟打盆冷水来,好在如今正是夏天,用冷水洗脸也无碍。秦凤仪洗过脸,秦太太还命丫鬟去厨下拿俩煮熟的热鸡蛋来,给儿子在眼圈下滚了滚,滚得黑眼圈不是太明显。待父子二人用过饭,方让父子二人拎着礼物往李家去了。

秦太太一直送到门口,望着父子二人远去,方折身回房。

连丫鬟桃花都说:“太太只管放心吧,咱们大爷这样的人品,也就李姑娘那样的气派,才配得上。”

梨花捧上香茶,笑道:“是啊,说来咱们大爷的眼光,那也是不一般。”

二人是秦太太身边的大丫鬟,秦家待下人一向和气,二人亦不知当初小秀儿的事出来后,秦太太有将她们给儿子做通房的打算,故而,这时都为主子高兴,尤其秦凤仪近些时候很知上进,对家里丫鬟、侍女不过偶尔说笑,并不似前番“淫魔”样,且他又生得好,他自重了,侍女们反而更高看他,言语间既添了关心也添了敬重。

秦太太笑:“这孩子,一生下来,我就请城南的李瞎子帮着算的,李瞎子的卦,那在咱们扬州城是一等一的准。一听这孩子下生的时辰,再一摸他的手,立刻就说,这是一等一的贵命!眼下,可不应了李瞎子那话!”

两个侍女更是奉承不停,秦太太也是高兴得很。

秦家父子这里也十分顺利,李钊并不是矫情反复之人,昨日秦凤仪情急之下都跳了湖,且今日秦老爷正式到访,李钊更不会为难秦家。

不过,自家这里的难处,李钊也与秦老爷说了。

秦老爷并非秦凤仪这种,只要我们相爱便能在一起的天真人。秦老爷老于世故,便是李钊不说,秦老爷心下料想这亲事怕也不是那样容易。李姑娘愿意,主要是儿子生得好,性子也讨人喜欢。不是秦老爷自夸,就他这儿子,自小到大,不要说适龄女孩子,便是些中老年妇女,见着他儿子,也鲜有不喜欢的。只是,能真正生出情意,决定下嫁的,李镜是第一个。

秦老爷见过李镜一次,就李镜的面相、举止、谈吐,就不像没主意的人。便是与李家的亲事,当初也是妻子十分热心,秦老爷自也盼着儿子能娶个好媳妇,故而,就任由儿子发展了。不承想,真的是不承想,这亲事,李家姑娘竟然真的乐意!

如今,李家公子也点头了。

秦老爷更是决定,不论有多大的难处,定要为儿子争取这桩亲事!

不提李家的出身、李家的门第,就是儿子先时听得人家姑娘有亲事的假消息,就能伤心得去庙里出家,秦老爷就是为了儿子,也得把这亲事办成啊!

“只是,李大公子,你这脸是怎么回事啊?怎么伤了?”尽管红肿是消了,但也瞧出唇角上还有些青紫。这事,秦凤仪就很机灵了,他知道大舅兄最爱面子,秦凤仪道:“唉,这事我都忘了,爹,昨天我不是掉湖里了吗?大哥下去捞我,我那会儿吓坏了,不小心撞到了大哥。当时也没看出大哥伤得这么厉害啊。”

李钊给了秦妹夫个满意的眼神,心安理得地接受了。

秦老爷一听这话,立刻表示了对李钊的感谢。李钊谦逊了一番,而后,俩人说起两家的亲事,秦凤仪开始心猿意马。亲事上的事,让他爹跟大舅兄商量去好了,他有好些话没跟阿镜说呢,他想跟阿镜妹妹说话。

秦凤仪一会儿就四下扫一圈,倘有不晓得这是李家的姑爷,还以为家里来了个贼呢。李钊实在见不得秦凤仪这坐不住的样,说他:“你这贼头贼脑地看什么呢?”

“贼头贼脑”这话一出,秦老爷先羞愧了,说来,他儿子也只比李公子小三岁,人家李公子,已是举人功名,进士在望,自家儿子,还是个跳脱的孩子呢,坐都坐不住。

秦凤仪就没啥羞愧的,他老老实实地说:“我有事想跟阿镜说,大哥,你跟我爹商量这些事吧,我瞧瞧阿镜去。”说着他便起身要自己去找媳妇商量事。

李钊脸一板:“便是现下民风开放,咱们于礼法上也不能不讲究,既是在议亲,你们便不好成天在一处。说来,先时结拜了兄妹,这以后人家问起来,如何又要议亲,可如何说呢?”

“这有什么不好说的,情之所至罢了。”

秦老爷也说儿子:“阿凤,你坐下,好生听着我与你李大哥说话。这成亲,就是大人了,得担起一家子的责任来,人也得稳重才是。”

好吧,大舅兄和老爹都这样说,秦凤仪只好憋着不去见媳妇了。他认真听他爹与大舅兄说话,倒也有个乖乖样。

中午,李钊设宴招待秦氏父子。秦凤仪见席间一道焦炸丸子,给他爹夹了一个:“爹你尝尝,这焦炸的小丸子,可好吃了。有一回我饿坏了,一口气吃了半盘子。”又给大舅兄布菜,笑道,“说来,有许多南方人,乍吃京城菜就吃不惯,我就吃得很惯。大哥,可见这是老天预示着,我能做京城女婿。”

李钊笑道:“还有这个预示?”

“有,有。”秦凤仪给大舅兄执壶斟酒,“我小时候,就盼着有个哥哥,这不,现在就有了。大哥,我敬你一杯。”

秦老爷回家都与妻子夸儿子:“别说,咱们阿凤,当真机灵。”

秦太太令厨下端来酸梅汤,又让丫鬟往儿子院里送一碗,这才笑道:“看来,今儿个顺顺利利的。”

“还算顺利。”秦老爷道,“那李大公子,可不是个寻常人物,说起事情来头头是道。李大公子也委婉地把他的难处与我说了,唉,人家别的都不图,就图咱们阿凤真心。只是,他兄妹二人远来扬州,家里还不晓得这事,李大公子得先打发人送回书信,才好说定亲的事。”

“这是正理。”秦太太道,“礼出大家,李家毕竟是侯府,这上头,定是极讲究的。”“是啊。”秦老爷道,“难得他不过比阿凤大个两三岁,为人稳重,远胜阿凤。”“阿凤不是还小吗?”

“咱阿凤,也有咱阿凤的好处。”秦老爷笑,“这孩子,有时候吧,就觉着他莽撞,可要紧的时候,他又特别有眼力。今天中午,李公子设宴,咱阿凤在家都是娇惯的,不想这在外头,特别殷勤。我看,李公子也挺喜欢他。”

秦太太脸上的笑就没断:“这到岳家,当着大舅兄的面儿,可不就得这样殷勤有眼力才招人喜欢。”

“是啊。”秦老爷喝了半盏酸酸甜甜的酸梅汤,笑道,“咱家就他一个,打小这么宝贝过来,先时我还担心给宠坏了。不想,这孩子当真机灵,在外头又另是一个模样。这在外摆谱谁不会啊,难得的就是能放低身段。你想,他这样年轻气盛的年纪,先时还与人在古玩铺子打架呢。这样的道理,我以为过几年他才能明白。不承想,他如今就这样懂事会交际了。”

秦太太听着丈夫这话,笑道:“要是咱儿子在外头不好,能交下这许多朋友?再者,咱们私下说话,李姑娘可是侯府出身,那姑娘,一看就稳重,也不是没见过世面的人。结果,一眼就相中了咱们阿凤。不是我自夸,咱阿凤的好处,断不是寻常人能比的。”

说到儿子,秦太太又道:“我想着,趁着天暖,得寻思着先收拾屋子了。”

秦老爷道:“这事叫阿凤问一问李姑娘,以后是他们俩住,必要合他们的心意方好。”“很是。”秦太太想着,儿子回来时瞧着酒也吃得不少,就说去瞧瞧儿子。秦老爷道:“他吃了酒就爱睡觉,今天早上也起得早了些,说不得已是睡下了。”

“我晓得,我过去瞧瞧,别让阿凤睡太久,睡多了,晚上会睡不着的。”秦太太这爱儿子的老娘,必要亲眼瞧一瞧这出息得不得了的宝贝儿子才能放心。

结果,秦太太过去,竟扑了个空,一打听,儿子回来吃了碗酸梅汤,就又往李家去了。秦太太好气又好笑,心下想着,这亏得李家不在扬州,不然就儿子这上门频率,不晓得的,还得以为她儿子入赘了呢。

其实,秦太太不晓得,李家也很苦恼。虽然这亲事,李钊算是点头了,但秦凤仪这一天三趟地往他家跑是做什么呀。

秦凤仪不觉着自己一天三趟往李家去有啥不妥,亲事都定了,媳妇就是他的人了,以往碍着结拜兄妹的名义,关心媳妇总不能尽情,如今这都是准未婚夫妻啦,就不再顾忌这些了。就是李镜,也没觉着如何不妥,秦凤仪这张脸,她就是见天看,都不会厌。何况,秦凤仪又这样会讨人欢心,李镜遇到秦凤仪以后的笑容,比她先前活了十五年的都多。

李钊见妹妹如此,心下彻底认了这桩亲事。

李镜与秦凤仪这事算是口头定下来了,秦凤仪这回家没三五日,他正琢磨着,什么时候再去古玩店寻个茶壶送给方阁老,好请方阁老给他与李镜的亲事做个媒人。

结果,茶壶未买,就接到了平御史的帖子。

秦凤仪真不乐意去,但巡盐御史的帖子,他家干盐商一日,他就不能不去。秦凤仪便去了,李镜还叮嘱他:“莫要露出不喜来。”秦凤仪道:“我晓得,你放心吧。”

秦凤仪哪里会露出不喜来,他刚与李镜定情,正逢人生大喜,脸上那喜色是掩都掩不住的。因为喜事加身,秦凤仪愈发注意穿衣打扮,成天捯饬得闪闪发亮,出门那叫一个引人注目。就因他这张脸,连着李家兄妹也在扬州城有了些名声。无他,秦凤仪总往李家跑,现在大半个扬州城的人都晓得凤凰公子与李家兄妹交好。不过,李钊和李镜一向为人低调,大多数人只知他们姓李,不若对凤凰公子了解深。

秦凤仪到了平御史府,平珍见秦凤仪神采飞扬更胜以往,笑道:“我总算放心了,先时有人说你往庙里出家去了,我便说是胡言乱语,你这样的人物,如何会出家。不过,听你们府上说,你前些天身子不大舒服,现在可好些了?”

说来,前些天平珍寻秦凤仪,秦凤仪正在伤心,哪里有心思过来给平珍画。秦家就托词秦凤仪身子不适,婉拒了,倒是平珍为人温和,知晓秦凤仪身子不好,还打发人送了一回药材。

想到此处,秦凤仪想着:阿镜都说平御史厚道,果然不错,于是笑道:“劳大人记挂,前几天因着一桩事,我万念俱灰,险些真的出了家。如今一切圆满,我就又回来了。”

平珍身为当世丹青大家,对于人的观察,是极其细致的。平珍便瞧出来,秦凤仪今日喜色不同以往,那眼眸、那肌肤、那唇齿,仿佛就连头发丝都在透出欢喜的光泽,这种喜悦令秦凤仪有一种惊世之美。平珍当下技痒,请秦凤仪到了园子里,他着人上了香茶鲜果,让秦凤仪只管享用,便作起画来。

这一画,就是一整天,直待天色将晚,平珍欲命人掌灯,他要继续画。秦凤仪可是吃不消了,他早嚷嚷着要回家,只是平珍一再挽留,方留到这会儿。画了一天,秦凤仪神色黯然,美貌都减了三分,平珍便道:“好吧,阿凤,你先回去,待明日早些来。”

秦凤仪应了,揉揉肩,连忙告辞。

平珍又想着,人家秦凤仪也是累了这一日,道:“阿凤留下来吃饭吧。”

秦凤仪道:“不用了,平大人,我回家吃是一样的。这出来一天,我也记挂阿镜和我爹娘。”

平珍画了一整日,其实也累了,笑道:“好,那你就回吧,路上小心些。”

天色已晚,秦凤仪出了平御史府,就打发小厮辰星回家里送信,他先去李家看了回媳妇。李镜摇头叹道:“你这些天没往御史府去,珍舅舅这画瘾是憋久了,累了吧?”又问秦凤仪可用过晚饭。

秦凤仪道:“平御史倒是留我吃饭,我心里想着你,就没吃。”

李镜一笑,命丫鬟把厨下留的饭菜端上来。秦凤仪一瞧,都是他喜欢的,心里高兴,知道媳妇也记挂着他,便道:“阿镜,你晚上都吃得少,饿不饿?再吃点吧。”

“我不饿。”

秦凤仪道:“我晓得你是怕长胖,你又不胖。再说,胖点我也不嫌。我是喜欢你这个人,你的心。”

李镜的性子,在女孩中已是罕见的大方,但仍是架不住秦凤仪这等不分场合的“直抒胸臆”。是的,秦凤仪不是那等油嘴滑舌之人,他是个实诚人,但凡说话,一般都不经大脑,如何想就如何说的。正是如此,李镜方忍不住窘道:“赶紧吃饭,怎的那许多不正经的话。”

秦凤仪咧嘴一笑,拉着李镜一道吃。

李镜多是在一旁给他布菜,问他些在御史府的事,秦凤仪都如实说了,其实也没别个事,就是给平珍画,也没见着小郡主。李镜与秦凤仪道:“珍舅舅是个厚道人,你与珍舅舅说说话还罢了。平宝儿那里,莫要理她。”

“嗯!”秦凤仪道,“我以前都没瞧出她心眼儿这样坏。”

“你才知道。”李镜见秦凤仪肯听她劝,心下高兴,连连给秦凤仪布菜,尤其秦凤仪生得好,吃相更是一等一,把李镜都看饿了,也跟着吃了不少。

秦凤仪在李家用过晚饭,虽则十分想留下再跟媳妇说话,可天色已晚,李镜还是催他回家去了,以免秦家父母记挂。

秦凤仪回家无非就是把跟李镜说的话,除了与李镜说的“情话”,再与父母大致说一遍?之后便欢欢喜喜地休息去了。秦凤仪头一天过去没遇着小郡主,结果,第二天去就见到了。秦凤仪现下正不喜欢她,他又是个没什么心机的人,面色便淡淡的。好在,经过“梦境”之后,纵秦凤仪性子没什么改变,为人倒是沉稳不少,他起身行个礼,小郡主笑道:“咱们又不是外人,秦公子何必见外。”

秦凤仪假笑道:“郡主千金贵人,如何敢不敬?”

平珍只管在一旁作画,小郡主与秦凤仪在一处说话,那日秦凤仪自御史府失魂落魄地走了,自家小叔再着人去请,就听说了秦凤仪身子不好,彼时小郡主便确定,非但李镜对这姓秦的有好感,便是这姓秦的,怕也不清白。不过,此事也很好理解。秦家不过盐商门第,但凡知道李镜的出身,哪有不顺竿爬的。不过,后来听说秦凤仪往庙里出家去了,小郡主倒觉着,这秦凤仪待李镜也有几分真心嘛。

却未想,未过几日,秦凤仪便从庙里回来了。如今看到,气色神韵之美,更胜以往。小郡主心知这里面必有缘故,便又不着痕迹地说起她哥与李镜的亲事来,秦凤仪虽然沉稳了些,到底性子难改,当下便道:“听说平公子与阿镜并无亲事,更无婚约。”小郡主轻摇团扇,带起一阵香风:“阿镜姐姐及笄礼后,回京城便要定亲的。”

秦凤仪按捺不住:“据我知可不是这么一回事,小郡主,你家自然显贵,可这亲事,也得讲究个两相情愿,是不是?”

小郡主一笑:“有谁不情愿吗?”

先时说了,秦凤仪身上有一些李钊挺喜欢的东西,譬如,面对权贵,一点不怯。这种特质,民间还有个解释,叫二愣子。如今,秦凤仪身上的二愣子劲便发作了,道:“阿镜,她便不情愿,她并不愿意嫁给令兄。”

不要说小郡主,便是小郡主身边的侍女都吓得掉了茶盘,咚的一声,平珍看过来。秦凤仪道:“平大人是长辈,您是阿镜的舅舅,这事,我昨天就想说,又不晓得如何开口。舅舅,我就一并跟您说了吧。”秦凤仪过去,请平珍坐了。

小郡主心下极是不悦,“舅舅”俩字,这姓秦的是叫谁呢,可真会攀高枝。平珍命小厮把画具收了,坐在石桌旁,问:“什么事?”

秦凤仪便说了与李镜之事,然后道:“这事说来,怕是你们不信,却是千真万确。他从自己梦到李镜开始,说到与李镜相遇,俩人互生情愫。秦凤仪道:“不瞒舅舅,那日就是听你和小郡主说阿镜与令府公子有婚约之事,我陡闻此事,痛彻心肠,后来去了庙里,也是真想出家的。之后,我方晓得,阿镜与平公子并无亲事,我们互相中意久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