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八章 番外:倾巢下 二(2/2)

秦凤仪笑道:“此二者,皆无北疆兵百战之势。”

看过三军仪容之后,秦凤仪又令以百人为队,彼此较量。说来,禁卫军装备,那是天下第一好,当然现下比不上西南军。主要是,秦凤仪在西南时私造兵器,他还有个兵器制作方面的天才柳舅舅,如今柳舅舅新的铸造方子,西南的军刀天下一流。但禁卫军的装备也绝对不差,起码比常有战事的北疆军要好。不过三者较量下来,当就如秦凤仪所言,北疆军第一,西南军第二,禁卫军排了个第三。

秦凤仪道:“论兵械,西南军为首,而且西南军多为三十五岁以下健卒。论衣甲,禁卫军第一,禁卫军多在京城,衣甲便朝廷的颜面。你们不及北疆军,并非领兵之才就不如北疆将领们了,也不是兵士不如北疆军,毕因京师少战事。西南近几年战事也少了,不似北疆兵士,时有战事磨炼,故而论骁勇,北疆为首。”

秦凤仪赏赐了北疆诸将,连带着今日出战的士卒,皆有赏赐。一时,三军齐呼“万岁”,声震九霄。

秦凤仪对北疆军的欣赏很是安抚了北疆将领的心,能做到将领一职的,基本上傻的不多。大皇子自尽,以庶人礼葬。整个北疆军集团都担心受大皇子之事影响,今秦凤仪亲至,厚待北疆军,诸将领安心不少。

便是平家于北疆一脉,都安然了许多。

秦凤仪也寻了平郡王祖孙私下说了大皇子与平琳一事儿,道:“大皇子为人,老郡王也是知晓的。他太心急了,陛下,不,太上皇南巡时,不过试探我的话,传到他耳中,他便以为太上皇有传位之意,进而受小人利用,铸成大错。皇后娘娘,难道不知大皇子所为之事?他们行此悖逆之事……唉,他们自尽后是解脱了,叫孩子怎么办?朕以庶人礼安葬他们,就是为了保住几个孩子。我呀,兴许自幼在民间长大的缘故,总是觉着,大人事是大人事,无关孩子。他实在是想得多了,如果我真有意帝位,当初我到京城,就不会说破太上皇犹在人世之事。”

对于这一点,平郡王祖孙亦是心服口服。秦凤仪行事,最令人敬服的便有一股子光明正大之气。大皇子为了登基,都能对亲爹出手。可秦凤仪到了京城,先是点破景安帝犹在人世之事,倘若不是北蛮横插一杠,秦凤仪今年都不一定登基。反过来讲,如果秦凤仪当真对帝位急不可待,他根本不会透露景安帝尚在人世的事。

平郡王低声道:“陛下心性光明,天意所钟。”

“唉……”秦凤仪轻声一叹,“朕知道,大皇子与平琳之事,让你们越发谨慎小心。朝中,也有人上书说些挑拨之言。可朕相信,平琳是平琳,老郡王是老郡王。也有人提及朕的母亲当年离宫之事。朕当年初闻母亲之事,很是伤痛,连岳父与方阁老都受了朕的迁怒。你们平家更不必说,那时在我眼里,也就阿岚还是个好人。可后来,我慢慢就想明白了,说到底,是太上皇负了我的母亲,与他人何干?便老郡王的性情,咱们相识并非一日,我对你还是了解的。我与太上皇父子这些年,我虽难以释怀当年母亲之事,可太上皇的眼光,我是信任的。就如同柳家有我母亲那样的烈性之人,也有恭伯那样提不起来的。相应的,平家有老郡王、阿岚这样的人,也难免有害群之马。我不能说我忘了母亲之事,但我也记得,当年是老郡王与太上皇收复了先帝时失去的陕甘之地。我更不会忘怀,北疆之战,忠勇公战死沙场的壮烈。这江山,流过平家子弟的血。”

秦凤仪说到动情处,自己都不禁红了眼圈,平郡王更是潸然泪下,平岚悄悄拭去眼角的一滴泪。

人的魅力是一种很奇怪的特性。

怎么说呢,便是平郡王以大皇子亲外祖父的身份来看秦凤仪,都觉着秦凤仪胜大皇子多矣。不说别的,就是两人对待帝位的态度,便天差地别。

不同于大皇子于帝位的急不可待、风范全无,秦凤仪便居于帝位,也没有半点儿骄狂之态。这位年轻俊美的帝王,仁厚,睿智,已经显现出了明君身上最显著的特性。

秦凤仪这样交心相待,平家感激涕零。

其实,秦凤仪依旧不怎么喜欢平家,但怎么说呢?平家有不好的地方,自然也有出众之处。像对平岚,虽则二人以往囿于文武之别,一直来往不多,但彼此之间是互为欣赏的。就是对平郡王,这位一辈子征战沙场的老郡王,当年,平家自然有其政治野心。可说到底,是景安帝母子心系帝位,与平家联手,后位不过是两相联手的政治果实之一罢了。如今非要论出个是非对错,已是难了。

况平郡王有倾向大皇子之意,这是人之常情,景安帝出事,大皇子以长子之位,居京师之利,平郡王自然更希望自己的外孙登上大位。不过看后来平郡王干脆利落地跑到北疆来,就晓得这位老郡王的政治嗅觉何其灵敏了。一见大皇子不是那块料,立刻跑路。

人无完人。

将将八十的人了,发须皆白,还在北疆披甲上阵,秦凤仪也不是什么心若铁石之人,只要平家还能用,还可用,还当用,只要他们安分忠诚,秦凤仪便容得下他们。

当日晚宴,君臣同乐,说不出的热闹。

秦凤仪一口气作了十首小酸诗,不同于文人对于秦凤仪诗词在肚子里的挑剔,这些武将多是不大懂什么诗啊韵啊的,只要是皇帝陛下作的,就都叫好!还争着夸皇帝陛下有学问。这可不是瞎奉承,天下人都知道,皇帝陛下当年是中过探花的!

除了作诗唱和,还有诸如击鼓舞剑之类,大家点起篝火,炙烤着肥羊,热闹至极。秦凤仪兴致上来,还拔剑与将士同舞,他这剑术是跟岳家学的,每天早上都会练一练,权当健身,这些年下来,剑术也颇为不错,尤其,秦凤仪在西南曾率兵出战,加之他对于军队一向重视,所以,秦凤仪的剑术,虽非绝顶剑法,但也不是寻常花拳绣腿可比,若是懂行的来看,剑招之间,还颇有悍勇之气。

秦凤仪作诗时,诸将听懂听不懂的,只能拍手称好。待到秦凤仪与他们执剑而乐时,将士欢呼的声音震得文官们耳膜生疼。

幸而此次跟来的文官多是年轻人,而且官衔最高的就是李钊了。李钊是秦凤仪的大舅兄,知道秦凤仪素有些人来疯,劝是劝不住的。李钊只是坐着与同僚饮酒,有礼部官员委婉地表示皇帝陛下心情可真好啊的时候,李钊便道:“在南夷时,陛下便时常君臣同乐。”秦凤仪在南夷时,因南夷土人山民善舞,行宴兴处,还一起舞蹈呢。

这不,阿花族长等人也下场手舞足蹈地跳起舞来。

武将玩儿得那叫一个热闹,李钊笑道:“你们只管同乐去。”文官们看尚书大人发话,也就不矜持着了,有些年轻的官员还学着阿花族长等人跳起土人的舞蹈来。有几位上了年纪的实在不成,只好坐着吃酒。文官性情多拘束,如平郡王这把年纪都去跳了两下子,一面拭汗一面与李钊道:“阿钊怎不同乐?”

李钊笑:“我实在跳不来。”

一时,待秦凤仪跳累了,坐下歇着吃酒时还笑话了大舅兄一回,道:“别看李尚书念书是把好手,舞蹈就不成啦,我们在南夷时行乐舞蹈,李尚书先时说不会,我还以为他是装的呢。不想,当真是不会。我亲自教他,都学不会,学了半个时辰后,走路同手同脚了。”

秦凤仪边说边乐,李钊连忙遮脸,诸将大笑。文官们委婉些,不好笑得那样大声,但也都目露笑意。李钊只得道:“我敬陛下一杯。”“是不是嫌我说你糗事,过来堵我的嘴啦?”秦凤仪眯着一双大桃花眼打趣道。“不敢不敢,臣敬的是陛下无与伦比的舞蹈。”

秦凤仪笑饮一盏,大家心说:怪道李尚书官升得这么顺溜啊,太会说话了,舞蹈就舞蹈呗,还要加个“无与伦比”。唉,这无处不在的马屁,咱们可得学着些。

秦凤仪本就是个爱热闹的,有文武同乐,他兴致更高。

至于北疆武将,原本对于皇帝陛下的到来是战战兢兢的,待皇帝陛下亲至,知道皇帝陛下非但看重他们北疆军不说,待他们这些将领亦是极好的。受到了皇帝陛下的重视,感到了皇帝陛下的亲民,这个时候,大家更是争着与陛下同乐,敬陛下酒,拍陛下马屁!

大家正高兴着,就见一个叽里呱啦的声音忽而平地响起,原本君臣同乐正是热闹,但那一嗓子着实太过响亮,叫人想忽视都难。秦凤仪已是微醺,望向声音来源,问:“什么人?”刚那一连串的话他有些听不懂,应该是北蛮话。

平郡王脸色微变,上前回禀:“应是北蛮使臣,臣这就令人打发了他。”“朕也没请他来宴饮,这样不请自到,想是迫不及待了。”秦凤仪放下手中酒盏,道,“让他上前说话。”

秦凤仪这一生中见过的傻瓜无数,但傻到北蛮使臣这种程度的,便在秦凤仪的人生中都不多见。以至于,秦凤仪日后为子孙讲故事经常提及这个人,一般来说,秦凤仪开头的第一句就是:那个傻帽啊……

好吧,其实,在秦凤仪第一次见到这个傻帽时,就已经有些晓得这是一个怎样的人了。因为,这傻东西高挺着胸膛,脑袋仰得那叫一个高昂,反正,秦凤仪目之所及,先看到了两只长着黑鼻毛的大鼻孔。这位北夷使臣颇为倨傲,站到秦凤仪面前只是微微躬身,而后便叽里呱啦一通说。

秦凤仪一句北蛮语都不懂,不过他装出一副懂了的模样,微微颔首,然后叽里咕噜地说了一串叫人听不懂的话。

非但在座诸人听不懂,连北蛮使臣也蒙了:汉话不是这样的啊!

北蛮使臣继续说北蛮语,秦凤仪又换了一种语言,终于把北蛮使臣说急了,一下子就把汉话说出来了,指着秦凤仪问:“你说的都是什么话,听也听不懂!你就一点不关心你父亲皇帝陛下的生死吗?”

“原来你懂汉话啊,朕还以为你不懂汉话呢。”秦凤仪淡淡地瞟了一眼那使臣粗壮的手指,问冯将军,“冯卿,上一个用手指着朕的人,现下在哪儿呢?”

冯将军起身道:“回陛下,臣把他剁八瓣后,令人扔到西江喂鱼了。”冯将军军刀一挥,那北蛮使臣甭看生得身高马大,却是个灵活的人,手指机智地往回一缩,却是避开了冯将军的军刀。可冯将军从军多年,武功亦非常人能比,只见那冯将军腕子一折,军刀继而转向,对着那北蛮使者就是啪啪两下,那刀鞘虽未镶金嵌玉,冯将军手劲却大,两下子就把这高壮的使臣抽了个趔趄,登时两颊紫涨,嘴角流血,那使臣忍不住呛了一声,吐出两颗牙来。

北蛮使臣一副张狂的模样过来,原是想借着大景朝新皇帝担心老皇帝的时候,给新皇帝个下马威。他早打听过,汉人重孝道,新皇帝若是说不担心老皇帝安危,那就是不孝!结果他这下马威只施展了一半儿,就叫秦凤仪给了他个下马威,登时恼怒非常,目眦欲裂,双眸中仿佛要喷出烈火,大嘴一张,就要再说些什么。正当此时,只听铮的一声,冯将军长刀出鞘,秦凤仪眸若寒星,眼神高深莫测,那使臣想说的话就这么突然噎回了肚子里,而是机智地换了一句:“我身为北蛮使臣,皇帝陛下焉何对我如此无礼,令你手下臣子攻击于我?我抗议!”

“抗议驳回。”秦凤仪有些失望,还想再叫冯将军揍这蛮人两下子呢,淡淡道,“亏得你是北蛮使臣,你要是我朝人,早叫我军将士剁八瓣了!”

秦凤仪不欲与这等人多言,道:“有话快说,有屁快放!”

北蛮使臣一副备受侮辱的模样,有心想回两句横话,却被冯将军刚刚两下子抽得不敢放肆。他说不出根由,但他有种直觉,倘他再次无礼,这位皇帝陛下是不吝于再令人教训他的。北蛮使臣只得忍住“被侮辱”道:“我就是想来问问,皇帝陛下不担心您的父亲吗?”他一面说,一面眼神中透出一丝丝恶意的嘲讽。

秦凤仪十指交握随意放在案上,道:“太上皇有闲章三十几枚,丢个一两块的真不稀奇。至于太上皇的字迹,只要有心,能模仿的人也绝不在少数。不要说太上皇不在你们北蛮,就是在,朕也毫不担心。朕此次亲临北疆,带来大军五十万余。朕有雄兵百万,亿兆子民,朕的父皇在你们北蛮做客,朕担心什么?你们敢碰他一根汗毛?回去告诉你们的王,朕明日就会发兵北蛮,若太上皇少了一根头发丝儿,朕就踏平你们的王庭,杀尽北蛮部落,一个不留!”

“滚!”秦凤仪一声暴喝,身高马大的北蛮使臣竟为秦凤仪气势所慑,禁不住打了个寒战。平郡王立刻命人将北蛮使臣一伙子赶出了玉门关。

北蛮使臣没想到,这位新皇帝当真是半点儿不顾老皇帝安危,难不成新皇帝一登基,老皇帝就掉价掉到没人理啦?还有,这大晚上的,夜里会结冰的啊!

北蛮使臣还在想着如何度过北疆的寒夜,秦凤仪已撑案而起,对诸将道:“软弱与哀求,永远不能取得尊严!太上皇究竟在不在北蛮,朕会让北蛮王亲自到朕跟前谢罪说清楚!不必担心太上皇的安危,你们以为按兵不动,北蛮人就会善待太上皇吗?朕告诉你们,如果太上皇真在北蛮,能保住他平安的唯一方式就是杀得北蛮人丢盔卸甲、血流成河!杀得他们瑟瑟发抖、跪地求饶!

“今日宴会到此为止,明日整兵,三日后出征北蛮,用我们的强兵利刃,迎回太上皇!”

冯将军带头喊:“太上皇万岁,陛下万岁!”一时,万岁之声四起!

秦凤仪望向繁星满天的夜空,心下暗道:你不在北蛮最好,如果你在,咱们的旧账,从此便一笔勾销了吧。

这次,是我对不住你。我,顾不得你了。

这一仗,打得轰轰烈烈。

秦凤仪连亲爹的安危也不考虑,必然要将北蛮拿下的。一月后,便夺取了阳关。之后,秦凤仪令将士先行休整,五日后,诸将出阳关。

如秦凤仪与那北蛮使臣所言的,打到北蛮王庭之语,虽则大军未至王庭,但三个月后,王师便已在王庭外。

北蛮遣使求和,秦凤仪此方问及景安帝安危。

此刻,北蛮方见识到大景朝这位新任帝王的铁血气派。

此时,那些对秦凤仪不与北蛮谈判,直接出兵北蛮的文臣方对秦凤仪心悦诚服。打到你家门口,看你服不服!

现下,北蛮非但服,北蛮简直是愁死了,先时谁出的那馊主意啊,非得造假要挟大景朝廷,有鼻子有眼地造谣说景安帝在咱们手里。结果现下人家打上门儿来要爹,怎么办?北蛮使臣说,你爹不在我们这儿啊。

奈何,秦凤仪不信啊。

合着你们空口白牙的,你们说在就在,你们说不在就不在,天底下哪有这样的道理?

秦凤仪心说:这些家伙可真够笨的,他不过是试探一下而已。若景安帝在你们之手,我还有些挂碍,今知他不在你等之手,我还有什么可犹豫的呢?于是战火继续!

至六月末,秦凤仪带着劫掠在手的北蛮两位王子、三位部落亲王回朝,完全可以说是大胜而归。

在北疆战事僵持大半年的情势下,皇帝陛下御驾亲征便大破北蛮王庭,可见皇帝陛下当真是战神转世啊。

尤其是劫掠北蛮王庭,颇有收获,今大胜还朝,当真是各种马屁如潮。秦凤仪还一道把平郡王带回了京城,这么一把年纪了,若还叫老郡王在北疆,秦凤仪心里怪不落忍的。用秦凤仪的话说,就是“辛苦差事叫阿岚干就行了,老郡王随朕回京吧,郡王妃很是记挂你呢”。

待秦凤仪还朝之日,以郑相为首的百官奉太子出城相迎二十里。大阳见着他爹极是欢喜,他非但带着百官,连弟妹们也一道来了,还有一道读书的寿哥儿、阿泰、大妞儿姐等人,大阳行礼后便亲亲热热地凑到了他爹跟前,满眼孺慕:“我们可想爹你了,爹,你还好吧,没受伤吧?我听说,北疆可冷可冷了。”大阳去岁在京城过的年,见识过京城冬日的大雪,听说北疆的冬天比京城还冷。虽则他爹过去时已是仲春时节,大阳仍是很担忧父亲。

秦凤仪摸摸长子的头,望着儿女,极是欣慰,笑道:“我没事,很好。你们在家可好,你娘可好?”

大阳道:“都好。娘也很好,正在家里等着爹呢。”大阳一面说,弟妹们一面点头,大美还道:“爹,你瘦了。”

双生子也说:“晒黑了。”

小五郎很实诚地说:“不如以前俊了。”

秦凤仪的玻璃心险些碎了一地,心下很是懊恼,怎么忘了回程时用几个美白方子敷脸呢。唉,媳妇儿最爱他的美貌啦。

还是李钊这位大舅兄看懂了皇帝陛下眼中的郁闷,温声道:“陛下风采,更胜往昔。”

秦凤仪此方稍稍回血,便给了大舅兄一个赞赏的眼神。

大舅兄还以微笑,因为知晓景安帝并不在北蛮王庭,李钊推断,他爹肯定是与景安帝在一处的。反正,两人不论是在哪里,只要未陷敌手便好。

故而李钊心情亦是极佳。

秦凤仪挨个与孩子说过话后,看向郑相,笑道:“京里辛苦郑相了。”郑相笑道:“陛下凯旋,臣等职责所在,并不辛苦。”

秦凤仪一一见过内阁诸臣,君臣相见,自是有说不出的喜悦。

秦凤仪率百官回宫,大军还京,朱雀大街上更是人山人海。诸武将与有荣焉,秦凤仪带着孩子坐在御辇之上,御辇窗帘掀开,双生子与小五郎正是爱热闹的年纪,高兴地透过车窗同街两旁出来迎接大军的百姓挥手打招呼,还听到有百姓说:“哎哟,那是太子殿下吧。”

小五郎便高兴地与他爹道:“爹,人家在说我锅呢。”

他哥正端端正正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坐姿端正,极有范儿,不同于以往的活泼好动。秦凤仪还奇怪呢:“咋这么斯文了?”

大阳纠正他爹道:“爹,我本来就很稳重的好不好。”

小五郎道:“郑相给我锅讲学问时讲的,要我们坐如钟站如松,端方有礼。”“郑相说得也有道理啊。”大阳说着,将个小胸脯挺得更高了。

秦凤仪说五儿子:“先别说你大哥,小五你怎么官话也说不好了,‘大哥’不是‘大锅’。”

大美笑道:“翰林里一位蜀中籍的翰林在给我们讲经学,苏翰林说话就这样,‘大哥’叫‘大锅’,他们那里,还管爹叫老汉儿。”大美说着还学着苏翰林的口音说了一回,自己也笑了起来。

待一家子回到宫里,秦凤仪让闺女先带着孩子回后宫给媳妇儿报信,然后他带着大阳去与百官说话,主要是,先表扬了留守人员的工作,再表扬了武将的军功,之后,便令大家各回各家休息,武官都有三日假。

打发走了百官,秦凤仪便带着长子去了后宫。

李镜自然也是深盼丈夫的,夫妻相见过,自有一番话说,只是一群孩子围拢着,也只好话些家常了。倒是大阳忍不住问:“爹,祖父如何了?”

秦凤仪心说:他儿子就是实诚心软的好孩子。

其实,李镜也正好想问,李镜接了宫人奉上的荔枝饮,道:“太上皇无碍吧?”“唉,能有什么事,我就说不大可能在北蛮。”秦凤仪呷一口,清凉甘甜,解暑散热,秦凤仪喝了一盏荔枝饮,去了些暑气方道,“根本是子虚乌有,都是北蛮人编的。甭看那些蛮人生得五大三粗,瞧着不似精细人,其实,心眼儿委实不少。陛下那方印章倒是真的,他们那里,很有几个咱们这里逃去的人,其中一个还是汪家人。汪家以前毕竟是尚书府第,有些御笔存留倒不足为奇。就是这主意,也是汪家人投奔到北蛮王庭时为了显露自己本领献给北蛮王的。”

“当真是没有内贼引不来外鬼,这样的人,倒比北蛮人更加可恶。”“谁说不是。”

李镜仍有些不解,道:“只是好端端的,怎么北蛮王突然要用计了?北蛮兵马也一向以彪悍著称于世。”

“咱们赶上了好时候,北蛮王病重,底下王子与诸部落汗王各自拥兵,北蛮内部不大稳,不然,此次战事焉能如此顺利?”秦凤仪道,“算是捡了个便宜。”

大阳问:“爹,这回把北蛮王打死没?”“反正据说北蛮王逃命的时候,已是出气多进气少了。”孩子闻此消息,都很高兴。

李镜道:“大美过去跟你曾祖母说一声,别叫她老人家记挂。”大美领她娘的命过去给曾祖母裴太后送信了。

裴太后知道儿子不在北蛮,一颗石头老心终于落了地。连带着裴贵太妃等人,也是放了心。虽则现下已是太字辈的妃嫔了,也是盼着景安帝平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