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5章 杨兼禽兽(2/2)

杨兼笑的很是温柔,说:“兼说,让你四兄压住了你,别乱动,兼亲自嘴、对、嘴的,喂饭。”

高延宗登时露出一脸嫌弃,被杨兼震惊的久久不能言语。

杨兼善解人意的说:“还是说,你想让你四兄亲情给你喂饭?兼是不在意的,老四啊,你在意么?”

高长恭明智的没有开口,因着他已经熟悉了杨兼,所以绝对消极抵抗杨兼的垃圾话。如果消极抵抗,只听一句垃圾话就完事儿了,如果一旦回嘴,或者中了他的套路,那么接下来很可能是一系列的垃圾话等着你。

杨兼作势端起粥碗,舀起一大勺粥水,呼呼的吹了吹,然后当真送进了自己口中,对着高延宗“挤眉弄眼”,好端端一张君子如玉,俊美无俦的面容,被杨兼“迫害”成了一个纨绔恶霸的模样。

杨兼含着粥水,“咕咚”咽了下去,说:“嘶,好烫,对不住,一不小心咽下去了,无妨,咱们再来一口。”

高延宗震惊的睁大眼睛,盯着杨兼久久不能回神,末了恶狠狠的大骂:“禽兽!”

杨兼笑眯眯的说:“这就禽兽了?放心,还有更禽兽的呢。”

高延宗胸口起伏更快了,险些气炸了,满脸都是屈辱,但眼看着杨兼真的要吃第二口粥,吓得立刻高声大喊:“我……我吃!我吃还不行么!”

杨兼笑眯眯的说:“啧啧,果然是兄弟,你们兄弟二人的反应都差不多,乖小五儿,好生用膳,看你还在长身体,多用点。”

高延宗比不过杨兼的脸皮,只好委曲求全,一脸不甘心的准备吃粥。高长恭坐在床牙子上,舀起一勺粥水,吹凉之后喂给高延宗,高延宗吃了一口,眼睛登时亮堂了起来,这粥水……

这粥并不是杨兼做的,但是杨兼的“入室大弟子”做的。自从上次宇文胄包饺子被杨兼赞赏之后,杨兼便教了宇文胄很多吃食做法,宇文胄从小穷苦惯了,也没有郎主的架子,愿意跟着杨兼学,杨兼正好还未恢复,自己手痒无法理膳,就教导宇文胄理膳。

杨兼让宇文胄腌制了一些皮蛋,这碗粥水便是用腌制好的皮蛋,做成的皮蛋瘦肉粥,这皮蛋瘦肉粥可是经典,肉丝鲜嫩,皮蛋的醇香熬入粥水之中,香而不腻,粥水入口极其顺滑。宇文胄的手艺是杨兼认可的,更别说“没见过世面”的高延宗了。

高延宗食了一口,仿佛被打开了新世纪的大门,诧异的盯着粥碗,满脸好像都写着——怎么会如此美味?

不过高延宗很快反应过来,就算是再美味,那也是周狗的吃食,自己绝对不能吃嗟来之食。

于是高延宗找茬儿说:“难食死了!”

杨兼挑眉,宇文胄的手艺可是自己教导出来的,而且得到了所有人的肯定,宇文会一个人就能喝下一锅皮蛋瘦肉粥,而高延宗竟然找茬儿,说不好吃。

高延宗撇头不吃,说:“这么难吃的泔水,是给人食的么?我不吃!”

高长恭放软了声音,说:“阿延,吃两口,你还有伤在身,不用食伤口怎么能恢复?”

高延宗冷哼一声,说:“你等猪食,我吃着不顺口。”

杨兼说:“哦?高小郎主吃不得猪食,那你要吃甚么?”

高延宗显然故意刁难杨兼,眼睛一转,说:“我……我要吃臭的!”

“臭的?”高长恭蹙了蹙眉,天底下哪里有人要吃臭的,高延宗分明是找茬儿。

“臭的?”杨兼挑眉问。

高延宗高傲的抬了抬下巴,这动作抻到了他的伤口,疼的高延宗一个激灵,硬着头皮说:“怎么?做不出来了罢?你倘或做不出来,便不能用这等子下三滥的法子威胁我!”

“谁说兼做不出来?”杨兼不以为然的说:“不就是想吃臭的么?这有何难。”

“这……这……”高延宗瞠目结舌的说:“这还不难?”

杨兼说:“倘或是一般的膳夫,恐怕满足不了小五儿你这种特殊的……癖好,不过兼看起来像是一般的膳夫么?”

高延宗狐疑的打量着杨兼,心中冷笑,怕杨兼只是在说大话而已,便说:“这话是你说的,倘或你做不出来臭的,又可口的,我可是不会吃你们周狗一口粮食!到时候你也不能用下三滥的法子逼迫于我!”

杨兼说:“放心,兼是那等子下三滥之人么?”

高延宗不说话了,冷笑的凝视着杨兼,眼神里尽是鄙夷之色。

杨兼也不废话,说:“你等着,一会子便端给你。”

说罢让杨广推着自己离开屋舍,高长恭有些忧心,转身也跟了出来,将屋舍的门闭上,这才低声说:“将军,你真的有法子做……做臭的?”

杨兼笑着说:“老四,你怎么能质疑大兄的能力呢?”

高长恭说:“可是这臭的……如何如能入口?”

杨兼说:“我算是看出来了,你不是质疑为兄的能力,而是怕为兄毒死你家弟亲,是也不是?”

高长恭轻轻咳嗽了一声,说:“阿延他重伤在身,长恭是怕……”

“放心,”杨兼说:“不会毒死你弟弟的,为兄保证,你家阿延吃了这口,想一辈子。”

高长恭实在想不出来,甚么东西是臭的,还能可口,想一辈子?

杨兼不再和他多说,让杨广推着自己往膳房去,同时还叫来了宇文胄。

宇文胄乃是杨兼的“关门大弟子”,手艺自来不错,又被杨兼提点了两番,那更是与日精进。

大家一并子来到膳房,杨兼便说:“宇文郎主,日前请你帮忙腌制的……臭豆腐,如何了?”

是了,杨兼准备给高延宗吃的,不是旁的,正是臭豆腐!

说起这臭味的美食,或许南北朝的人不相信,但是放在现代,一口气儿都数不完,甚么臭豆腐、螺蛳粉还有榴莲等等,那都是闻着臭吃着香的。

而这些闻着臭吃着香的食物之中,臭豆腐的接受度可谓是最广泛的了,巧得很了,这些日子杨兼没有事儿可做,正好请宇文胄帮忙腌制了一些臭豆腐。

宇文胄将坛子掀开,说:“应该已经可以食用了。”

杨兼让宇文胄把臭豆腐夹出来两块,又请他帮忙和面,蒸了一锅馒头出来,要口感尽量松软一些的馒头,毕竟是要拿给高延宗食的,高延宗有伤在身,而且伤在颈部,最好不要吃太费牙口的食物,否则扯裂了伤口又要受苦。

宇文胄麻利的和面,蒸好一锅馒头,虽然只是一锅馒头,不过也需要时间,一来二去眼看着天色便黑了下来,杨兼将蒸好的馒头切开两半,里面夹上臭豆腐,均匀的抹开,然后又将两半的馒头合起来,放在精致的小承槃中,旁边放上一碗皮蛋瘦肉粥,便端着准备去见高延宗。

高延宗闹腾了一天,这会子又累又饿,早就挨不住了,稍微迷瞪了一会儿,才睡着没多久,便听到“吱呀——”一声,似乎是房门推开的声音,紧跟着是一股子说不清道不明的味道飘散进来。

臭味!

无错,是臭味!

高延宗还以为自己睡糊涂了,猛地睁开眼睛,便看到杨兼终于回来了,手里端着承槃,承槃上放着馒头。

南北朝已经有馒头了,当时唤作蛮头,完全没甚么新鲜的,但关键在于馒头的味道,这馒头飘散着一股子奇异的臭味。

的确是臭味,但是相对于榴莲和螺蛳粉来说,臭豆腐的臭味并不是那么厚重,反而臭气中微微带着一股催人食欲的香味。

高延宗瞪着眼睛,下意识捂住鼻子,说:“咦!臭死了!拿开,我不食!”

杨兼笑着说:“你说要臭的,兼辛辛苦苦做了这大半日,给你把臭的做出来了,你竟不食一口么?”

高延宗说:“臭死了!我不吃,就不吃!”

高延宗从小骄纵惯了,自从叔叔高洋去世之后,他还稍微收敛了一些,杨兼却不怕他骄纵,说:“我们之前说好的,你若是食了,兼便不会用下三滥的法子逼迫你,你若是不食也罢,这儿还有粥呢,兼喂你吃粥啊?”

他说着,还点了点自己的唇角,示意高延宗。

高延宗气得浑身发麻,恶狠狠盯着抹了臭豆腐的馒头,嘴角抽搐了好几下,终于还是没敌过杨兼的厚脸皮,说:“好!我吃,但是我丑话说在前面,你若是做的不好吃,我可不会吃第二口!”

杨兼颇为有自信,说:“请便。”

高长恭把承槃中的馒头拿起来,送到高延宗面前,高延宗颇为有派头,躺在床上也不起来,大爷样子张嘴说:“啊——看甚么看,不会送过来啊。”

高长恭有些无奈,说:“躺着小心呛着。”

“我不!”高延宗骄横的说:“我就不!我就躺着吃,不躺着我还不食呢!”

高长恭没有法子,只好把加了臭豆腐的馒头喂过去,高延宗嫌弃的屏住呼吸,小小的咬了一口气,囫囵吞枣的便要咽下去。

只是这一口馒头夹臭豆腐入了嘴,舌尖不小心碰到了臭豆腐,只觉得臭豆腐也只是闻着臭,吃起来竟然一点子也不臭,不止不臭,味道还相当的特别,一股子咸香的味道扑面而来,说不出来的醇厚,配合着软绵的馒头,简直是一绝。

高延宗瞬间怔愣住了,他从未食过这样的滋味儿,想他乃是堂堂安德王,自小被宠大的,甚么样的美味儿没食够,但他当真没有吃过这种特殊的味道。

高延宗不信邪,分明闻着臭臭的,便又咬了一口,还是如同刚才一般美味的味道,入口醇香四溢,咸香逼人。高延宗还是不信邪,又咬了一口,随即又咬了一口,一口气咬掉了大半个馒头,嘴巴里塞得满满的。

高长恭诧异不已,连声说:“慢慢食,别噎着。”

高延宗一口气咬的太多,果然噎着了,嗓子里不上不下的,也不敢用力,高长恭便端来皮蛋瘦肉粥,给他吃了一些粥水,就着粥水,高延宗竟然不知不觉吃了一个大馒头,因着饿了许多天,一个馒头下肚竟然意犹未尽,把皮蛋瘦肉粥也给喝干净了。

杨兼见他食的狼吞虎咽,笑着说:“真乖,好好儿吃饭才是乖孩子。”

高延宗后知后觉,嘴边还挂着馒头渣子,瞪了一眼杨兼。

杨兼说:“左右你都吃了我们的粮食,吃一口和吃两口也没有区别,便好好儿的在这里将养身子罢,兼听说你们齐人又要换主将,把你养得白白胖胖,等主将到了,兼好用你做人质,让齐军退兵。”

高延宗听到这里,眼眸微微转动起来,似乎在想甚么坏主意。

自己被周人俘虏,齐军肯定是要换主将的,就不知是换上来甚么人,到时候杨兼要用自己做人质谈判,高延宗心中冷笑,想得美,等我养好了身子,便偷偷逃走,看你用甚么做人质!

高延宗想到这里,只觉得自己聪明的厉害,便开始装乖,说:“我饿了许多天,一个蛮头根本不够!多来两个。”

高长恭见他终于肯吃饭了,便答应下来,又去端了馒头和皮蛋瘦肉粥来给高延宗吃。

高延宗果然老实了下来,每天吃香的喝辣的,也老老实实换药了,也不天天叫喊了,整个延州总管府又恢复了平静,李檦年纪大了,终于可以睡一晚好觉,简直是老泪纵横。

杨兼让兰陵王高长恭去交涉齐军,利用人质谈判,齐军很快换上了新的主将堵住窟窿,送来了回信。

高长恭看到回信,立刻来府署找杨兼,急匆匆的说:“将军,齐军回话了。”

杨兼见他一脸肃杀,笑着说:“看来这新来的将军,是个不好对付之人呢?”

高长恭把回信递给杨兼,说:“将军一看便知。”

杨兼接过书信,拆开看了一眼,笑着说:“原来是他……”

杨广也瞥了一眼书信,险些冷笑出声……

——祖珽!

前来堵窟窿的主将竟然是日前弃军逃跑的祖珽。祖珽回了邺城,没有被问罪,反而是斛律光被问责,如今高延宗被俘虏,北齐的朝廷竟然派了祖珽回来堵窟窿,怪不得高长恭一脸肃杀,如果没有祖珽,高长恭也不会归顺北周,高长恭和祖珽之间这笔仇怨可是大了。

杨兼说:“不怕,都是老相识了,彼此熟悉,这倒是好事儿。”

高长恭稍微有些犹豫,似乎有话要说,杨兼敏锐的发现了高长恭的迟疑,说:“怎么了小四儿,吞吞吐吐的,你不会是想向大兄表白罢?”

高长恭揉了揉额角,为了避免杨兼的调侃,高长恭干脆的说:“这些日子阿延乖顺的厉害,每日按时用药,按时用膳,也不吵不闹。”

杨兼一笑,说:“敢情弟弟乖巧起来,你这做兄长的,反而不顺心?”

高长恭摇头说:“并非不顺心,而是长恭十足了解阿延的为人,他从小骄纵惯了,从未这般乖顺过,倘或这般乖顺,恐怕是……有诈。”

……

今日是杨兼与齐军谈判的日子,相约在水上会面。

齐军的战船已经整装待发,就差把俘虏押解上来,一会子与祖珽见面,好用安德高延宗作为人质要挟齐军。

杨兼坐在轮车上等待着,便听到宇文会的大嗓门喊着:“不好了不好了!!”

宇文会匆忙跑过来,他是去押解人质高延宗上船的,此时却独自一个人跑回来,高长恭立刻说:“阿延呢?”

宇文会说:“就是他!跑了!!高延宗跑了!不见了!”

“跑了!?”郝阿保和狼皮异口同声的呐喊出来。

韩凤则是哈哈大笑,说:“小胖子这个滚刀肉,油滑得很,竟然让他跑了。”

宇文会说:“还笑得出来?!现在怎么办?一会子便要谈判了,咱们打算用人质要挟齐军的,现在人质跑了,拿甚么要挟?”

杨兼从始至终却十足的镇定,并不见任何着急的神色,微微一笑,说:“无妨。”

“无妨?”宇文会震惊的说:“难到你打算……空手套白狼?祖珽可精明着呢,咱们这是铤而走险啊!”

杨兼还是半点子也不担心,说:“不必着急,放轻松,下令开船罢。”

高延宗逃跑了。的确,他突然乖巧起来,就是打算养精蓄锐,吃饱喝足,把伤口给养好,然后拍拍屁股走人,让他们失去人质。

高延宗的功夫不弱,这些日子吃得饱,养得好,加上年轻,身子板儿恢复力好,伤口没几日便养好了,于是高延宗打起了逃跑的念头。

因着这些时日高延宗乖得很,所以门口的守卫也减少了不少,警戒松懈了下来,会谈当日,高延宗趁着守卫换班的空档,悄悄推开室户,从室户溜了出来。

他很是聪明,并没有着急溜走,因着高延宗知道,这附近都是杨兼的兵马,纵使逃过杨兼的兵马,还有延州的驻兵,纵使逃过延州的驻兵,还有河水挡着。

高延宗没有战船,连个小船也没有,是绝对无法过河回到齐军的,所以聪明绝顶的高延宗想了一个法子,他打晕了一个周军士兵,扒掉士兵的介胄,换在自己身上,乔装改扮成周人士兵的模样。

所以高延宗逃跑了,但他其实并未逃跑,换了个模样,混在人群之中,竟然堂而皇之的上了周军的战船。

宇文会大喊着“不好了不好了”的时候,正好从高延宗身边跑过去,他竟然一点子都没有发现。

高延宗站在一群士兵之中,听着宇文会和众人急切的讨论着自己逃跑的事情,压低了一些头,让头盔挡住自己的半张脸面,唇角不由一挑,心说你们找罢,就算是找死也找不到你高阿爷!

高延宗心里有个完整的承算,他混成周军的模样登上战船,等一会子周军会上齐军的战船谈判,如此一来,自己也可以混在队伍里上齐军的战船,到时候再表露身份,左右都是自己人,看杨兼还能如何无赖!

高延宗越发的佩服自己的英明,不动声色的站好,耳听着杨兼下令开船,笑容不由慢慢扩大,终于……还是自己赢了。

齐军和周军谈判,齐军已经准备好了谈判的船只,双方都可以带士兵上船,因此不必担心安全问题。

杨兼带了一众精锐士兵,特意带上兰陵王高长恭一同,上了战船,高延宗混在队伍里,也跟着上了谈判的战船。

齐军的主将果然换成了祖珽,祖珽一身官袍,显然升官了,已经不是当日的秘书郎,坐在席上,态度也不是很恭敬,完全没有被抓了人质的感觉,只是说:“我是个盲人,多有不便,便不起身相迎了。”

杨兼笑着说:“彼此彼此,我是个瘸子,也不相迎了。”

杨兼开门见山的说:“咱们都是老相识了,有话兼就直说,也不顽那套拐弯抹角的,我们手中有安德王做人质,条件是齐军退兵,否则别怪兼心狠手辣了!”

高延宗就在旁边,听到这句话,心中冷笑一声,心说你们有个屁,老子已经逃出来了,一会子便现成打脸给你们看!

哪知道祖珽却幽幽一笑,说:“人质?镇军将军怎知道,你们手里握着的是人质,而非一颗废棋呢?”

高延宗皱了皱眉,一时没听懂祖珽的话。

杨兼并不惊讶,似乎全都在意料之中,不着痕迹的朝着高延宗的方向瞥了一眼,幽幽的笑着说:“哦?废棋?高延宗可是你们齐人的冲天王,如何是一颗废棋呢?”

祖珽哈哈大笑起来,笑容十足猖狂,说:“冲天王?甚么冲天王?我们大齐哪里有这样的封号?”

高延宗小时候特别受高洋宠爱,高洋问他想做甚么王,高延宗回答说自己要做冲天王,但那时候高延宗还小,不懂得这些,可能只是觉得名头好听而已,放眼大齐也没有这个封号,所以日后高延宗被封为安德王,而并非甚么冲天王,冲天王这个名号却这般流传了下来。

祖珽大笑,似乎对冲天王这个名号异议十足,嘲讽的说:“镇军将军您可不知,冲天王已经过去了,安德王高延宗飞扬跋扈,骄纵泼蛮,那在我们大齐是人人喊打的过街老鼠,天子早就想要除掉高延宗,因此才派他前来,如今高延宗落入你们的手中,合该他倒霉,与人无忧,你们握住高延宗,就是握住了一枚破烂的棋子,能有甚么用?”

高延宗听得目瞪口呆,他知道,自从叔父去世之后,自己的地位不如以前,但他对大齐还是忠心耿耿的,绝对没有一丝怠慢,每次上战场也都冲在最前面,唯恐丢掉了大齐的脸面儿,但没想到,竟会从祖珽的口中,听说另外一个自己。

祖珽不知高延宗就在旁边,他又是个盲人,更加看不见,继续说:“如果你们能替大齐杀掉高延宗,反而是帮了我们的忙,我回去只管与天子哭诉,就说我已经尽心尽力,但还是没能救回安德王,天子也不会放在心上的,你说对不对啊?”

“对,”杨兼抚掌笑着说:“说得对,太对了,只是……不知道安德王本人觉得对不对?”

祖珽冷笑一声,说:“今日便算是安德王本人站在我面前,我也还是这些话儿。”

杨兼慢慢回过身来,面带微笑,准确无误的从众多士兵之中找到了高延宗,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笑着说:“安德王,您觉得呢?”

祖珽虽看不见,但听杨兼的口吻,吃了一惊,难道安德王就在此处?

可是方才亲信分明告诉他,安德王没有上船,怎么突然就……

高延宗站在人群中,慢慢抬起头来,眯着眼睛盯着杨兼,说:“你怎么知道我在这里?”

杨兼说:“兼不知道,但你兄长知道。”

那日高长恭去找杨兼,说高延宗突然乖顺下来,恐怕有诈,其实提出来的就是这点,高长恭熟悉高延宗的为人,早就猜出来他会逃跑,杨兼告诉他不必担心,高延宗要他跑,我们便送他逃跑的机会,这样计划才能更加稳妥。

所以守卫松懈,还有换班的空档,根本就是杨兼故意安排的。

高延宗恍然大悟说:“原来是你们!”

杨兼笑着说:“知己知彼百战百胜,你兄长早就猜出来了,小五儿你是有些小聪明之人,一准儿会偷偷溜上船,借着齐军谈判的机会,混到齐军之中,其实你一上船,就被发现了。”

宇文会震惊的说:“原来你们早就算计好了?害得我以为人质丢了,白担心一场!”

众人开始叙旧,可吓坏了祖珽,祖珽虽说的如此大义凌然,天不怕地不怕,但万万没想到安德王本人竟然就在此间。

祖珽连忙开口说:“这……下官其实……其实是缓兵之计……”

高延宗冷冷一笑,根本没有听祖珽说话,大步上前,“嘭!!”一拳,直接打在祖珽的鼻子上。

“啊!”祖珽没有防备,他就算是有防备,也绝对挡不住高延宗这一拳,登时向后仰过去,四仰八叉的摔倒在地上。

“将军!将军!?”

齐军士兵们眼看他们动手,立刻冲上来戒备,双方登时剑拔弩张。杨兼面不改色,拦住动手的高延宗,说:“看来今日的谈判只能到这里了,还要多谢将军今日讲了大实话,那我们便少陪了,告辞。”

说罢,让宇文会掠阵,众人便撤出了齐国战船,回到周军的战船上。

高延宗听了祖珽的话,像是如梦初醒一般,这才从美梦中醒过来,原来自己已经不是当年那个冲天王了……

高延宗被带回了周军的战船,登时两只眼睛通红充血,像是发疯的狼崽子一样,又吼又闹:“都是你们!!我死也不会归降!!你们死了这一条心罢!都是你这个叛国贼!”

高延宗说着,伸手指着高长恭的鼻子,怒喝说:“都是你这个叛国贼!如果不是你叛国!人主又怎么会猜忌我!?都是你都是你!!我要杀了你!你死了我才欢心!”

高延宗的吼声沙哑,顺着水上潮湿的微风,飘散出很远,一直打着圈儿的回荡着,久久不能平息。

高长恭面对高延宗的指责,嗓子滚动了一下,不过并没有说话,他在归顺的时候已经想到了,高长恭还有一干兄弟们在北齐,自己归顺了北周,会带来很多很多的后果,这只是其中之一,因此归顺其实也并非是个简单的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