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5章 一位“故人”(2/2)
“哼!”赵国公宇文招冷哼了一声,不屑的看了众人一眼,说:“看你们这些乌合之众,还能翻出甚么天去。”
说罢,一甩袖袍走人了。
杨兼看着宇文招气势汹汹,其实落荒而逃的背影,轻笑一声,对宇文宪说:“齐国公,无妨罢?”
宇文宪拱手说:“有劳将军担心,无妨。”
杨兼又转头对元胄说:“没想到你还认识赵公?”
元胄声音冷淡,阴沉沉的说:“认识不见得,梁子确是有的。”
元胄的父亲昔日里是武陵王,不过后来被降封,家族也就落魄了,说到底,还是因着元胄并非宇文氏的族人,乃是北魏后裔,有句话说得好“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对于这一点子,赵国公宇文招可谓是从头到尾的贯彻。
宇文招的血统观念非常强大,根深蒂固,以至于他根本看不起出身汉人的杨兼,也看不起出身北魏的元胄,更加看不起出身北齐的韩凤等人。
韩凤擦着自己的长戟,说:“这赵国公,我看了便不顺眼,要不然干脆……”
他说着,狰狞一笑,抬起手来摸了摸脖颈。
元胄则是眯着眼睛说:“将军,需要我动手么?”
杨兼揉着额角,说:“做甚么打打杀杀的,咱们都是文明人,用文明的手段解决。”
赵国公到底是宇文邕的弟弟,而且别看赵国公一派刻薄的模样,但是他在朝中的根基不浅,建树可比宇文直高得多,追随者自然也多,很多党派和赵国公牵连甚密,动一发牵全身。
更何况,现在杨兼已经是风口浪尖之上的人,一举一动都会招惹目光,何必自己找没趣儿呢?
杨兼眯着眼目,说:“而且……你们觉得,当务之急是解决赵公么?”
韩凤和元胄对视了一眼,韩凤说:“赵公灵牙利齿,这两日多番反对将军,还煽动朝廷舆论与将军作对,难道当务之急,不是将赵公的牙齿连根拔下么?”
元胄又是眯起眼目,沙哑的说:“将军,需要我动手么?”
杨兼无奈的说:“错,大错特错,当务之急并不是赵公。”
宇文宪蹙了蹙眉,说:“那是……”
杨广坐在杨兼怀里,他没有开口,但心中已经有了答案,默默的说——宇文护。
杨兼笑着说:“你们需知道,会咬人的狗不叫。”
韩凤和元胄又是面面相觑,杨兼继续说:“为何赵公灵牙利齿?正因着他的实力不足,论兵权他比不过兼,论威信他比不过大冢宰,咬人的狗从来不叫,因此当务之急,并非是赵公,而是……”
宇文宪恍然大悟,说:“大冢宰。”
杨兼点头说:“孺子可教。”
如同杨兼所说,兵权最大的人是杨兼,可威信最大的人是大冢宰宇文护,宇文护恰巧也姓宇文,他是宇文邕的堂兄,昔日里与老皇帝宇文泰一起打江山,功不可没,而且积威已久,连杀三君,无论是声望还是淫威,宇文护都是最鼎盛的那个。
这次明争暗斗,宇文护必然也会参与,和赵国公宇文招不同,赵国公在明面上斗,宇文护则是更加老成,一直按兵不动。
杨兼说:“当务之急,咱们要解决大冢宰,势必要把大冢宰拉到咱们的阵营来才行。”
韩凤说:“是了!大冢宰不是还欠你一个人情么?让他站在你这边,不就得了?”
宇文宪则是摇摇头,说:“哪里有这般容易?”
“不,”杨兼信誓旦旦的笑着说:“就是这么容易。”
宇文宪奇怪的看向杨兼,杨兼幽幽的说:“兼要用这个人情……请大冢宰吃饭。”
“吃……”韩凤瞪着眼睛,震惊的说:“吃饭?!”
元胄眯起眼目,沙哑的说:“我也想吃。”
韩凤:“……”重点是吃饭么?
杨兼亲自下厨做东,邀请大冢宰宇文护赴宴,请帖已经送到了大冢宰的府上。
宇文会拿着请柬,一路走进府中,在书房门口站定,叩门说:“阿爷!镇军将军差人送来了请柬。”
宇文护正在书房看书,听到宇文会的声音,将手中的书卷放下来,说:“进来。”
宇文会走进去,将请柬恭恭敬敬的递给宇文护,说:“阿爷,咱们去么?”
宇文护展开请柬,上面写的很明白,杨兼想请宇文护吃饭,宇文护一笑,幽幽的说:“不去不行,镇军将军可是动用了人情债的。”
宇文会吃惊的说:“阿爷?你是说,镇军将军动用了阿爷欠他的人情?这……这人情债,他就这么用了?不是动兵,不是朝政,只是……只是吃饭?”
宇文护笑着说:“吃饭?对,是赴宴,但并非只是赴宴。”
宇文会迟疑地看着宇文护,说:“那……阿爷要去么?”
宇文护点点头,说:“去,我宇文护说出来的话,决计没有不算数的,既然镇军将军动用了这个人情债,我自然要去还上,这趟宴席,赴定了。”
“是,”宇文会拱手说:“那儿子这就去回帖。”
杨兼设下宴席,大冢宰宇文护亲自赴宴,同时来赴宴的还有宇文护的儿子宇文会,和宇文护的侄儿宇文胄。
杨广说:“父亲请大冢宰赴宴,不知想要做些甚么?”
杨兼似乎早有准备,说:“就做一席……凤凰宴。”
“凤凰宴?”杨广也算是见多识广,但是从未听说过这样的宴席,凤凰宴是甚么宴席?
杨兼说:“别急,父父已经让膳夫们去买凤凰了,这会子应该买来了,随父父去看看。”
买凤凰?
杨兼越说越是邪乎,凤凰要是能买到,也不会有那么多“楚凤”了。
杨兼拉着小包子杨广往膳房去,还没进门,便听到“咯咯咯——咯咯咯!咯咯!”的声音,膳房里吵闹不休,还有羽毛飞出来,扑腾的满处都是。
杨广嫌弃的用小肉手扇着风,定眼一看,好家伙,膳房里摆着好几只活鸡,甚么凤凰,分明就是鸡!
杨兼大言不惭的说:“儿子,快看凤凰!”
杨广:“……”
杨广眼皮狂跳,压了压自己的额角,说:“父亲,您打算用鸡肉,款待大冢宰?”
杨兼垂头看着杨广,说:“鸡肉怎么了?儿子你看不起鸡肉么?你之前可是很稀罕啃鸡架的。”
话虽如此……
但杨广觉得,大冢宰宇文护是不会啃鸡架的,如果杨兼真的拿出烤鸡架来款待大冢宰,这场宴席一定会谈崩。
杨兼笑着说:“儿子,你那是甚么不信任的目光?父父从来不做没谱儿的事儿,这点子我儿应该最清楚。”
杨兼走过去,挑选了几只看起来不错的“凤凰”,让膳夫们处理了,杨兼这才剔下了鸡腿,把鸡胸肉全都弄下来,剩下鸡架子。
鸡腿去骨,将中间的大骨头拆下来,然后经过腌制处理,一会子待用,鸡胸肉则是煮熟,撕成细丝,而这鸡架子,杨兼也没有浪费,将鸡架子放入锅中熬煮,熬出浓浓的鸡汤来。
杨兼炖上鸡汤,便开始捣腾他的去骨鸡腿肉,他准备用去骨鸡腿肉,做一个任是谁也无法抗拒的绝世美味——无骨炸鸡!
说起鸡肉的吃法,杨兼觉得,鸡肉的极致一定是油炸,无论是炸鸡,还是辣子鸡丁,经过油炸的鸡肉喷香四溢,也可以忽略鸡肉口感天生欠缺一等的缺陷。
杨兼今日要做的便是炸鸡,他将大块的去骨鸡肉腌制起来,确保入味,去腥,然后便开始下锅炸。
呲呲的油腥飞溅,大片鸡肉滑入锅中,很快变得喷香四溢,外壳焦黄,内心却鲜嫩多汁,如此炸制出来的鸡肉,肉质不会太老,口感更加细腻。
杨兼将炸好的炸鸡盛出来,放在一边控油,然后将膳夫们和好的面拿过来,似乎准备做面条,又拌了一些芝麻酱,总之杨广看得是云里雾里。
杨广嗅了嗅小鼻子,炸鸡的味道喷香,经过油炸,香味极其霸道,一股股扩散开来,想要忽略都不行。
杨广从案几上跳下去,哒哒哒跑过去,扒着承槃,张着大眼睛直勾勾的看着焦黄酥脆的炸鸡,虽板着一张小脸,但眼眸中露出浓浓的馋意,好像一个不留神,口水便会堕下来。
杨兼笑了笑,故意说:“儿子,来帮父父尝尝炸鸡的咸淡。”
“嗯!”杨广点点头,肉肉的小脸蛋直颤悠,奶声奶气的说:“那儿子便帮父亲尝尝罢。”
他说着,因为身量不够高,够不着承槃,还要垫着小脚丫,努力伸手,从承槃中拿起了一只最大的无骨炸鸡。
鸡腿肉很大,恨不能比杨广的小脸蛋儿还要大,杨广两只手举着炸鸡,炸鸡外皮焦脆,尤其是鸡皮的部分,已经把油脂全部炸了出去,炸鸡皮的味道如此诱人,乃是炸鸡最精髓的地方之一,还没吃入口中,便闻到了一股子油润的香气,十足勾人。
小包子杨广眼眸锃亮,一脸迫不及待的模样,“嗷呜!”一口咬下去,鸡皮酥脆,稍微一碰恨不能掉渣,鸡肉内里却鲜嫩多汁,加之腌制的入味,鸡肉也新鲜,完全没有任何腥气,鸡肉的美味被烘托的淋漓尽致,不可挑剔!
“嗷呜!嗷呜!嗷……”小包子一句话没说,连续食了三大口,往往是一口没咽下去,又迫不及待的再咬一口,小嘴巴肉嘟嘟的蹭着油光,油花花的咀嚼着,感染力十足,看的杨兼都有些饿了。
杨兼笑眯眯的说:“儿子慢慢吃,一会子还有其他美味儿,千万别吃饱了。”
杨广点点头,不过他的小嘴巴塞满了炸鸡,根本无法开口说话,虽然他也想停下来,但炸鸡似乎不听话,一个劲儿自己往嘴里跑,怎么拦也拦不住,很快三两口,便吃完了一整只大鸡腿。
杨广意犹未尽,低头看着自己油花花的小胖手,上面还残留着炸鸡的脆壳碎屑,于是举起小肉手来,“啜啜”两下,把手心里的碎屑也给吃掉了。
杨兼弄了一块面,又弄了一些鸡胸肉丝,要做的不是别的,正是鸡丝凉面!
鸡胸肉很柴,炒着吃影响口感,如果抓的太嫩,又失去了肉质的紧实,因此杨兼并不喜欢鸡胸肉炒菜,反而是鸡丝凉面,上面撒上撕得细碎的鸡胸肉,拌在凉面里,完全不会影响口感,也不会觉得鸡胸太柴,反而会增加凉面的层次感。
杨兼做了一道无骨炸鸡,做了一道鸡丝凉面,又用鸡架子和各种菌菇熬了浓浓的汤,很快便准备齐全,这就是杨兼打算招待大冢宰宇文护的三道菜。
杨广抹着油花花的小嘴巴,奇怪的说:“父亲,这三道菜色虽然都极是美味,可是招待大冢宰,只用三道菜色,会不会显得太寒酸?”
杨兼说:“这三道,刚刚好。”
大冢宰宇文护带着儿子宇文会,侄儿宇文胄前来赴宴,黄昏之时,便到了隋国公府。
今日的宴席人不多,主人家只有杨兼和杨广两个人,宴席摆在一个小厅里,十足清净,甚至还有些冷清。
宇文护走进来,拱手说:“镇军将军!”
杨兼前来迎接,说:“大冢宰赏脸,有失远迎。”
宇文护笑的很是亲和,说:“镇军将军动用了人情债,这趟宴席,看来老夫是非要一饱口福了。”
“请!”杨兼做了一个请的手势,引着宇文护进入了厅堂。
厅堂里摆着三张案几,一张是杨兼和杨广的,一张是大冢宰宇文护的,另外一张则是宇文会和宇文胄的,众人分案几坐下来,全都低头去看案几上的菜色。
一道肉菜,一道饼食,还有一道汤头,简简单单的三味,不过堪堪一进入厅堂,那喷香的味道已经直逼而来,说不出来的霸道。
宇文会好奇地看向案几上的吃食,虽然数量不多,但这些吃食之中,只有一味雉羹是宇文会以前见过的,除了鸡汤,另外两样都很新鲜。
杨兼笑眯眯的说:“今日兼献丑了,请诸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宇文会和杨兼也是老相识了,便不客气,因着炸鸡圆润,用筷箸吃起来费劲,宇文会直接下手,抓了一只最大的炸鸡送入口中,焦黄的酥脆外皮简直让人欲罢不能,咬进去的口感鲜嫩无比,几乎能看到肉汁,口感又鲜又嫩。
宇文会的眼眸登时亮了,又用筷箸夹起一大块子鸡丝凉面送入口中,凉面筋道,根根分明,鸡丝拌在其中也不会显老,酱汁咸中微微回甜,甜味提鲜,说不出来的清口。
旁边还放着一碗雉羹鸡汤,宇文会也不拿小匕,干脆直接端起汤碗来饮,呷了一口热汤,鲜味顺着嗓子直往肚子里钻,里面的各种菌菇香滑弹牙,比肉都有一拼。
宇文会食的欢心,他早就知道,跟着阿爷过来赴宴,一定是有口福的。
宇文胄无奈的笑了笑,低声说:“弟亲,慢点食。”
宇文会吃的尽兴,塞给宇文胄一个无骨炸鸡,说:“兄长,这个好食,你也尝尝。”
杨兼看向宇文护,说:“大冢宰,以为这三道菜,口味如何?”
宇文护说:“镇军将军手艺非凡,便算是宫中的膳夫,也比不得镇军将军的手艺。”
宇文护虽然有客套的成分在里面,但说的绝不是假话,虽然他没有宇文会那般没起子,可这炸鸡、鸡丝凉面和鸡汤是真真儿的好吃,相当赞不绝口。
杨兼幽幽一笑,终于开始了正题,说:“大冢宰有所不知,这无骨炸鸡,是兼特意选用了新鲜的鸡腿肉,去骨之后腌制,再经过炸制而成。这鸡腿肉做成炸鸡,口感鲜嫩,汁水四溢,是最为可口的……兼也见过许多人,为了偷工减料,降低成本,无骨炸鸡说是鸡腿肉,但是选用的只是最便宜的鸡胸肉,鸡胸肉经过嫩肉处理,口感的确软嫩了不少,但终究是比不得鸡腿肉的紧实弹牙,也不比鸡腿肉的鲜嫩多汁。”
杨兼说到这里,宇文护微微蹙眉,他总觉得,杨兼要和自己谈的,并非是鸡腿肉这么简单。
杨兼笑了笑,又继续说:“而这鸡胸肉,虽然做炸鸡是差了一些,但是鸡胸肉油脂很少,吃起来健康,乃是怕胖之人的钟爱吃食,经过水煮,撕成细丝,拌在凉面之中,并不不会觉得口感柴硬,反而给凉面增加了一丝筋道,不是么?”
宇文护放下筷箸,眯眼睛凝视着杨兼,他看得出来,杨兼也并非是要和他说鸡腿肉和鸡胸肉的区别,毕竟杨兼可是动用了一个天大的人情债,才请到宇文护来赴宴。
杨兼说到这里,还有后话,继续说:“还有这这道鸡汤,鸡汤味道鲜嫩,又有谁知道,其实这鸡汤是用剃下鸡肉的鸡架子熬制的呢?鸡架子熬制出来的汤头,完全不比鸡腿肉和鸡胸肉熬制出来的汤头差,反而将鸡骨之中的鲜美精华,通通熬制了出来,这是任何鸡肉都无法比拟的。”
宇文护凝视着杨兼,说:“镇军将军有甚么话,不妨直说罢。”
杨兼挑唇一笑,说:“其实兼要说的话很简单,兼与大冢宰,还有这满朝的文武,现在不就是这一桌子的凤凰宴么?鸡腿、鸡胸和鸡架子,各自有各自的妙处,兼将鸡腿炸制,鸡胸拌面,鸡骨熬汤,这是最恰当的配置。倘或鸡骨非要油炸,岂非不伦不类?倘或鸡胸非要炖汤,岂非干瘪没有滋味儿?倘或鸡腿一定要切丝拌面,岂非浪费暴殄天物?每一样食材都需要得到最大的发挥,安置在他们该当安置的位置上,如果错了位……恐怕会毁了一桌子的凤凰宴,谁也吃不下,不是么?”
杨兼话里有话,在场之人都是聪明人,包括宇文会在内,瞬间全都听明白了,杨兼这是用鸡肉来比喻自己、大冢宰与朝臣,每一个人该当在甚么位置最为合适。
历史上的宇文护,功高盖主,连杀三君,但到头来,他和春秋时期的第一权臣祭仲也没有甚么分别,臣子始终是臣子,就算手伸得再长,他们也不是做人主的命。
就像这鸡骨头,鸡骨头可以熬汤,美味异常,任是谁喝了这鸡汤,都会赞一句世上无双,但就算是鸡骨头再鲜美,也无法挑出肉来炸制,这是显而易见的道理,连孩子都懂得。
而如今的朝廷,正面临着这样的划分。
各个国公蠢蠢欲动,大冢宰宇文护也蓄势待发,全都瞄准了人主的宝座,但人主的宝座只有一个……
“砸砸砸!”小厅里一片寂静,只剩下小包子杨广啃鸡肉的声音,杨广坐在杨兼怀里,抱着一只“巨大”的无骨炸鸡,砸砸砸吃的正香,小肉脸上蹭的都是油,不用吐骨头,一口下去全是肉,这种感觉实在太过瘾,太幸福了。
“砸砸砸……”
“咂咂!”
啃鸡肉的声音孜孜不倦的回响着,似乎正在催促着宇文护回答。
宇文护眯起眼目,这种显而易见的道理,他自然明白,只是从来没人说的这么直白过。
杨兼微微一笑,从鸡汤里夹出一块鸡骨,若有所思的说:“如果鸡骨不安分,执意要跳到油锅之中,只有一个下场……那便是被炸得粉身碎骨,不是么?”
宇文护的眼神更加深沉,杨兼淡淡的说:“是做一碗浑厚的老汤,还是做粉身碎骨的鸡骨,大冢宰若是鸡骨,您会如何选择?”
宇文护一时没有开口,在场众人登时屏住呼吸,尤其是宇文会,炸鸡还在口中,咬了一半,宇文会也不敢吃了,死死盯着阿爷宇文护。
过了良久良久,宇文护突然哈哈一笑,说:“镇军将军开顽笑了,鸡骨头怎么会自己跳下油锅,自找没趣儿呢?”
宇文护这么一说,宇文会狠狠松了一口气,虽然他们说的是鸡骨头的问题,但是大家都听懂了,宇文护这是明确的表达,不准备和杨兼撕开脸皮。
宇文护现在拥有大量的权威,他是数朝元老,如果维持现状,还可以保持元老的地位,谁也没办法动摇他,但是如果他和杨兼撕开脸皮,鱼死网破,他又没有杨兼那么大的兵权,不占优势,而且还有那么多国公虎视眈眈想要在后面捡瓜捞,恨不能他们打得越凶越好,宇文护怎么能如了他们的心意呢?
杨兼眉眼温柔,说:“大冢宰说得对,各司其职,这凤凰宴才能成为凤凰宴,否则谁也吃不好。”
杨兼末了又说:“大冢宰这么喜欢鸡肉,不如带回去一些慢慢食,也算是兼的一些心意了。”
后厨还剩下一些炸鸡,杨广心里头打着小算盘,本来想要留下来自己食的,哪知道杨兼竟然给宇文护打包带走了,最欢心的是宇文会,宇文会是肉食动物,特别喜欢食炸鸡,带回去那么多炸鸡,绝对能吃个肚歪。
最不欢心的则是杨广,杨广眯着眼睛,一副小大人的模样,负手而立,阴测测的盯着宇文会提着装有炸鸡的食合,翻身上马。
马蹄声哒哒的远去,杨广还站在府门口,眯着眼睛盯着远到看不到的远方,杨兼好笑的说:“儿子,你若是喜欢食炸鸡,明儿个父父再给你做,现炸的才好吃。”
杨广“咳!”咳嗽了一声,死要面子不承认,说:“儿子并非在想炸鸡,而是在想大冢宰方才说的话。”
杨兼用鸡肉打比方,宇文护似乎想明白了,不打算和杨兼明面上对着干,虽然没有明着表态,但这个宴席还算和谐,可以说,杨兼已经安抚住了宇文护,那么下一步……
杨兼看向远方的天边,冬日天黑得很早,天边已经被黑暗密布,笼罩在昏暗的月色下,如有所思的说:“距离那一天……越来越近了。”
尉迟佑耆回到京兆之后,几乎是见天儿的不见人影儿,也不知道跑到哪里去,三天两头吃饭的时候见不到尉迟佑耆,每每杨兼都睡下了,尉迟佑耆还没回来。
杨兼今日清闲,抱着冬暖夏凉的便宜儿子做暖宝宝,面前摊开一本文书,其实他并非在看文书,而是儿子在看文书,杨兼正处于打瞌睡的边缘,脑袋一点一点,后来干脆把下巴支在小包子的发顶上,高度正合适,小头发软软的,还挺舒服。
杨广正在批看文书,作为父亲总是捣乱,还把脑袋架在自己的脑袋顶上,杨广瞬间觉得自己一个头两个沉!
杨广翻了个白眼,肉嘟嘟的小脸蛋板着,说:“父亲便不能找点事儿做?”
杨兼伸了个懒腰,说:“父父这不是在帮助你批看文书么?”
杨广“呵呵”的笑了一声,无情的说:“这些文书本该就是父亲批看的。”
杨兼大言不惭的说:“我儿这般无情无义无理取闹,那父父去找可爱体贴,会撒娇的琅琊王去了。”
杨广:“……”
杨广“啧”了一声,明晃晃的威胁,绝对是威胁,一想起琅琊王那个圆滚滚的小霸王,杨广头更疼了,说:“罢了。”
“乖儿子。”杨兼见他服软,又把下巴支在杨广的头顶上,笑眯眯的说:“暖宝宝真暖和。”
他说到这里,便听到“踏踏踏”的脚步声,杨广眼疾手快,一把将小肉手中的毛笔塞给杨兼,杨兼连忙接过来,好似正在勤勤恳恳的批看文书一样,微微蹙着眉头,一脸认真办公的模样。
走进来的人是元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