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幕 同学少年都不贱(2/2)

见鬼!进来的时候心情沮丧,没注意看门口的标志!

路明非拎着大短裤,半蹲,腿发软,无论如何站不起来了。不会吧?又走错?走错一次是偶然,走错两次是天然呆,走错三次……那就是爱好了!

他迅速地思考对策。事到如今,不容瞻前顾后,从蹲位到门口只有几米远,只要没人注意,发腿飞奔三五秒就能逃脱险境。路明非试着把自己的头发往前理理,垂下来好把脸遮住,这造型也许能勉强算个……“假小子”?

他竖起耳朵,外面静悄悄的,似乎还安全。他心里宽松了点儿,把裤子扣好,活动脚腕,好像要跑一百米。

“你到底有没有跟她说啊?”女孩的声音,在厕所外面的走廊里。

“跟她没关系,说什么说?”男生不耐烦的声音。

“不说她也早晚会知道,还能一辈子不见面?”

“她的性格你不知道?烦死人,整天哀怨,跟她说能有什么结果?她肯定缠着我,好像我欠她的一样。”

“你别这么说她……你以前跟她一起的时候不说她蛮好的么?”女孩的声音低了下去。

“刚开始哪知道她是这个性格?瞎敏感,一会儿扮忧郁,一会儿装可怜,一会儿又蛮横得要死,好像世界都得围着她转。谁爱伺候她谁伺候,我是没心情了!”

“要是将来我们分手……你不会也这么说我吧……”

“我靠,你跟她不一样,我哪会这么说你,我跟谁不说你好……我靠说错了,不会有那一天,我俩分不了!我头撞了才跟你分手。”男生嘿嘿地赔笑。

“讨厌!黏我身上干什么?”

“这裙子漂亮……去云南买的?”

那些凌乱的声音……亲吻、衣料摩擦、脚步、呢喃软语……都远去了,路明非石化了,脑袋里嗡嗡响。

赵孟华和柳淼淼刚从外面的走廊上经过。

“他妈的还又亲又摸,当老子不存在啊?”路明非喃喃。

当年三个班花,陈雯雯、柳淼淼、苏晓樯,赵孟华一人钓走两个,真可谓“待到班花烂漫时,哥在丛中笑”……真是人生赢家。路明非反应过来之后,心里义愤填膺!不仅为自己,还为班上所有男生,本来就男多女少,赵孟华还多吃多占!这是什么?是资源浪费!

他又有点恍惚,这世界……真是变化快,好像抬头一看大家都走远了,就留下你一个小屁孩还站在原地。

他推开隔间的门,走了出去,他硬生生地收住了脚步。

在洗手池前的镜子里,他看见了贞子,白裙黑发,头发垂下来把脸挡住。她把双手伸在水龙头下,却没有开水,她保持着洗手的姿势,凝固。

此时此刻,路明非宁愿那真的是贞子,会慢慢地从镜子里爬出来,这样顶多他惨叫一声说“有鬼啊”。

可那是陈雯雯。

“我我……我走错了……”路明非解释,说出口他才发现这句话其实完全不重要。

陈雯雯像是没有看见他,打开水龙头,伸手沾了点水,拍在脸上。她的手机放在洗手池上,她去拿手机的时候没抓稳,“啪”的一声手机落地,沿着瓷砖滑向路明非。

路明非慢慢地弯腰捡起来,瞅着陈雯雯的脸色,小心翼翼地递上去。好奇心太强烈了,他眼珠子骨碌碌转,扫到了屏幕上的短信。陈雯雯用的也是iphone,iphone的短信系统会把和某人的所有短信像聊天记录那样显示在一起,就像把凌乱的回忆串在一起。

“没戴去年生日送给你的手链啊……”

“刚才发的短信收到没有?手链的那条……”

“收到,今天没戴,天太热。”

“嗯,天是太热了,昨天晚上失眠了,总想到以前的事,每次睡只能睡一两个小时,你睡得好么?”

“还行,你睡前喝杯牛奶就睡好了。”

“你还会想起我么?”

“别想太多,大家还是同学。”

“昨晚上梦见我划船在一条河上走,我发短信问你在哪里,你说在前面的桥上等我,我就划船往前走,可是周围都是雾,我划了好久都没看见桥,我又发短信问你,你说还在桥上等我。我想不会桥在我后面吧?就使劲往回划,可是水流得太快了,就还是往前走……我就醒了。”

“别想太多,心静就不做梦。”

“你懂我说的梦是什么意思么?”

“懂,但是不想听,没意思的,少说点对我们都好。”

“你不想听我说话了,你有新女朋友了么?”

“别问了!今天聚会,让人好好吃口东西吧!你老发短信旁边路明非都看着呢!”

“你别生气,要是找到新的女朋友我会祝……”

最后是条没发完的短信,现在已经不用发了。

想祝福,太简单了,立刻出门买把花冲进去送给柳淼淼,说妹妹可真太好了,赵孟华跟你在一起姐姐我就放心了……可这真是你想说的话么?祝福?别扯淡了,骗路明非这种感情经历“空白得可以画最美图画”的家伙也没戏!

路明非脸上抽动了一下,不知该用什么样的表情。

其实他有理由得意地笑。你以前喜欢的女孩给你发了好人卡扑进什么华丽贵公子的怀抱现在被甩了你那卑鄙的小人之心不发出点笑声我就不信了!真是因果循环报应不爽!哇咔咔咔咔!什么“叫你觉得老子是条废柴但是老子对你的感情真挚靠谱那花花公子除了有财有色还有什么呀”的落井下石话难道不该脱口而出?当然也可以绅士一点,体贴地说,“都会过去的,谁没失恋过呐?”心里暗爽,“叫你当初踹老子叫你当初踹老子!”

可是路明非只是抓抓头,叹了口气。

他太怂了,怂到连报复心都没多少。梦境中的路鸣泽问,“你难道不是要向世界复仇么?”路明非是真没想过,不仅如此还经常滥发同情卡,即使是对发过他好人卡的陈雯雯。

他读着那些短信,觉得陈雯雯已经很累了,已经用尽全力了。她脸上湿漉漉的,一片苍白,疲倦得叫人难过。

“别看了。”陈雯雯轻声说着,从路明非手里拿走手机,关掉了屏幕,“没事的。”

“哦哦。”路明非赶紧点头。

陈雯雯掀起白色的长裙擦了擦脸,理了理头发,深深吸了口气,挺起胸。哪里怨妇了?一点都不怨妇,倒似圣女贞德之类的要上战场。

“什么都别说,要保证。”陈雯雯从镜子里看着路明非。

她跟路明非说话总是这个风格。以前在文学社,她安排路明非做什么,比如布置场地,就会说“场地要安排好,要保证”,好似路明非的保证真能顶什么事儿似的。

“嗯,保证。”路明非像以前一样举起手。

他俩回到包间里,披萨已经换了一轮新的。大家都兴高采烈,好像没有他俩在的时候,场面会更热闹一些。

路明非心不在焉地啃着披萨,观察周围的人,好像都跟刚才不太一样了。他注意到很多细节,比如赵孟华会拿两块披萨,撕给柳淼淼一块;比如柳淼淼无心中喝了赵孟华的可乐;比如以前总说柳淼淼好看的几个兄弟不再悄悄瞟柳淼淼裙下纤长的腿了;再比如赵孟华和柳淼淼挨得很近,和其他人隔得很远。

路明非忽然明白了,感情上他根本就是个白痴。他从没看懂过别人的眼神,他以为的都是错的。

赵孟华抬眼看了看对面的陈雯雯,眼睛里有奇怪的光闪过。他清了清喉咙,伸手到口袋里摸东西,那架势好似领导要发言。柳淼淼急忙伸手在桌子下拉他,赵孟华挣脱了。

路明非忽然不安起来,他不知道赵孟华要干什么,但他本能地想那是件二百五的、傻叉的、必须被阻止的事,即使你倒一杯可乐在他头上也在所不惜。

妈的,总在这种时候面前的可乐杯是空的!

赵孟华站了起来,手里拿着一个蓝绒首饰盒子,环视全桌人,“今天同学都在,正好宣布个事……”他低头看了一眼柳淼淼,柳淼淼不由地避开了他的目光,好像喝了好些酒似的脸上酡红。

赵孟华打开首饰盒子,里面是一枚蒂凡尼的铂金丝戒指,“柳淼淼今后大家不能追了,谁追我跟谁翻脸……我们要订婚了,这是订婚戒指。”

满桌人都沉默了,虽然他们都知道赵孟华和柳淼淼的事儿,可订婚这种事……才大一就订婚?什么豪门要玩订婚这套路?

“老大,你家里都让你订婚了?”一个小弟问。

“我靠,我妈盯着说我觉得不错就先定下来,戒指都是我妈去买的。怎么?不行啊?告诉你们,是免得你们有人不知道,追了撞墙。”赵孟华咧嘴笑笑,环视一圈,目光没有在陈雯雯那里停留。

“我靠,当然可以当然可以!怪不得今天聚餐,早知道我就买东西当礼物了。”小弟急忙说。

“赵孟华你真太狠了,刚追上就订婚,一点希望不给兄弟们留。”有人哭丧着脸祝贺。

“那应该叫他们来几瓶啤酒。”

“土狗,那么大的事情总得是香槟好么?你当赵孟华出不起钱啊?这时候还不宰他?”

“来来来把戒指戴上,拍照拍照,能发校友录上去么?”

“行了吧?现在跟大家都明说了。”赵孟华跟柳淼淼嬉皮笑脸,“现在你算跟我捆死了……嫁个扁担抱着走……”

“讨厌……”柳淼淼低头在他腰上掐了一把。

“哎哟,你们看她还打人……”赵孟华笑着和女朋友,不,现在是未婚妻逗乐。

气氛热烈欢腾,所有人的目光之外,一个人无声地坍塌下去,像是被什么火烧尽了,只余下灰烬。

“喂,兄弟你……”一个人站了起来,眼角抽了抽,盯着赵孟华,“有没人性啊?”

包间里忽地寂静如死,所有人都看着路明非,像是看见了哥斯拉。

路明非明白赵孟华这么做的目的,总要给现在的女朋友一个交代呗,换谁泡上柳淼淼还不高兴得吹着鼻涕泡儿满校园敲打饭盆,恨不得所有人都知道这朵花的坑给自己占了。可赵孟华今天还是蛮小心的,也就是碍着陈雯雯还不知道。但是柳淼淼心里有个结,赵孟华总得做点表示。这订婚消息晚上就会传遍全校,谁都会知道赵孟华对女朋友太够意思了,从此赵孟华和柳淼淼就捆一块儿了,名正言顺。

可是,路明非觉得自己有话说,他想说……她已经知道了只是玩命撑到现在已经快要撑不住了她不会再跟你发短信了不再叽歪了……你还搂着新女友的肩膀得瑟个什么劲儿呢?我们都明白大哥你酷帅无比啊!你当然不会缺女朋友啰!你生活一定巨幸福啊!有女朋友陪吃宵夜不像我这种衰人……哦哦,跟我没什么关系……总而言之言而总之,千言万语汇成一句话:

“你丫已经幸福了……就给人条活路吧!”

路明非在心里做完了豪迈有力的发言,可一个字也没吐出口。

他扭头看了一眼那个快要零落掉的陈雯雯,叹了口气,他知道陈雯雯的性格,这些话说出来,最难过的还是她。

于是他只能鼓着腮帮子,翻着一对说怂也不怂说拽更不拽的三白眼,瞪着赵孟华。当年高中班主任当着全班人的面说,“路明非你就这么废么?你是个秤砣么?你一个人就把我们全班平均分往下拉了半分,你真奇葩啊”,路明非也是以这对三白眼回应,说不清是痴呆还是顽抗,搞得班主任心惊肉跳。

路明非自信这对三白眼还是很有杀伤力的……除了这他也没啥别的杀伤力了。

其实这种见义勇为好少年的事儿不适合他,这是他最对付不来的场面。他本能地畏惧尴尬的场面,譬如在电视上看汤姆·汉克斯的《荒岛余生》,汉克斯同学因飞机失事在荒岛过了多年野人生活,一心想回家看妻儿,历尽千辛万苦终于回来了,在家门前心潮澎湃——汉克斯同学还不知道老婆已经改嫁了——可屏幕前的路明非知道。于是他会紧急换台,以避开那跟他毫不相关的尴尬。他不能忍门打开汉克斯同学看见自己老婆挽着一个陌生的男人热泪盈眶地走来,电影里的画面都不能忍。

可这一次他脑袋烧了,居然自己还跑进这幕戏里来,扮演有正义感的路人甲。其实这一切关他屁事……

赵孟华的脸扭曲起来,眉心紧锁好像里面藏着二郎神的神眼,一睁开来就要瞪死面前这死猴子。

“关你屁事!”他狠狠地吐出这四个字,像是绿林好汉吐出见血封喉的口里箭。

“你说得对。”路明非说。

赵孟华愣住了。他已经准备好几句更加精炼而凶猛的话,只等路明非嘴硬完了就抛出来。可路明非居然从善如流地承认了。

但路明非没闪开,还吊着那对三白眼。

“你想干什么?”赵孟华逼上一步。

“没想怎样。”路明非说。这是真话,他根本没来得及想,要是他能有一分钟三思而后行,没准就缩头了。

赵孟华崩溃了,脖子上青筋跳动,却被几个兄弟拉住了,“都是同学……算了算了。”

赵孟华深深地吸了口气,瞪着路明非,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买单!散了!吃什么吃?吃不下去了!晚上我换个地方请你们吃意大利菜!”

路明非松了口气。也好,就这样吧,留点余地。按说混血种体能过人,恺撒手下的学生会美少女战斗团穿着高跟鞋晚礼服都能跟200磅的摔跤手放对。但这种优势在路明非身上没表现出来,而且他至今没选过格斗课,真要动起手,两个他都不是赵孟华的对手。他瞥了一眼陈雯雯,陈雯雯看向角落里目光空洞,好像这一幕跟她完全无关。

“真是皇帝不急太监急啊……”路明非心里嘟囔。

账单来了,赵孟华从钱包里掏出几张钞票扔到托盘里,想了想抽回一张来,指着路明非,“这人的单他自己买!不干我的事!”

“自己买就自己买。”路明非倒不惧这个,反而意气风发起来。

卡塞尔学院的学生证,同时也是张american express的信用卡,信用额度是十万美元!虽然他一穷二白,但可以划信用卡问美国银行借!路明非想也不想摸出学生证里,这张外号“黑卡”的卡片是纯黑的磨砂面,用纯银烫着“半朽的世界树”校徽。路明非以一个皇帝给小费的姿势,两指捻着黑卡递给服务员。

“不收借书证……”服务员是个小姑娘,怯生生地说。

路明非满头黑线,“去拿pos机来……我教你怎么弄……”

有人抽了口冷气,黑卡背面有“citi bank”和“american express”的双重标志。仕兰中学的人都自诩见过世面,知道“american express”的黑卡是什么概念,顶级的黑卡是没有透支上限的,称为“百夫长”,只有极少数的信用卡被允许印成纯黑色。

服务员很快把pos机拿来了,路明非以睥睨群雄的姿势输入密码,手心里转着笔等着单子出来签字。

“假的,被拒了。”服务员用家乡话说,听起来倒像是“悲剧了”。

真的悲剧了,pos机上显示着“支付被拒绝”的字样。

路明非满头冷汗,把那张象征他无与伦比的“s”级地位、从不离身的黑卡在pos机上划来划去,一次又一次被拒绝的提示,好像那个远在北美的强大组织已经抛弃了他。

不知是谁带头笑了一声,包间里的冷笑声此起彼伏。

“付现金好了。”有人淡淡地说。

门开了,空气流动起来,像是揭开一个陶罐的泥封,让微凉的风透进去。进来的男生把几张大钞夹在插账单的黑色皮夹里,递还给服务员,“不用找了。”

“不用找了”这种欠揍的话只有阶级敌人才说得出来,按说听到的人都该竖中指,但这个男生说起来自然冲淡,没有一丝烟火气,不为炫耀什么。没有人注意到他怎么忽然进来了,一点动静都没有。他一身洗得发白的仔裤,配白色t恤,戴着巨大的墨镜,露出的半张脸上豪无表情。

这种货看起来满大街都是,本来没什么稀奇,但柳淼淼忽然站了起来,直勾勾地看着那个男生,神情紧张。

路明非也猛地站了起来,神情紧张。但他的紧张跟柳淼淼的紧张不是一回事儿,他下意识地想出事儿了,要不然暑假里这些人龙混血的家伙怎么会忽然找上他的门来?而且他太清楚这货为什么背着那个网球包了,他带着一切长形物品出现时都得小心,因为若干次事实证明这家伙必然会从里面抽出一把刀来。

“聚餐还有多久结束?学院有点事儿让我们去跑,我是来协助你的。”男生跟路明非说,“等你开工呢,老大。”

老大?这家伙叫自己老大?路明非觉得自己幻听了。别他妈的逗了,什么时候轮到自己当他的老大了?恺撒老大意图入主狮心会多年,还不是被这看起来人畜无害的家伙迎头击退?

可又不像是开玩笑,这家伙按说毫无幽默细胞才对。

“楚子航,大家都是校友。”男生摘下墨镜晃了一下又重新戴上。

这次所有人一齐石化。

对仕兰中学上三届下三届的人来说,“楚子航”是个符号,始终远在天边。

你听过他的名字,见过他,却记不清他的模样,因为你很少会有机会近距离接触他。

毕业典礼上他代表全校学生讲话,穿着海蓝色校服,垂头看讲稿,额发遮住了脸庞;篮球场上他是中锋,把对手虐得死去活来,飞身扣篮,等球落地,楚子航已经掉头撤向中线了,甚至不跟队友击掌庆祝;春节晚会上他表演大提琴独奏,在舞台中央拉完一曲《辛德勒的名单》,台下的人们还沉浸在乐音里暗赞说这本事简直上得春晚啊,楚子航已经收拾好琴箱,鞠个躬下台去了,只留个修长的背影。

柳淼淼的记忆里,每次见楚子航都在下雨天。

屋檐外大雨如幕,雨丝间弥漫着氤氲的烟雾。楚子航站在屋檐下,褐色牛仔布的罩衫,领口扎着一条围巾,双手抄在裤子口袋里,单肩背着的包里鼓鼓囊囊的,显然塞着一颗篮球。他微微弯着腰,像是根风里弯曲的竹子,筋节强硬。淡淡的天光在他漆黑的背影边镀上一层晕。

柳淼淼在同班女生的簇拥之下往前走,心里像是塞进几百个小青蛙,使劲地跳,跳得乱糟糟的。她和女生们说笑着往前走,距离那背影越来越近,接近他的每一步都很漫长,漫长到时间近乎凝滞。最后她站在了楚子航背后,楚子航礼貌地让了让,点头示意,柳淼淼注意到他的额发被雨水淋湿了,湿漉漉的,挡住了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