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那天说了什么?(2/2)

不过扪心自问,这话说得又很没底气。

某个夜晚,半梦半醒间,似乎听周牧野说过喜欢。

即便没说过,周牧野平时的言行举止已经表达得够明显了。

阮宵低下头,耳朵红彤彤。

模模糊糊能感觉到,这都不是理由,终归是自己作。

“宝,如果你自己都觉得自己不可爱……”秦双琪看阮宵一眼,道,“那别人说一万遍喜欢你,你怕是也不会听进去。”

阮宵心头刹那一震,清亮的黑瞳里有什么闪了闪。

“你又怎么知道,周少爷不是在等你?”

主唱仰起脸,看向面前庞大的开枝散叶的古老橡树。

透过枝桠间的阳光斑驳微凉,将空气都照出了清透的感觉,耳畔拂过的风声里夹杂清脆的啁啾鸟鸣。

主唱深吸一口凉爽清新的空气,愉悦地弯起唇角:“他或许在等你真正准备好,不再摇摆的那一天。”

阮宵蹙了蹙眉,似是想到什么,脸上逐渐漫过绯色,在臂弯间深深埋下脸。

“不吹不黑,我们都觉得,你比安乔可爱多了。”主唱嘻嘻一笑,“软乎乎的小元宵,谁不爱呢?不用怀疑自己,周少爷才是那个捡了大便宜的人。”

阮宵埋在臂弯里,安静了许久,点点头,嗫嚅着声音道:“对……谁不喜欢妖娆小宝贝……”

***

阮宵虽然明白自己这醋吃得没有道理,但落实到眼前的问题,他不知道安乔什么时候会去周牧野家拜访,周牧野又什么时候会陪安乔出去逛,还有那段加过密的德语,这些都像刺一样横在喉间,怎么都剔不干净。

他别扭地不想让周牧野知道自己这么斤斤计较,并且在意那些有的没的,所以情愿自己心里憋着,也不去问周牧野。

在云燕那儿上课的时候,阮宵不自觉展现出好胜心的一面。

他偏要比安乔压腿压得时间更长,抬腿抬得更高,陆地跳跃时也力求更稳。

阮宵私底下开始搜索安乔历年比赛中的视频,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彻底被惊艳。

安乔从小就练习芭蕾舞,所以在冰上多了一份男单选手中少有的自在和控制力,这让他的每场比赛在观赏性上都无可挑剔,从实时评分表中也能看出,他很受裁判的青睐。

尤其是安乔最后一场在欧洲锦标赛青少年组的表演,让阮宵深深为之折服。

顺着安乔的视频,阮宵又看了其他目前数一数二的男单选手的比赛。

看着看着,忽然就明白,为什么白熙羽要大费周章前往国外训练。

到目前为止,阮宵从没产生过竞争意识,但自从开始关注安乔的花滑实力后,潜意识里终于有了对手的概念。

这无关个人感情,是一种在竞技场上很容易就被激起的不服输精神。

安乔在欧洲锦标赛中达成个人自由滑的最高分是189.52。

阮宵能计入参考的分数只有省赛那一场,154.33。

阮宵虽然难免挫败,但他会很积极地安慰自己。

现在看清差距,也好过这么不知天高地厚地晃悠度日,最后临到赛场才承受当头一棒。

阮宵有了目标,也就有了动力,并且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紧迫感。

他可不想到了国际赛场上,当着全世界人民的面现原形,那可太丢脸了。

有了安乔在旁边当标杆,阮宵每天训练时的干劲更足,那些刺虽然还隐隐梗在那儿,但已经不会让他对安乔这个人产生偏见了。

不过半个月很快过去,直到安乔收拾行囊即将回国,阮宵才猛然意识到,这期间安乔既没有去周家拜访过,也没真的叫周牧野带他出去逛过。

周牧野还是会在固定时间来接阮宵回家,安乔又惯常提早离开,所以那天偶遇之后,两人可以说根本没再有过交集。

怎么回事?

阮宵捉摸不透。

又恨自己不懂德语。

那天是个晴天,近傍晚时分,安乔上过最后一堂课后,云燕送安乔去机场,问阮宵要不要一起去。

阮宵跟这个小老外虽然闹过一些别扭,但都在一起相处一个多月了,好歹有些革命友谊,所以就半推半就答应了。

安乔值机过后,即将进安检,他在入口处跟云燕拥抱,互相亲吻面颊道别。

等他看向阮宵时,依旧是那副傲然的样子,隔着段距离朝阮宵颔首。

临分别了,阮宵才不得不承认,后面半个月是自己故意冷落安乔,虽然安乔丝毫不把他当回事,但他还是有欺负这小老外的嫌疑。

于是阮宵尴尬地抬手,朝安乔挥了一挥。

眼见安乔转身进入机场里拉开临界线,就要走了,阮宵心中的刺再次作祟,抓心挠肺的。

阮宵一咬牙,心一横,跑到入口旁,朝里喊道:“安乔!”

安乔转身,看阮宵,跟他隔着两段临界线。

阮宵脸蛋涨红,细白手指捉住宽大的外套衣摆,黑润的眼瞳里显出焦急,似乎不知如何启齿。

安乔淡淡眨睫,道:“你可以慢慢说,我有时间。”

阮宵低了下头,再抬头时,细气的嗓音弱了:“那……那天,阿野对你说了什么啊?我听不懂……”

安乔问:“ean?”

阮宵点头。

安乔见阮宵站在机场大厅里,一副窘迫的小可怜样。

突然笑了一下:“你真好笑。”

阮宵对这句奇怪的评价都免疫了。

安乔这才道:“ean跟我说……”

机场大厅,一道入口划开两片光影,两个外貌同样出色、国际不同的少年对立而站。

混血的男孩淡起唇瓣,开开阖阖。对面,精致得如同东方瓷娃娃的少年神色微怔,紧接着,雪肤上漫过红霞,唇角微微翘起,低下头。

-

最后分别时刻,阮宵抛开一切杂念,眼睛亮闪闪的,问:“安乔,你新赛季的首发站是哪里?”

安乔想了想,道:“芬兰。”

阮宵笑,眼角弯弯:“好,我们芬兰见。”

异国少年安乔,在阮宵心中放下一团火。

因为看到了人外有人、天外有天,那团火一直伴随阮宵燃烧过整个春天至夏末。

阮宵出了机场,仰望头顶低空行过的飞机,直至目送至天边橙粉色的火烧云处,露出一个大大的微笑。

***

夜晚,国际航班的头等舱内。

安乔给一人发去一串信息,用的是德文,大致翻译过来就是:

【我见过他,他没你说的那么讨厌。】

【他其实很有意思。】

因为安乔总是分不清中文里的“有趣”、“好玩”、“有意思”,所以日常交流中,统一用“好笑”来表达。

在他看来,这表示某个人或某件事让他感兴趣,让他有想笑的冲动。

但信息那边的人一直没回信。

安乔不在意,掀过毯子,打了个哈欠,很困。

他准备好好睡一觉,直到柏林。

他放下手机前,忽而想到什么,于是打开网页,搜索关键词。

安乔找到阮宵曾经说过的那部八点档,塞上耳机,准备随便扫两眼,看看是什么。

头一分钟,安乔眼皮开始打架。

第二分钟开始,安乔渐渐睁开眼睛。

第三分钟,安乔换个姿势,双手捧住手机,眼神逐渐专注。

……

十几个小时过去,安乔在空姐即将降落的提醒下,不得不放下手机,露出一双带着黑眼圈的墨绿眼眸。

安乔平躺,望着机舱顶,两眼放空。

为什么……

八点档家庭伦理剧,这么上头……

***

那天因为送机,耽误了一些时间,阮宵在云燕家吃过饭再走,云燕也通知过周家人可以晚点来接他。

晚上还是周牧野来接的人。

阮宵看到周牧野,三两步跨下台阶,蹦到他面前,看着人笑时,眼睛弯成了温柔的月牙。

周牧野低睫看他一会儿,放低的声音里意味难明:“今天干什么了?这么高兴。”

阮宵笑而不语。

率先走到前面。

月光铺满鹅卵石小径,阮宵走在上面,周身散发皎洁光晕。

他低着头,跳房子一样,一蹦三跳。

突然跳到某一处,整个人停住。

阮宵在那儿站了一会儿,回过头,朝周牧野递去一只手:“阿野,今晚能不能住你家?”

周牧野走上前,顺势牵过阮宵的手,眉眼透着淡淡薄凉:“不能。”

阮宵立即不高兴地拱他:“为什么,为什么嘛?”

周牧野攥了把阮宵的手,冰冷声线懒洋洋的:“把我当个男人吧亲……”

阮宵脸蛋俏红:“那……那你不也经常住我家。”

周牧野低睫:“你家墙壁薄,有安全感。”

阮宵不解:“安全感?”

“玲姨就在隔壁。”周牧野不疾不缓道,“谅我如花似玉,你也不敢对我做什么。”

阮宵狠狠挫了一下牙,报复性地张嘴咬在周牧野肩上,却被周牧野顺势勾住脖颈。

“阿野!”

阮宵叫,脚步跌跌撞撞地往前走。

两人离开前,阮宵最后看一眼刚才站过的位置。

那天下午,也是在那个位置,周牧野用德语对台阶上的安乔说。

请不要单独约我出去,我的小情人会生气。

他带刺的时候,会把自己扎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