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0章 玉书（2/2）
童玉书看了鱼之欢一眼，对鱼西说：“我的基本情况想必欢欢已经跟鱼先生说过了。”
鱼西颔首，然后视线在他脸上停顿了一秒就收了回来，就像鱼之欢说的那样，童玉书是个孤儿，并且他一直住的那个房子也确实不止他一个人，鱼之欢猜对了，那个房子的另一个人不是“人”。
童玉书和高中毕业时的照片看起来并不太相似，他现在没有以前那么白净，神色中透着一股隐藏很好的疲惫，应该是生活上相当忙碌。
并且鱼西发现他身上虽然有鬼气，但是这鬼气却没有影响到他，而是被他身上开过光的玉佩挡住了。
看来童玉书这么多年都对房子里的另一个存在心知肚明。
“鱼先生。”童玉书的声音很清朗，但是这时候却带着几缕压抑，“我想把她送走，把房子卖出去。”
他看向鱼西，眼中带着几分痛苦的不舍：“我不忍心看她继续待在我身边了，这么多年已经够了。”
童玉书的神色带着几分哀叹：“鱼先生，我是孤儿，我是被我妈妈捡回来的。”
他的声音在这刻低沉得不像样：“我妈妈身体不好，是个久病缠身的，捡我回来的时候就耳朵就不太好，等我长大点后，她的眼睛也变得看不清东西。”
医
童玉书闭了下眼睛：“她这一生，很痛苦，她病入膏肓的时候，我没钱给她治病，这是我一辈子的痛。”
“但是她在去世后一直没走，就在我们住的那间房子里，因为担心我迟迟没有去投胎。我对她就在我身边一点都不害怕，并且感觉家很温暖，想要和她一直住在一起。”
“但是这么多年我已经这么大了，她不用再陪在我身边担心我了，我不能再耽误她的投胎。”
“我恨我自己当时太小没有赚钱的能力，如果是现在，我一定能把她治好。”
童玉书的眼眶微红：“够了，已经够了，她已经为我付出很多了，我也因为私心留她在身边这么多年，但事到如今，我不能再这么自私下去了。”
“鱼先生，请您帮帮我，帮我……把她送去该去的地方吧。”
鱼西叹了口气，从沙发上站起身：“带我去你家吧。”
鱼之欢没说话，只是跟在鱼西身边，在路过童玉书身前的时候，他安慰道：“不是你私心将她留下，也是她想留在你身边。”
童玉书看向他，眼眶更红了点，离得近了，鱼之欢才发现童玉书的眼中都是红血丝，应该是最近都没怎么休息。
鱼之欢拍了拍童玉书的肩膀，又小声添了一句：“如果心情很差，可以找我喝酒的。”
鱼之欢已经做好了被拒绝的准备，以往每次他邀请童玉书出去喝酒啥的都会被拒绝，这次他也没报什么希望。
但是让他没想到的是，童玉书却点了点头：“好。”
鱼之欢愣了愣，看来童玉书确实很伤心，都开始答应了！
在几人离开公司的时候，鱼之欢手上还被王晴晴塞了一根自拍杆，粉色的，王晴晴说是鱼哥的专属摄影师给他的。
鱼之欢后背一凉，别人不知道，他还不知道吗？他哥的专属摄影师那他么的是个无头鬼啊！
他僵着脸拿着这根自拍杆，直到跟着童玉书来到他家小区楼下才回过神。
童玉书也看了眼那很有少女心的粉色自拍杆，然后对鱼西说道：“鱼先生，我就住在这，在五楼。”
这是帝都的老小区，有三十年的历史了，每一栋都类似于筒子楼，每层的
房间也很多，人多又杂乱，现在基本上也都是老人居住，或者被租出去，外来的流动人口很多。
筒子楼不是很干净，到处都是斑驳的痕迹，甚至楼道上还有垃圾杂物，童玉书走在最前面，时不时地提醒两人注意脚下。
在来到五楼的时候，鱼西看到外面晒着一排排的衣服，虽然居住环境不好，但是这晒在外面的衣服却都洗得干干净净。因为房子不隔音，只是站在走廊上都能听到里面传来的说话声。
有一道女声说要出来收衣服，她刚推开门就看到门旁站得几人，她先是一愣，然后对童玉书笑了：“小童回来啦？今天下班很早呀，带朋友回来吃饭吗？对了，我家那口子今天炖了汤，等会儿给你们送一碗过去。”
这女人一副五六十岁的模样，年纪已经不小了，甚至两鬓都有些花白，但她的笑容相当淳朴。
童玉书的目光柔了下来：“谢谢赵姨。”
接下来在赵姨收衣服的时候，童玉书主动帮忙，还帮她把拿出来晒的厚重被子搬到屋子里。
他刚搬到门口没两步，赵姨的丈夫就也出来帮忙，那被子好几层，每一层都是十斤重，加上体积大但门小，所以不容易塞进去。
鱼之欢也走上前帮忙，几个人忙活了好几分钟才将被子搬进去，然后鱼西听到赵姨丈夫热情的招呼声：“小童，这是你朋友呐？等会儿带着你们朋友来我们家这吃饭吧！”
然后里面又是一阵互相推辞的声音，鱼西看着里面热闹的场景笑了下，然后走到童玉书家门口，他在门口站定的时候就察觉到里面有一道鬼气。
这鬼气很微弱，从他们在一楼的时候就一直待在一个地方没动，但是在童玉书来到五楼的时候这鬼气似乎察觉到童玉书的气息，也开始挪动，似乎她在家就是为了等童玉书回家。
此时鱼西站在门口，能感觉到里面的鬼气在往童玉书的方向逐渐贴近。
没过几分钟，童玉书和鱼之欢手上各自拿着两个苹果走了出来，两人看到鱼西站在门口望着里面的模样不由脚步微顿，童玉书递给鱼西一个苹果：“吃吗？”
苹果才洗过，还站着水珠，鱼西顺手接过咬了一口：“开门吧。”
鱼之欢也咬了一口苹果，然后他发现自己没手拿手机杆直播了！
“等等等等！我们吃完再进去开播。”鱼之欢又咬了一口苹果。
鱼西和童玉书都笑了起来，几人真就站在门口打算把苹果吃完再进去直播。
童玉书一边吃苹果一边说道：“赵姨在我妈在世的时候就对我家很照顾，经常给我们送吃的。我妈去世后，我基本上是靠着百家饭长大的，除了赵姨，还有王叔、李奶奶……这栋大楼里的邻居们，有的虽然嘴上嫌弃我，但是到了吃饭的点，一个比一个喊得勤。”
有些人身上既有着斤斤计较又刻薄的小市民特质，又有着人性中最温暖的那一面。
童玉书经历的就是大家对他温柔善良的那一面，所以他虽然是个孤儿，但性格却一点都不偏激，反而自强自立。
鱼之欢从来没经历过这些，在他的生活圈中，连孤儿都很少见。他默默地吃着苹果，将苹果核扔在门口的垃圾桶中，对童玉书也不知道怎么安慰，只说：“晚上找我喝酒吗？”
童玉书点头。
鱼西拿出一包纸将手擦干净，然后将纸递给鱼之欢和童玉书，紧接着说道：“开播吧。”
在童玉书拿出钥匙打开门的时候，鱼西的直播间也开了。
【卧槽，鱼哥的这次直播竟然这么快！】
【请加大力度！以后每天一个凶宅直播！】
【这次的直播房子终于正常了，我都怕鱼哥再来个什么大广场直播……】
【笑死，直播面积越来
越大是吧？】
鱼西看到这些弹幕有些想笑，但是他刚走进房间就看到屋子里有一个缩在角落里的鬼。
这鬼对着童玉书的方向笑了下，语气亲昵：“玉书，带朋友回来玩呀？”她表情很欣慰，似乎童玉书很少带朋友回来。
然后她看到鱼西的时候表情有些发怔：“……鱼先生？”
鱼西对她的方向点了下头，然后打量起房间，兴许童玉书已经打算搬走了，所以房子看起来很干净利落。
这房间的面积不大，只有三十平左右，除去卫生间和厨房之外，剩下的面积也只够放张床。不过虽然面积不大，但房子是重新装修过的，洁白的墙面让房间看起来宽敞明亮许多。
房子是客卧一体的，在一眼就能望到头的前方还有一个阳台，面积也不大，但是胜在干净。
此时有阳光透过窗户照在阳台上，女鬼避开阳光，坐在床边看着童玉书。
这个女鬼看起来四十左右的年纪，脸色很苍白，除了脸色苍白外，她的耳朵和眼睛泛着不正常的青紫色，这是生前眼睛和耳朵出问题的象征。
因为鬼力太弱，她不能显形，也不太敢贴近童玉书的方向，鱼西一看就知道，这是怕自己的鬼气影响到童玉书。
鱼西叹了口气，他遇到过这么多鬼，有想要报仇恨不得用鬼气把活人影响到家破人亡的，也有像这个女鬼一样生怕自己的鬼气影响到家人连凑近都不敢。
童玉书走到鱼西身边，低声问：“你看到我妈了吗？”
鱼西点头，女鬼在呆愣之后也回过神，她神色复杂地看着童玉书：“玉书，你是打算搬走了吗？”
这句话说出口后，她又神色微柔地笑了下：“也好，你早就该搬走了。”
童玉书知道这房子里还有她的存在，她也知道童玉书知道自己的存在，一人一鬼这么多年心知肚明，但谁都没有打破这个平衡。他们把对方当做最亲近的家人，只想多陪在对方身边一段时间。
她一直没舍得离开也是因为童玉书没下定决心，现在童玉书既然想通了，她内心也很欣慰。
女鬼飘到鱼西身前，对鱼西鞠躬：“鱼先生，我鬼力低微，这些年一直不能和玉书面对面说话，今天既然您来了，还希望能满足我这个心愿。”
她抬起头，眼中有波光粼粼的泪花：“他终于想明白了，我很高兴，与他告别后，我也会离去。”
这种纯粹无杂质的亲情让鱼西动容，鱼西看着她：“我会满足你的心愿。”
童玉书倏地顺着鱼西看着空气的方向看去，他往那个方向走了两步，有些惊喜地问道：“鱼先生，我妈在这里吗？”
鱼西点头，然后伸手将自己的灵力输进女鬼的身体中，没过几秒，在童玉书和鱼之欢的目光中，那处的空气缓缓出现一道半透明的人影。
在看到这道人影的瞬间，童玉书定在原地，他怔怔地看着这道人影，似乎和记忆中的没什么不同，但是又有太大的不同的地方。
不同的是这人影的眼下和耳朵都有青紫色的痕迹，但是相同的是，不管是外表发生什么变化，她看着自己的目光都和记忆中一样温柔。
童玉书的声音哽咽：“……妈。”
一直看着他的女鬼眼眶微红，血泪从眼眶中滴落在脸颊上蜿蜒出两道痕迹。
但是童玉书却一点都不怕，他走向女鬼的方向，将女鬼抱在怀里，一声声喊道：“妈。”
女鬼直到他肩膀，手拍了拍他的后背：“在呢。”
童玉书：“妈。”
“我在。”
“妈，我舍不得你。”
“我也是。”
明明没什么过多的言语，但却让鱼之欢的眼睛有点湿润。
鱼西靠在墙上，目光一直凝在两人身上。
他太明白这种感情了，父母的去世也曾让他痛不欲生，他甚至不敢去打扰父母的转世，生怕自己会控制不住对他们的思念，也生怕自己看到父母和新的家人相处会心酸。
那是一种既思念不舍，想要和父母永远在一起的特殊情感，甚至还有一种莫名其妙的占有欲，不想别人分走父母的目光和疼爱。
鱼西太了解这种情绪了，所以看到这一幕也格外地感同身受，他在想，自己能帮助想念父母的这些人再次看到父母真是太好了。
直播间里的弹幕也都在叹息。
【想妈妈了。】
【我也想妈妈了，在家的时候总感觉妈妈做的菜好难吃，但是在外地读书后，又格外想念妈妈做过的那些菜。】
【前面的，读书还能在放假时候回家看看，我在外地工作，只有过年的时候才能回家。】
【我妈总说我能陪伴她的日子不多了，恨不得每天都跟我打视频打语音，我还总觉得烦，现在想想，我有点过分。】
这些弹幕让没发弹幕的观众们看得眼泪汪汪的，有不少打算等看完这场直播就给家里人打个电话。
“好啦，都这么大还撒娇羞不羞？”女鬼拍了拍童玉书的肩膀，“我去世后的这些年一直都有在看着你，也知道你很难过，我没办法告诉你，其实你不用难过，我只是换了种方式陪在你身边。”
说着，女鬼还开了句玩笑：“死后也是有好处的，比如我死之前被病痛折磨到耳朵听不见，眼睛也看不到，但是死后这些病痛都没了。”
她摸着眼下的青紫：“就是有点吓人。”
童玉书却摇了摇头：“一点都不吓人。”他表情认真地说道：“跟动物园里的大熊猫很像，很可爱。”
女鬼扑哧一声笑了出来，连鱼西和鱼之欢都跟着笑了起来，沉重的气氛陡得消散了几分。
女鬼笑完后又对鱼西和鱼之欢有些歉意：“家里太小了都没什么坐的地方，玉书现在要搬走了，你们随意坐。”
她飘到床边，对几人招手：“就坐床上吧。”
鱼西和鱼之欢也没矫情，两人走到床边坐下。
也是坐在床上鱼西才发现，这床对面有一个镜子对着床的方向，在风水中大家都会把镜子避开床，要不然容易影响到风水做噩梦之类的。
但是童玉书却像是故意一般，大大咧咧地将镜子对准床，并且还是床头的位置。
童玉书看到那镜子有点不好意思，他轻咳一声：“鱼先生，您懂的。”
女鬼却嫌弃地挪开看着镜子的目光：“玉书这孩子有段时间跟疯了似的，什么见鬼的方法都想试试，那些偏方牛眼泪，艾草啥的，他是一个都没落下！那段日子看得我气死了，搞这些乱七八糟的多影响自己运气啊？我都不敢靠近他怕影响到他，他还这么糟蹋自己身子！”
童玉书低下头任由她批评，就像是一个犯错被老妈训斥的小学生。
女鬼说着，又看向鱼西，有些恍然大悟地说道：“我差点忘了这镜子对鱼先生的直播有用，能看到以前发生了什么。”
鱼西有些不好意思地轻咳了一声，怎么这都成他直播间的传统啦？他看了眼童玉书，对女鬼说道：“如果不方便的话这次直播就不看过往回放了。”
女鬼却摇了摇头：“让我再看看玉书小时候再走吧。”
童玉书也同时说道：“我也想看看老妈年轻时候的样子，将老妈的样子牢牢地记住。”
这话让鱼之欢和鱼西都沉默了下，两人看着童玉书和女鬼，都觉得心弦被羽毛拨弄了下，痒痒的。
鱼之欢小声说道：“等我回家我要给我老妈买衣服讨她欢心！”
在说话间，女鬼站到镜子前，镜子上也浮起向四周荡漾的水纹。
一个精雕玉琢的小男孩出现在镜子中，这小男孩还在襁褓中，正在哇哇大哭。
与此同时，远在千里之外的某个南方城市，一个正在看着鱼西直播的女孩子却咦了一声，然后她对二楼喊道：“妈！妈！你快来看！这个小孩子长得好像丢失的弟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