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7章 林家（2/2）
林亿公司是老三自己在外打拼多年的公司，他当时没给予帮助，现在由林漾漾进行弥补也不是不行。
反正都是一家人。
林老爷子在心里默念着这句话，但是在看向林老大和林老二难看的表情时，轻轻叹了口气。会议室里其他人各有异样的神色更是让他觉得，此时这里坐着的某些人虽然都是血脉相连的亲人，但还不如友善的陌生人。
林老爷子拉回思绪，他看着街上的车水马龙，内心忽地浮起难以言喻的疲倦。
也许当年妻子的话才是对的，他自始至终都做错了，并且错到离谱，要亲手送老大和老二进去。
想到这事，林老爷子沉默许久，他这把年纪了，当然不想亲手将儿子送进去，更何况家丑不可外扬，但找回来的那个孩子媳妇是鱼先生的亲人……
他想到综艺上鱼西面不改色地将两个嘉宾送进监狱里的模样不由头皮一麻。
不管多么难以抉择，他都会亲自将老大老二送进去的！这事他来就行，可千万不能把鱼先生给招来了！
尤其他现在年纪大了，随时都有可能入黄土，更是不能得罪鱼先生，谁知道鱼先生能召唤阴差是不是真的，越是不确定的事越不能冒险，要不然等到了下面就要受苦了！
年纪大的老人都比较忌讳这方面，林老爷子也不例外，甚至他更担心这方面，生怕在上面享福了大半辈子，等到了下面再受苦受难就不至于了。
所以他一听到鱼西的名头，口风立即转变，老大老二这纯属是多行不义必自毙，他做老子的能帮就帮，但现在帮不了，就只能送他们进去了。
这叫什么？大义灭亲，很合理。
林老爷子痛心疾首地给林老大和老二打电话，电话那边响了一会儿后，没人接。林老爷子察觉到这两人应该发现了什么，现在人不在公司，连电话也不敢接，估计在哪个地方讨论对策。
林老爷子想跟这两个蠢货说别忙了，还是束手就擒去警局自首吧，争取能宽大处理，让他在去世前还能见到这两个憨逼一眼。
远在一家餐厅内的林老大手有些抖的给自己倒了杯茶，坐在他对面的林老二同样在抖，林老二端起一杯茶，颤颤巍巍地喝了一口，然后咬牙问道：“大哥，我们怎么办？等老三回来后，林漾漾一定会把我们送进去！”
老大把左手按在自己发抖的右手上，然后看到自己两只手都在抖，他皱紧了眉头：“跑吧！”
林老二张大了嘴巴：“跑？往哪里跑？你不要嫂子和孩子了？”
林老大
瞪了他一眼：“媳妇重要还是自由重要？”
林老二：“那肯定是媳妇啊！”
林老大：“……”
看着林老大宛如吃到屎一般的表情，林老大分析道：“我们都五十好几了，往哪里跑？当逃犯的日子你受得了？出门都不方便！到时候虽然不缺钱，但是那担心受骗的日子我是过不下去。”
林老大磨了磨牙：“怂货！”
林老二飞快地看了他一眼：“我不是怂，我是舍不得媳妇孩子，我一声不吭地跑路，他们到时候多担心？”
说着，他顿了下，继续说道：“而且当年把老三孩子卖了的那件事，我被我媳妇念叨了几十年，要不是看在一家人的份上，她估计早就去报警了。”
提起这事，林老大也沉默了下，他家又何尝不是，他媳妇自从知道那事后，没有一天晚上是睡个好觉的，听到警车的鸣笛声都担惊受怕，生怕是来抓他的。整个人也变得极为敏感，情绪上也经常歇斯底里，说他不是人。
他现在都不愿意回家，一回家就能看到媳妇在发疯。
不过就像老二说的那样，再怎么样都是一家人，他媳妇也是看在孩子份上，这么多年也只是在家里发疯，没把他送进去。
林老大喝了口茶：“我这些年在公司过得窝囊，在家过得也很煎熬！”
“我懂。”林老二叹了口气：“我们都一样，在公司里被林漾漾那丫头压得头都不敢抬，在家也差不多，我媳妇是母老虎，我也不敢跟她吵，生怕她一言不合就当年的那件事给抖出去。”
林老大跟他差不多，不过林老大在家要更趾高气扬，因为他知道媳妇不会说出去怕影响到孩子的前程。但是他态度高高在上，媳妇也阴阳怪气，家里的氛围实在很怪。
两人继续唉声叹气，觉得这些年过得都是些生不如死的日子。
“不行，我还是要跑路！”林老大拍了下桌子，将桌子上的茶盏和盘子拍得叮当作响，“现在老三带着那个孩子回来，公司是没我的份了，家里我也待不下去了，这日子我受够了，我带着钱去一个山清水秀的地方养老多好。”
林老二被他说得有些意动，不过虽然家里媳妇彪悍，但他还是舍不得。
林老大继续鼓动道：“只要有钱，在哪里都能过得好，你媳妇不需要你担心，她整天约我媳妇去打麻将，小日子过得不知道有多潇洒！至于你儿子，他壮得跟牛似的，你担心啥？”
“而且到时候去了外地，还能找年轻的小姑娘，说不定咱们老当益壮还能再生一个聪明的呢。而且又不是永远不能回来，说不定我们一跑路，老三一家反而不会报警，到时候等过个十年八载的，等他们消气后，我们还能再回来让媳妇伺候我们，儿子正好给我们养老送终。”
林老二心动了：“我看行，要准备多少钱？”
林老大算了下：“怎么也得上千万吧，要去外地买个房，还要再找媳妇……”
他话没说完，林老二就摆了摆手：“我可没这么多，我浑身上下的钱都在我媳妇手上，你说要个几万我还能问我媳妇要，但是你说几百万上千万那我要不来。”
说着，他对林老大觍着脸说道：“大哥，都是兄弟，要不你出钱。”
林老大冷笑：“你以为我就有钱？我还不是和你一样，裤兜比脸还干净。”
两兄弟面面相觑，良久后，林老二喃喃说道：“那你还要跑路？”
林老大点了支烟：“不是还有公司吗？我去公司让财务转笔账到我名下。”
林老二一脸的匪夷所思：“大哥，你还活在梦里呢？你以为还是十年前呢！那时候林漾漾不在公司你还能转点钱再填进去，但是现在想都别想！”
林老二有点烦躁：“我去求老三，我
不信老三就这么狠心！林漾漾再怎么样也都会听她爸妈的话，只要她爸妈不追究，她也不会把事情闹大我。再去求老爷子，老爷子就算偏心老三，也舍不得把我们都送进去啊。”
林老大沉默良久，还是叹了口气：“就算老三再好说话，你觉得他知道儿子被我们合伙弄丢之后还对我们有兄弟情谊吗？”
林老大又低落下来，他抽完烟后站起身：“我先回家问媳妇要点钱，然后再去跟朋友借钱，反正我媳妇手上有钱，到时候让他们去找我媳妇要钱，我是绝对不会去监狱里吃牢饭的。”
林老二看着林老大的背影，也站起身，他骂了句什么：“早知道就不做当年那些糊涂事了！把老三儿子弄丢有什么用？现在他女儿都快在公司里当上董事长了！”
说完这句话，他看都没看桌子上那些没怎么动过的小食，转身离开。
在两人离开后，坐在隔壁嘴里咬着虾饺的鱼之欢也结束偷听，他将录音暂停，然后将两人的对话发给童玉书。
“快报警吧！他们要跑路了！”
刚到公司楼下的童玉书看到这条录音和那条消息有些发愣，然后点开录音听了起来。林漾漾和莫忆香听到熟悉的声音先是一怔，然后林漾漾将车停好，也没急着下去，而是听着录音里的内容。
等到听完后，莫忆香拍了下车垫：“事到如今都不想着道歉，竟然还想着跑路，太过分了！而且他们还想再找媳妇，真是会做梦。”
她有点着急，对林漾漾说道：“我联系鱼先生，问一下逮捕令有没有下来。”
“下来了。”童玉书抬起头，他抿了抿唇，“帝都那边已经跟这边的派出所打招呼了，现在警察正在去的路上。”
莫忆香松了口气，然后眼睛紧接着就红了，她拍了拍童玉书的手臂：“玉书，这些年对不起。”
童玉书轻轻叹息，其实他并没有觉得自己跟巧娘的日子过得很苦，反而觉得那是一段很珍贵的回忆。但他和莫忆香的立场不同，他之蜜糖彼之□□，他只能尽力安慰她，让她不要那么愧疚。
林漾漾打开车门，走下车门双手环胸靠在车边，手机扣在她指尖轻晃，她听到警察要去逮捕大伯和二伯的消息后，笑了起来：“既然警察已经出动了，看来我们不用上去了，反正该说的已经在电话里说了。我喊爷爷下来，我们一起去找大伯和二伯吧。”
听录音里她大伯的话，现在人应该在家问媳妇要钱。
林漾漾给林老爷子打了个电话将林老大那边的情况说了下，没过多久拄着拐杖的林老爷子从电梯出来，虽然头发已经花白，但他步伐稳健，那拐杖与其说是助力不如说是装饰。
林老爷子一眼就看到了林漾漾和莫忆香，然后视线又看向两人旁边那个陌生的年轻人身上，这一看之下，他有点发愣，因为童玉书的气质看起来和年轻时候的林朝海太像了，加上长相又是林朝海和莫忆香的优点结合，有着一副相当好看的皮囊，让人看着就忍不住生出好感。
有那么一刹那，林老爷子有点不敢往那个方向走，还是林漾漾主动说道：“爷爷，我给你介绍一下，这是童玉书，是……”
她说到这顿了下，语气上带着几分讥讽，又说了一句：“被大伯二伯设计丢弃的弟弟。”
林老爷子拄着拐杖的手陡得握紧，他目不转睛地看着童玉书，声音低沉了几分：“好孩子，回来就好回来就好。”
童玉书看着眼前这位老当益壮的林老爷子内心有点复杂，他连爸妈都喊不出来，更别说喊爷爷了，在林老爷子期待的视线中，童玉书只喊了一声林老爷子。
林老爷子的眼中快速闪过一抹遗憾，然后他走到车上坐下，几人一时间都不知道怎么开口，半晌后，林漾漾什么都没说，而是将录音的内容放了一
遍。
林老爷子的脸色随着录音里两人的对话越来越沉，等听完之后，他表情难看：“老大和老二什么时候竟然变成了这副模样？”
他闭了闭眼睛：“我不会阻止警察带他们进去，他们做的事情罪有应得。”
在看到童玉书的刹那，他内心就浮起了几分对于老大和老二的怒气，没见面时尚不觉得有什么，但是当看到童玉书和林朝海的相似时，林老爷子的心再次偏了。
本应该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长大的孙子在外面这么多年到底受了多少罪？！
他心口有些发涩，对童玉书说道：“好孩子，这些年你受苦了。”
童玉书摇头，他将巧娘和自己的生活娓娓道来：“虽然我们生活的环境不富裕，但是我并不觉得苦，钱是身外之物，和老妈在一起的每一天生活我都很幸福。”
莫忆香的眼睛又红了，她现在是既感激巧娘又羡慕巧娘，什么时候，这孩子才能喊她一声妈妈？
林老爷子却有点发怔，他想起很多年前，他妻子也说过同样的话，这些年他到底错得有多离谱？老大和老二会变成现在这副模样也有他的责任。
林漾漾又对林老爷子说起童玉书现在有多出息，在大学期间就开了公司，等到现在毕业，公司的生意早就蒸蒸日上了。
林老爷子叹了口气，他欣慰地看着这对姐弟，事实证明他的眼光是正确的，林朝海有经商头脑，他的两个孩子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
但是一想到老大和老二，他心里却涌起无限的懊悔和自责。
也许他不该以看物品的眼光看待孩子，不该那么偏心老三。
林老爷子关上车窗，声音很沉：“去你大伯家吧。”
在家正在和媳妇要钱的林老大语气不耐烦：“家里还有多少钱？都转给我。”
“转给你干啥？”林老大的媳妇警惕地看着他，“你是不是惹什么事了？我跟你说，家里没什么现金！”
“怎么没有现金？这两年的股份分红钱呢？”
“钱？都拿来给小欣买房子了！”
小欣是两人的小女儿，她出生的迟，比童玉书还要小几岁，今年才刚成年。
林老大先是怔楞了一瞬，然后出奇的愤怒：“她一个女孩子买那么多房子做什么？你前年才给她买了一套，现在又买！给儿子买了几套也就算了，一个女孩子还要准备这么多房子做什么？她迟早要嫁出去的！嫁出去的女儿就是泼出去的水，你不知道？”
他心里憋着事，此时正差个发泄的点，现在正好一股脑的就将肚子里话都说了出来。
说完之后，他听到楼上跑下来一道脚步声，刚成年的小女儿站在楼梯上定定地看着他，脆生脆气地说道：“爸，你总说爷爷偏心，还说你不会偏心，我也一直以为家里从来不重男轻女，现在才发现，有些想法是刻在骨子里没办法发生转变的。”
林老大一愣：“小欣，你在家啊？”
小欣站在楼梯上看着他：“今天周末。”
“爸，你一点都不关心我。”
小欣笑了下：“爸，你以后别说爷爷偏心了，你也一样，你偏心我哥，爷爷偏心头脑好的三叔，你们都一样。”
说到后面她声音带上几分哽咽，又蹬蹬蹬地跑到了楼上。
林老大看着女儿的背影，张了张嘴巴想要说什么，但是现在说什么都太无力，他有点茫然地看着媳妇：“你怎么不跟我说孩子在家？”
他媳妇没好气地说：“我是你妈啊！什么都要跟你说！孩子的鞋子不就在门口，你瞎？而且大周末的，她不在家能在哪儿？怪不得孩子说你不关心她！”
林老大看她这副说话不留情面的模样忍不住跟她吵了起来，就在两人大吵的时候，大
门突然被人敲响。
林老大动作一僵，粗声粗气的地问：“谁啊？”
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喊道：“你爹！”
以为是警察的林老大松了口气，不过随即就有点疑惑，老爷子怎么会来家里找他？
他现在脑子里一团混乱，下意识就想老爷子是不是知道了什么，不过老爷子现在来得正好，他也能和老爷子求求情。
林老大快步走向门口，没有多想的打开房门，然后下一秒，从门口冲进来几个警察将他按倒在地：“警察，不准动！”
林老大的脸紧紧地贴在地上，因为警察的动作大，他脸都变形了，含糊不清地看着站在门口的林老爷子问：“爸？”
他语气震惊，表情中带着些不可思议，不敢相信林老爷子和警察一起来逮自己。
“你竟然带着警察过来抓我！”
林老爷子摇头：“只是在小区门口遇到了。”
在林老大满脸愤怒和委屈的时候，林老爷子忽然说道：“老大，这些年我对不起你和老二，我不该那么偏心的。”
本来在地上不停扭动的林老大动作僵住，他愣愣地看着林老爷子，突然眼眶一红别过头不看林老爷子，但是挣扎的动作却停下了。
他想起年少时的一幅画面，当年的老三和老四才几岁，母亲也还在世，母亲提起以后的遗产时说会平均分，还让父亲保证。
父亲被迫保证自己绝对不会偏心，说女孩子嘛，会少给一点，但是三个儿子会一视同仁。
然后老四不开心了，父亲又抱起她哄个不停，一家人都嘻嘻哈哈笑了起来。
但是在母亲去世后，父亲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早就忘了当年自己说过的话。父亲变了，而他也变了。
这么多年，他不甘又嫉妒，内心对老三不满，对父亲不满，也对自己不满。
但在这一刻听到这句话，他内心却奇异地平静下来。
他想，也许这几十年以来，他一直在等的就是这句话。
如果能早点听到，其实他不是那么爱钱的，也知道自己不是经商的料，也不是非要争的，他只是不甘啊。
如果能早点……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