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5章 天之腹脐 中央之国(2/2)

念及于此,齐敬之扭头瞅了骊山广野这位“灵台郎”一眼,心里却是想起了彤鱼氏筑造鲁台、观日之行的传说。

“都中官民皆以‘五泉并出’为祥瑞,每年春日都会举家而至,攀山寻水、踏春祭圣,祈求风调雨顺、国泰民安。每逢三月三的上巳节,更有许多人到水边修禊沐浴,以此涤旧荡新、扫除恶煞,祛病消灾、求子祈福……”

见两个黑小儿忙不迭地应了,骊山广野满意一笑,转而向齐敬之介绍道:“世兄,它们两个便是此间主人豢养的伙计了。”

就如同东岳泰州因为九合圣王所立的东岳泰山而得名,齐地、齐国乃至姜姓齐氏则正因天齐渊而得名。

他顿了顿,忽而话锋一转:“只不过为兄尚有几句话要嘱咐一二。贤弟若是真心引荐,还请将日子定在你分宗改氏、辞去官职之前,否则鲁公一旦心生恼怒,要出手清理彤鱼氏门户,贤弟就此倒了大霉,固然是求仁得仁,为兄与你称兄道弟,说不得就要平白受连累,岂非太过无辜?”

对于霸占自己巢屋灵台的毕方鸟,齐敬之结合帝鸿氏大合鬼神的传说,心中早有猜测。

他特意多瞧了湖边的道路几眼,发现这些互相交织的道路看似纷乱,但顶多只有四达通衢,康庄之道却是一条也没有。

骊山广野明显心情极佳,笑得很是畅快:“如今正是秋末冬初,并非游湖修禊的日子,都中官民出城来此,敬拜祈福只是顺带,主要还是为了游湖赏景、宴饮作乐。”

“近百年来,我大齐国势日隆,天齐渊的水量随之愈发丰沛,渐渐分化出丰泉、瑞泉、天泉、地泉、天齐池等五泉。”

眼见此等壮阔胜景,齐敬之胸怀为之一阔,积存许久的劳顿疲惫之意立时消解了大半。

于是,齐敬之轻轻颔首道:“鲁公执掌浑天监察司,乃是大齐历正。仙羽山则传承自上古天庭历正凤鸟氏,我身为后学末进,自当前去拜见高贤。”

“至于宴饮所用之酒,最负盛名者当属‘三蕉叶’,乃是选取天齐渊中最为清澈甘甜的泉水所酿,可使饮酒之人宠辱偕忘、忧愁尽消,做一场团锦簇的香甜好梦!”

齐敬之将这一番话说罢,再看骊山广野时,却见这厮早已是目瞪口呆。

“嘁!又是这套多少年都不曾变过的说辞!你家主人从来是神龙见首不见尾,我就没听说有谁见过他的真容的。”

说起来,大齐国都南郊的东西绣岭并不以陡峭险峻见长,反而其中有许多曲径通幽、风景秀丽的山谷,乃是消夏避暑、隐居修道的好去处,福崖寺所在的石瓮谷便是其中之一。

齐敬之望望日头,眼见时近正午,便拍了拍斑奴的脖颈,追寻着骊驹的蹄声而去。

闻听此言,骊山广野的神情立时郑重起来:“哎呦,我方才竟没顾及到这茬!”

酒肆背后紧挨着两座相对而立的山壁,先前那条溪水便是自两山之间涌出,绕过酒肆的后墙,蜿蜒流向山林之外的天齐渊。

齐敬之忍不住感叹了一声,哪怕他此前从未到过大齐国都,却也早就从孟夫子口中听说过天齐渊的盛名。

这厮如今已将齐敬之的底细摸了个大概,皱眉琢磨了一会儿才嘿然说道:“幸而世兄修为尚浅、名声不显,见一见鲁公也是无妨,算不得什么大事。若是换做玄都观主亲至,浑天司上下怕是要立刻鸡飞狗跳起来,如迎大宾、如临大敌了!”

“也正因这个缘故,大齐历代先王都将天齐渊作为天主之神的祭祀之地,坐落于天齐渊的敕造天帝庙也是大齐天帝庙中最为宏伟壮丽的一座……”

当时齐敬之因为自己便是国姓,自然尤为感兴趣,便忍不住插嘴问道:“天下广大无边,如何就能确定大齐位居中央?”

骊山广野在言语上占了些许便宜,忍不住哈哈一笑:“世兄莫要恼怒!等到了国都,我便带世兄去拜见鲁公!”

“他老人家修为高绝、见识深远,又最爱提携后进,更别提世兄还将献麟首功让给了我,鲁公于公于私都得帮这个忙,也定能为世兄解惑。”

毕竟大半年前,他还只是一个未曾成丁的山中猎户,如今竟已成了身负师门荣辱的玄都观主座下首徒,此外还有一个钩陈院营尉的军职在身,尤其在进入国都之后,他的一言一行、一举一动怕是都会落在有心人的眼中,实在是不可不慎。

当下齐敬之略作沉吟,继而真心实意地致谢道:“多谢贤弟美意!”

骊山广野见齐敬之明显对天齐渊极有兴趣,便兴致勃勃地道:“天齐渊的典故来历,世兄怕是知道得比我还要清楚,小弟也就不再赘述。只与世兄说些近年来的此间风物吧!”

在骊山广野的指引下,两人顺着一条清澈的山溪七拐八绕、穿林入谷,寻到了一间偏僻无人的酒肆。

骊山广野笑了一会儿,抬手朝前方一指:“昨日世兄过石瓮谷而不入,错过了福崖寺那处禅宗圣境,如今天齐渊已然近在眼前,却是无论如何不可再失之交臂,否则便是白瞎了世兄的姓氏!”

“齐者,脐之本字也。天齐渊者,天之腹脐也。既然圣贤们都认为天齐渊乃是天下的肚脐眼,我大齐自然便是位居天下之中、四海之齐的中央之国。”

齐敬之注意到,此时本应是开门迎客的时候,眼前这间酒肆却是门窗紧闭。

孟夫子先是毫不犹豫地打了他的手板,然后才笑吟吟地解释道:“齐所以为齐,以天齐也。”

至于琅琊君,更是连传讯之法都不曾留下,而且算算时间,这位钩陈院大司马此时多半不在国都,否则将安丰侯丁承渊押送国都这等要紧差事,当初也不会落在哥舒大石和魏豹的头上。

两人一边说话,一边奔驰不停,前方突然峰回路转,竟是有一方大湖横空出世,径直撞入齐敬之的眼眸之中。

“这家蒲氏酒肆在都中名声不显,我当初也是偶然听说,寻了许久方才找到。”

然而齐敬之要想呼唤自家师尊,须得登临灵台、吹响骨笛方可,眼下却是无法做到。

那位鲁公被骊山广野视为彤鱼氏嫡宗,说不得于灵台修行上就有什么独得之秘。

片刻之后,骊山广野却又忽地笑出声来,一边笑一边摇头:“世兄口舌词锋之利,委实不逊色于刀剑,小弟竟是从来不曾占得上风……”

这三个字一出口,两人周遭的寒风霜气登时就弱了几分。

待得客随主便的齐敬之在他对面坐定,这厮才懒洋洋地拍了三下手掌:“蒲善、蒲喜何在?”

他说罢抬手指了指酒肆背后的两座山壁,又指向亭外的溪水:“左右有山石,水生其间,水出流千岁不绝,其精名曰善、名曰喜,状如小儿、黑色。以名呼之,可使取饮食。”

说罢,骊山广野又朝蒲善、蒲喜问道:“今儿个的下酒菜都有什么?”

闻听此言,蒲善认真想了想方才答道:“小人记得骊……骊山老爷从不吃马肉和鱼肉,如此一来便只剩下一道山珍了。”

一旁的蒲喜明显性子更活泼些,却是嘻嘻一笑,紧跟着接茬道:“好教骊山老爷知晓,前几日我家主人猎得一只猈屈,如今尚余媚骨二两!”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