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09章 战旧友断义绝情(2/2)
在今日之前却无一人知晓司徒弈是位从过去而来的“旧人”,或许唯有他当年的同窗才知晓这秘密。可没人怀疑他在说谎,那话语中的空洞与凄凉连剧城中的人们也能感同身受,像是百年前亡灵陈旧的丧歌。
严契少有惊愕的时候,此刻他的惊呼令司徒弈猖狂大笑。他终究是棋差一着,那道雷符没能起到一击制敌的效果,而司徒弈的新术式已在方前组建完成。虚光之爪被他一把抛起,三束金光三束灰光如箭矢般飞射而出,正击在严契腰际化作一围监牢。这是昔年时雨亘弥曾用过的术法,利用因缘之力的六道天牢!
“两仪三世七识齐上,你无力再用其他了。”司徒弈接住虚光之爪,“还有什么新奇手段,尽管使来!”
严契忽然明白对方想说什么了,他无言绘出一只雄鹰去啄司徒弈的眼珠,白衣男人只一抬手便让傀儡接下。他控制傀儡生生捏碎那只鹰隼,诉说往事的唇边带着残酷的笑意。
那是十多年前了,他们还不是无相神与天极,不过是太学中的两个书生。那日不知是仪祭厅的哪位大人物起了兴致,去问老张这批学子里是谁数第一。秦暝恰巧听着了这消息,便鼓动着年少气盛的人们一起比斗起来。可秦暝自己是不参与的,那时半路出家的傻子才修了个明晰,而众多的学生也是不参与的,凡是掂的清斤两的人物都自认上不了擂。于是这般闹哄哄商议了一阵,反倒是温厚的刘忠武做了裁判,他与司徒弈比斗起来。
那天太阳毒辣得很,树上的鸟儿与知了没完没了的叫着,心高气傲的年轻人们拼着一较高低的念头,控着纸人与墨兽争斗,用丝线与纸笔征伐。上一刻是纸人阴兵封了黑狼行动,下一刻狼兽变阵反拉着阴兵阴将做了阵眼。无常法使的斗争往往总是这样,一份力量橡皮泥般的在双方手中揉捏转化,在旁人眼中像是心照不宣的游戏一场。最后他用了老张传的合神令,这是司徒弈尚未练成的。白面书生拎着丝线琢磨半天,控不住又转不了,无奈将手一摊,说此法果真高妙我不知其中底细,严契当为第一。
那是严契的血,他不知何时出现在丝线城邦之外,嘴角带着一丝得意的笑容。司徒弈面无表情地贯穿了他的心脏,将画家一把举起。
四方印·逍遥囚。
诸多魂祭傀儡摇身一变,化为行商走卒,尘世男女,随变化的雾气演化为一副水乡图卷。喧嚣的红尘气随着他们的歌声喊声升腾而起,困着大鹏鸟越发向大地坠去。严契的面色阴沉如水,他刚想开口便被司徒弈的讥笑打断:“而当我回乡时一切早已不同。现在都市中早无竹楼,道路修得又宽又阔,人们住在整洁高耸的玻璃屋里,当真一派太平盛世,鼎盛气象。
司徒弈是世间最强的灵相法使,再没有人比他更理解灵相法的破法。严契的三世印核心是对过去的恐惧,站在这里的正是过去的天极。然而过去的人逃不脱回忆与时光,配合灵狱界构造出当年的幻境,三世印再是强大也无法超脱!
司徒弈同样高喊,连戏也不曾唱了,城中景象随喝声一变,成了永光帝都的青石路与砖瓦房。群偶战鲲鹏的虚影浮于高而又高的天上,严契与司徒弈却站在了一家酒肆门口。形形色色僵硬的木偶走在帝都街道上,营造出当年的热闹喧嚣。
“你?!”
“合神令·真武驾临!”
司徒弈说得没错,他没法同时维持多个印契,因此他彻底放弃了与那诡异机械的斗争,将空余的力量用在了最后的一搏之上。严契飞奔向前,挥笔如刀,他的笔锋指着高高在上的白衣男人,指着无相神的头颅!
司徒弈望着手中的黑血,忽然也笑了。
灰白巨柱骤然开裂,一只黄铜色的巨掌从中伸出,挡下了真武大帝的利剑。那竟然是一只女人的手,五根手指纤细修长,酷似珍珠的球形关节衔接着指节,说不出的诡异与阴冷。荡魔天尊奋力举臂,一时间却挣脱不了机械之手的束缚。严契飞速挥绘出符咒,他捏着草草而就的灵符拍向真武大帝:“居神霄,主祸福,除凶秽,存道炁。九天应元神雷符!”
严契抬手一指,黑白太极图扫过人海飞向高空,没入大鹏体内。墨色巨兽的体型随之一变,它的双翼迅速收敛,双爪长为腿部,鸟类的头颅只一眨眼就变作披头散发的人首。他扯过一片浓墨化作铠甲与披风,拔出一缕清气铸成七尺宝剑,利剑只一扫便让妖邪横飞,魔潮不存。
“秦暝尚要比你早生百年,少他妈拿时间开脱。”严契冷冷道,“帝都上下从未有一人亏待过你,你当年本有亲友人情,是你这冷血阴毒的奸人自己辜负了一切。早在帝都时你便与隐律主与时雨亘弥合谋,就休要再用当年充当借口!”
最后一刻严契扯下了胸前的玉石,同心玉的力量在碎裂时完全激发,让他的面貌为止一变。他不再是那个与当年相差仿佛的青年了,他是那个不着调的中年人,是那个每每在乱局降临时出现的中年画家,他笔锋上的墨珠飘出,形成一轮完美无缺的圆。墨色如夜中的北辰高悬,正正悬在严契的头颅之上。
“太极入世,合生帝君,荡魔除妖,洞察无形。”
司徒弈笑到最后已近乎癫狂,他大力拍着手掌,犹如最狂热的观众为喜剧叫好:“我的人间早就沉寂在了二百年前。莫说区区零岛,便是帝都也是他乡。这二百年后的天下,空无一人!”
大家便笑,哄笑,微笑,淡淡的笑,那些笑容在酒杯里荡开了,随着醉醺醺的闲话飘走了,永远地封在十数年前的夏夜了。而现在已没有酒和笑了,唯有冷厉肃杀的战场,白衣高帽的男人遥望着神将,喝声阴冷如冬季的寒风。
司徒弈一抖袖袍伸指点出,正正指着黑衣画家的额头:“是你严契逼我的!再多百年时间哪会如此焦急,是你严契自求良心安稳,反葬送千万人性命!”
“当年?当年我不过帮亲友报仇,当年还未有通天大计,当年我还待真相大白便携你们一同图之,求安稳超脱!”
“不是当年了!”
严契的心里忽然一抽,红尘幻境早已破了,可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当年的往事。
严契低头望着那道牢笼,似是疲惫地眨了眨眼。他的面色忽然一松,好似一直肩负着的沉重担子被卸了下来。那尊巨大的神将在这一刻自内部爆散开来,维持着它的两个印契竟被严契自己解除了。限制行动的光牢如不听使唤般四散而开,没入男人身侧的墨色囚笼。
“别想了,先砸剧场!”公孙策暴喝,“我们现在帮不上忙,等严契创造机会!”
他的左手空空如也,那是虚光之爪原本该在的地方。
“哈!”严契讥讽地大笑,“贪生怕死的废物,你连这都要躲!你已是创界巅峰了,这般仓促的攻击伤不得你!”
司徒弈握紧右手,将曾经旧友的化身彻底破坏,血一样的墨顺着他的手臂流淌,染黑了半边衣袖。他抬起袖子,不知在想些什么,无人能知晓他此刻的表情。
司徒弈将衣袖拂过面庞,漆黑的布料又变作纯白,他转身,抖袖,隔着整座城邦望向严阵以待的人群,望着公孙策的双眼,如两人初次见面般尖声大笑。
“恩怨了结,大戏开场。传奇导剧·神祇剧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