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2.第62章 树倒(1/2)

第62章 树倒

宁姚悠悠然醒来,睡得无比香甜酣畅,睁眼后发现自己坐在凳子上,她有些茫然,发呆片刻后,起身去推开屋门,看到门外廊中坐着一老一小,两只闷葫芦,也不说话。听到宁姚的脚步声后,陈平安扭头笑道:“醒了啊,看你睡得沉,之前就没喊你。”

宁姚点点头,对此并不上心,询问道:“杨老前辈?”

老人没好气道:“咋的,还怕陈平安在你睡着的时候揩油啊,放心,我帮你盯着呢,他小子只有贼心没贼胆。”

陈平安赶紧解释道:“宁姑娘,你别听杨爷爷瞎说,我保证贼心也没有!”

宁姚双手做了一下气沉丹田的姿势,告诉自己:“大人有大量。”

老人斜瞥一眼草鞋少年,幸灾乐祸地乐呵呵道:“七窍通了六窍,一窍不通啊。”

雨水已经很小,老人直截了当道:“回头把那袋子供养钱拿过来,然后这小丫头片子,还有你接下来的用药,就算一起付清。”

宁姚皱眉道:“杨家铺子什么药材,这么贵?!”

老人淡然道:“人快饿死的时候,我手里的馒头,能值多少钱?”

大骊藩王实在想不明白,自己这个侄子,为何偏偏要跟一个陋巷少年较劲。

当陈平安和宁姚走到廊桥南端,看到一位马尾辫的青衣少女坐在台阶顶,双手托起腮帮凝视远方,留给两人一个背影。

宁姚沉声道:“你这是趁火打劫!”

陈平安摇头道:“我没觉得出去一袋子铜钱,是当冤大头啊。”

宋长镜在来小镇之前,翻阅过那些全是无聊小事的书册,但是他敏锐发现其中一本《七》,中间少了一页,显然是被人撕掉了。这应该意味着在宋集薪十二岁的夏秋之际,发生过一场巨大变故。

陈平安咧咧嘴,“大问题没有,但是除了练拳之外,接下来每天得跟你一样,得煎药吃。杨爷爷说如果效果不好,可能还得再钱。”

宁姚雷厉风行道:“那就带路。”

陈平安想了想,“去铺子那边看看刘羡阳咋样了,顺便把你的那把刀从地底下拔出来。”

竟然连心结都有了。

宋集薪自嘲道:“也对,混好了,回来都找不着人炫耀,混不好了,看笑话的人又不少。”

宋长镜等到少年下车后,一笑置之,“就这么点道行,以后到了京城,还不得被那些掉了牙的老虎、狐狸们立马盯上,恨不得从你身上撕下几块肉?”

他快步跑入泥瓶巷,来到自家院子,推门而入后,看到稚圭坐在正屋门槛上,她发着呆。

稚圭气顿时大怒,气呼呼道:“那个挨千刀的蠢货,昨天就偷偷溜进我箱子底下趴着了,害我找了大半天,好不容易给我找到后,箱子底下好几只胭脂盒都脏死了!真是罪无可赦,死罪难逃!”

老人抽旱烟很凶,以至于整个上半身都笼罩在淡淡的烟雾当中,然后从“云海”中传出老人沙哑冷漠的嗓音:“漫天要价坐地还钱,那是低劣商贾的勾当,我做不来,我这边的规矩,说一不二,只有一口价,你们爱买不买爱卖不卖。”

宋集薪沉声道:“你到底想要说什么?”

宋集薪笑着喊道:“走,公子带你去大骊京城长见识去!”

宋集薪满脸涨红。

五人身形纹丝不动,站在院子里淋着小雨,死也不肯挪脚步。

泥瓶巷外街道上的车厢内,大骊藩王宋长镜正在闭目养神。

稚圭走在前边,脚步匆匆。

宋长镜摆摆手,宋集薪拉着稚圭缩回去。

车厢内,反倒是那个死人最占地盘。

那五人这才进入屋子,三个黑衣人轻而易举地分别扛起箱子,首尾两人空手护驾,缓步走入泥瓶巷后,皆是飞奔而走。

伞下少年看不清表情,抬起手臂做了一个动作后,少年应了一声婢女的招呼,终于开始加快前行。

宋长镜皱了皱眉头,那汉子会意道:“让马车先行通过便是。”

宋集薪提醒道:“那条四脚蛇别忘了。”

杨家铺子后院,独自一人的老人收起烟杆,挥了挥手,把身边那些烟雾驱散后,说道:“放心,事成之后,答应会给你一个河婆的不朽之身,至于将来能否真正成就神位真身,提拔为一方江水正神,得看你自己的造化。”

这位藩王一想到要去京城,其实也很头疼。

宋集薪若有所思。

宋集薪叹了口气,陪她一起坐在门槛上,伸手抹去额头的雨水,柔声道:“怎么,舍不得走?如果真舍不得,那咱们就晚些再走,没事,我去跟那边打招呼。”

稚圭突然笑了,伸出小拳头使劲摇了摇,“不用!走就走,谁怕谁!”

宋长镜笑着点头,没有转身,始终盯住那汉子,高声喊道:“马车先行,只管往前。”

宋集薪开始有些担心那条四脚蛇的下场,试探性问道:“那蠢货该不会被你……宰掉了吧?”

总计五名黑衣死士,在首领推门之后,鱼贯而入。

那汉子走到道路旁边,让那三辆马车畅通无阻地过去。

雨水不停,小巷逐渐泥泞起来,稚圭实在不愿意多待,催促道:“走啦走啦。”

监造衙署每日都会建立一份密档,由九名大骊最顶尖的死士谍子,负责观察记录,上边所写,全部是“督造官宋大人的私生子”的日常琐碎,今日与婢女去逛了什么街,了多少钱买了什么吃食货物,清晨朗诵的文章内容是哪本圣贤书籍,何时第一次偷偷喝酒,与谁一起去小镇外放纸鸢捉蟋蟀,因为何事、与何人在何地起了争执,等等等,事无巨细,全部记录在档案,然后每三个月一次寄往大骊京城,被送入那座皇宫的御书房桌上,最后汇聚一起编订成册,被那个最喜欢舞文弄墨的兄长,亲自命名为“小起居录”,从小起居录一,到如今的小起居录十五,一个十五岁的陋巷少年,十五年的点点滴滴,被人写成了十五本书。

宋集薪悻悻然不再说话。

宁姚疑惑道:“你真信啊?”

在走出小镇后他便卷起袖管,摘下那柄压衣刀,还给少女。

宋集薪点点头,两人一前一后走向泥瓶巷巷口。

陈平安笑着摇头,好像根本就懒得跟她计较这类问题。

宋集薪奇怪道:“鸡蛋也够吃了啊,为什么还要买?你不总嫌弃咱家那只老母鸡太吵吗?”

宁姚叹了口气,真是拿他没辙,“接下来去哪儿?”

宋长镜瞥了眼少年,语气冷漠道:“下车。”

宋长镜笑道:“反正你和陈平安之间的这笔糊涂账,本王既然已经插手一次,就不会再搅和了,你自行解决。”

宋集薪沉默许久,脸色阴沉道:“滚出来!信不信我去让叔叔亲自来搬?!”

稚圭把下巴搁在膝盖上,伤感道:“对啊,这里是咱们家啊。”

她藏好压衣刀,又去取回那柄被搬山猿踏入地面的狭刀,至于那把送出去的剑鞘,被陈平安暂且寄放在宁姚这边,她将其悬挂腰间,于是那柄飞剑总算就有了栖身之处。

四周并无回应。

听着自家婢女的惺惺念念,宋集薪满脑子都是那副行刑的画面,自言自语道:“岂不是五马分尸……哦不对,是五鸡分尸。”

宋集薪不耐烦道:“这点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叔叔会跟你们计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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