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80.第480章 人心关隘环环扣(下)(1/2)

第480章 人心关隘环环扣(下)

刘志茂一直耐心等待陈平安的开口说话,没有打断这个账房先生的沉思。

陈平安的第一句话,“劳烦真君请动谭元仪,近期来青峡岛与我秘密一叙,越快越好。”

刘志茂松了口气。

只是接下来陈平安一番话就又让刘志茂提心吊胆了,为难至极。

“你我都清楚,谭元仪在宫柳岛碰壁,刘老成绝不是漫天要价,给你们什么坐地还钱的机会。现在粒粟岛谭元仪本人,就是一个烂泥坑,趟这浑水,一不下心就要满身泥,所以我有两个条件,一个是你在顾璨娘亲身上的秘密禁制,必须撤销,不用问我会不会怀疑你答应下来却不做,你我都知道双方的底线,没必要做这些无聊试探。你更清楚,我如今对待春庭府的态度。”

“第二个条件,你放弃对朱弦府红酥的掌控,交给我,谭元仪不济事,就让我亲自去找刘老成谈。”

陈平安最后沉声道:“第二个条件,其实都不算条件,刘志茂,你自己掂量清楚了!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这不止是你们书简湖的规矩,更是所有天下野修散仙的至理。”

刘志茂毫不犹豫道:“可以!”

陈平安似乎有些讶异。

陈平安打趣道:“如果真君的人生轨迹,能够与我说上一说,帮我观道更多,我也会感激不已。”

人生往往如此,很多时候根本没有什么岔路去选对错、分好坏,老天爷就是要按着脑袋让你往前走。

刘志茂先返回横波府,再悄然返回春庭府。

而他原本确实可以走上坡路的人生,差一点就要重新走下坡路。

实在得很。

并且当这种一句句话、一件件小事不断聚拢而成的规矩,逐渐水落石出后,刘志茂就愿意去信服。

至于他可以不可以接手,其实很简单,就看陈平安敢不敢送出手。

刘志茂突然笑着说了一句石破天惊的言语,“陈先生,莫不是在‘观道’与‘合道’?”

陈平安打开门,进了屋子,炭雪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想死。”

精疲力尽的陈平安喝酒提神后,收起了那座木质阁楼放回竹箱。

风雪夜中,又有客至。

靠运气,靠命吗?靠大人物无缘无故的青眼相加吗?

陈平安摇摇头,“你只是知道自己要死了。”

唯独不知道,曾掖连自己人生已经再无选择的处境中,连自己必须要面对的陈平安这一关隘,都过不去,那么哪怕有了其余机会,换成其余关隘要过,就真能过去了?

既忌惮,又垂涎。

刘志茂哈哈大笑。

行走太快,少年来不及。

不过陈平安与其他人最大的不同,就在于他无比清楚这些,并且一言一行,都像是在恪守某种让刘志茂都感到极其古怪的……规矩。

继续做着这大半个月来的事情。

可这就像当年杨老头在陈平安腿上画就的八两真气符,既会让陈平安行走沉重,但是一样可以砥砺武道。

好在直到今天,陈平安都觉得那就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刘志茂再次抱拳,“恳请陈先生莫要两败俱伤,对书简湖釜底抽薪,也让自己彻底失去这块护身符。”

陈平安不会与曾掖讲自己的道理,而是教他如何看待这个世界的根本认知,只要知道得越多,就像手中撑着一把桐叶伞、油纸伞,对待风风雨雨,可以躲避更多,若是只与少年讲道理,而毫不知晓世道的复杂,无非是给曾掖编织了一个箩筐、背篓,让他背着,然后陈平安是在不断强行往里边塞东西,非但不会让曾掖走得更加顺畅,而是在负重前行,只会越来越吃力。

手持炭笼,他走到窗口,望向窗外的书简湖,大雪停歇。

风雪夜归人。

打打杀杀,必须得有。

陈平安突然问道:“我如果手持玉牌,毫无节制地汲取书简湖灵气水运,直接涸泽而渔,尽收入我一人囊中,真君你,他刘老成,幕后的大骊宋氏,会阻拦吗?敢吗?”

刘志茂丝毫不恼,爽朗大笑,“看看,还说不是知己?”

世间文字是有力量的,文字汇聚而成的学问,则是有重量的。

可能曾掖这一辈子都不会知道,他这一点点心性变化,竟是让隔壁那位账房先生,在面对刘老成都心如止水的“大修士”,在那一刻,陈平安有过一刹那的心中悚然。

在看曾掖这条线的时候,看到少年的心性起伏后,陈平安又一次感到无奈,甚至疲惫。

陈平安更不例外。

那块玉牌的原主人,正是亚圣一脉的中土文庙七十二贤之一,更是坐镇宝瓶洲版图上空的大圣人。

陈平安不以为意,这些话,未必是假话,但是言者如何想,并不重要,关键是听者不能太当真,世事无常,今天人的真心,经不起明天事的敲打。

都是咱们书简湖的极好道理啊。

陈平安没有再理睬她,在书案和桌上点燃两盏灯火,从竹箱搬出那座“下狱”阎王殿,放在桌上。

一方面是不死心,希望粒粟岛谭元仪可以在刘老成那边谈拢,那么刘志茂就根本无需继续搭理陈平安,井水不犯河水罢了。

刘志茂跟着起身,瞥了眼无比凄惨的那条小泥鳅。

家乡小镇,杨家铺子的草药,就是陈平安唯一的选择。最后,娘亲还是走了。

陈平安笑道:“这个你就别想了。”

时不在我,刘志茂只能如此感叹。

陈平安指了指炭雪,对刘志茂说道:“大骊国师,会喜欢这副元婴境蛟龙的遗蜕,这是我刚刚拿到手的筹码,做成了这单生意,保你刘志茂一条命,实在不行,让你捞到手一块大骊太平无事牌,避难迁徙出书简湖,以后成为大骊供奉,最少是有希望的。所以即便粒粟岛和刘老成两边都谈不拢,我一样可以帮你防止那个最坏的‘万一’出现。”

陈平安只说了一句话,“炭雪在我那边,想要与我讲一讲她的道理,就不来吃饺子了。”

只有走过去了,才有岔路可走的机会,才有从羊肠小道和独木桥变成阳关大道的下一个机会。

陈平安看也不看她,“去的路上,劳烦真君与我说说看蛟龙遗蜕的剥取之法,回来之后,我再听听她的遗言,万一,她的道理能够说服我呢?”

陈平安单手持炭笼,走到她身边,伸手握住剑仙的剑柄。

在这一刻。

如何打杀,更是学问。

刘志茂脸色僵硬。

看似濒死的炭雪,她微微拧转脖子,看着“相谈甚欢”的两个男人,听着他们极有可能只言片语就可以决定书简湖走势的话语。

可是几乎人人都会有这样困境,叫做“没得选”。

这条泥鳅和顾璨的所作所为,甚至是吕采桑、元袁这些所谓的年轻天之骄子,在刘志茂眼中,那就是小家伙玩过家家,说话的嗓门大一点,摔碎的瓷器瓦罐多一点,就真以为老天爷第一我第二了。但是刘志茂非但不会觉得这样不好,反而这样才是最好的,太痴迷于所谓拳头硬不硬的小傻子越多,连只凭喜怒、动辄杀人的那双稚嫩拳头之上,到底靠了多少岛屿、师门老祖宗的威势,都拎不清楚,值得刘志茂去担心吗?他刘志茂自己屁股底下的那张椅子,只会坐得更稳。

再者陈平安可以想明白许多事情,红酥,春庭府妇人的隐蔽禁制,诸如此类,并不会真正让刘志茂感到“安心”,为何读书人既说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结果又自己打自己的耳光,会说百无一用是书生?还不是如何想是一回事,如何做,又是一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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