682.第682章 拳与飞剑我皆有(1/2)

第682章 拳与飞剑我皆有

庞元济愣了一下,朝那个年纪轻轻的青衫客,竖起大拇指。

敢这么与他庞元济说话的,在这座什么都不多、唯独剑修最多的剑气长城,得是元婴剑修起步。

不是庞元济瞧不起那个接连胜过两场的外乡人。

而是庞元济根本就是瞧不起整座浩然天下。

比这种瞧不起,更多的情绪,是厌恶,还夹杂着一丝天然的仇视。

若非北俱芦洲剑修,阿良,左右,这些浩然天下剑修的存在,庞元济对于那座极为陌生、富饶、安稳的天下,甚至会是痛恨。

所以这位在剑气长城被视为最与宁姚般配的年轻剑修,不再言语。

庞元济一口饮尽碗中酒,然后站起身,离开酒桌,缓缓走到街上。

那个独眼的大髯汉子神色如旧,只是喝酒。

宁姚瞪了他一眼。

陈平安随后的动作。

齐狩视线绕过庞元济,看着那个赤手空拳的外乡武夫,年纪不大,据说来自宝瓶洲那么个小地方,约莫十年前,来过一趟剑气长城,不过一直躲在城头那边练拳,结果连输曹慈三场,就是两件值得拿出来给人说道说道的事情之一,另外一件,更多流传在妇人女子当中,是从董家流传出来的一个笑话,宁姚说她能一只手打一百个陈平安。

她知道自己在这些事情上,最不擅长。

齐狩一瞬间,凭借本能,就运转所有关键气府的盎然灵气,人身小天地之中,一处水府,云蒸霞蔚,一座山岳,草木蒙眬,其余拥有本命物的几大窍穴,各有异象迭起,以至于众多气机流泻人身小天地之外,使得齐狩整个人笼罩上一层灿烂绚丽的光彩,齐狩一双眼眸更是泛起阵阵金光涟漪。

齐狩不得已,被一拳打得直接背脊贴地,倒滑出去十数丈远,只是在这个过程当中,身穿法袍的齐狩,袖中又滑出一枚兵家甲丸,一身金甲刹那之间披挂在身,可哪怕如此,齐狩刚一掌拍地,就要起身,再挨那注定会砸在身上的一拳,却被几乎身体前倾、算是贴地奔走的一袭青衫,一拳砸在面门之上,打得身披兵家宝甲、内嵌法袍的齐狩再次贴地。

从街道尽头处的酒肆,有人在街上现身,正是齐狩。

十五拳过后。

陈平安站直身体,依旧是左手负后,右手握拳在前。

当年十三之争,剑气长城这边的出战第一人,正是这位在蛮荒天下都一样大名鼎鼎的隐官大人,结果对方一头以肉搏厮杀著称一洲的大妖,见着了她,直接认输跑了,然后对峙双方,就看着一个小姑娘在战场上,轰天砸地了足足一刻钟。

陈三秋无奈道:“说假话,我觉得陈平安一只手可以撂倒齐狩,说实话,齐狩没背着那把剑,我觉得陈平安还有些胜算。”

长剑铿然出鞘,被他握在手中。

陈平安先后看过了庞元济和齐狩的两段短暂路程,双方的步伐大小,落地轻重,肌肉舒展,气机涟漪,呼吸快慢。

大街两边的酒肆酒楼,议论得愈发起劲。

有些时候,内心细腻敏感的叠嶂,不得不承认,陈三秋这些大姓子弟,若是人好,都还好说,若是聪明用错了地方,那是真坏。

与此同时,天然能够追蹑敌人魂魄的飞剑心弦,如影随形,紧跟那一袭青衫,至于飞鸢,更加运转自如。

那两把莫名其妙出现的飞剑,简直就是中看不中的绣枕头,只是略微阻滞了飞鸢、心弦的攻势,就被弹飞。

背对陈平安的齐狩没有犹豫,没有刻意追求什么不动丝毫的大胜结果,一步踏出,面朝宁姚他们一伙人的齐狩,直接掠出十数丈,结阵在方丈小天地之中的跳珠再次数量增加,让剑阵更加紧密厚重。

所以董不得担心之余,又有些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隐官坐在桌上,轻轻点头,算是对两位晚辈没这么快分出胜负的一点小小嘉奖了,她百无聊赖,便抬起双手,揪住自己的两根羊角辫,轻轻摇晃起来。

相传这把半仙兵的真身本元,曾是远古天庭一尊火部神灵的金身脊柱,尸骸遗落人间,被齐家老祖偶然所得,悉心炼化百余年。

陈平安一转头。

可能在浩然天下的山上,这个岁数,就算只是一位洞府、观海境修士,就已经是一般仙家山头的祖师堂嫡传,被众星拱月。

她转头望向一处,眉头紧蹙。

“隐官”并非她的姓名,而是一个不见记载的远古官职,世代承袭,在剑气长城,负责督军、刑罚等事,历史上也有许多不堪大用、沦为傀儡的隐官大人,但是在她接手这个头衔之后,剑气长城对于隐官的轻视之心,荡然无存。她不但是杀了最多中五境妖物的人,千年以来的南边战场上,被她一拳打得血肉横飞、当场毙命的己方怯战剑修,也多。

烛火有多高?

口哨声此起彼伏,怂恿两人先打过一场再说,已经有人开始打算坐庄,让人押注输赢,以及谁能在几招内分出胜负,这些路数,都是跟阿良学的,一个赌庄,动辄有十几种押注样,用阿良的话说,就是搏一搏,厕纸变丝帛,押一押,秃子长头发。

何况这里是阿良待过很多年的地方,一个让阿良留下不走,在漫长岁月里,喝了那么多酒水的地方,那么陈平安出拳不够重,出剑不够快,都对不起此地。

陈平安由衷认可那位岁月悠久的老神仙,那么在此出拳与出剑,便能够破天荒达到那种梦寐以求的境地,后顾无忧,百无禁忌!

裸露白骨的一拳过后。

隐官怒道:“我就闻一闻,咋了,犯法啊,剑气长城谁管着刑罚,是他老不死陈清都吗?”

齐狩眼睁睁看着一袭青衫,一拳破开跳珠剑阵,对方拳头血肉模糊,可见白骨。

好像大街之上,那个家伙的言行举止,就是陈平安在做一件天经地义的事情。

是一处酒楼屋脊边缘,坐着一个身穿宽松黑袍的小女孩,梳着俏皮可爱的两根羊角辫,打了半天的哈欠。

齐狩阴神握住高烛之后,问道:“还打吗?”

剑气长城齐家的半仙兵之一,剑名“高烛”。

就在许多观战看客,觉得大局已定的时候,陈平安凭空消失。

没有擦去满脸血污的齐狩,瞬间脸色铁青,“谁借给你的仙兵?!”

说到这里,陈平安收敛笑意,“南边战场上的齐狩,对得起这个姓氏。但是,架还是得打。只要你敢出剑。”

宁姚转过头,“怎么了?”

兴许时间久了,会有生死之交,或是继续看不顺眼,会有一言不合的切磋约架,但是近百年以来,还真没有这么直愣愣的年轻人。

倒也不算什么毫无招架之力。

这位隐官大人瞬间不见。

在那位隐官大人离开屋脊的一瞬间。

一袭青衫在远离先前他所站原地的街上,身形突兀倾斜,又有速度更快的剑光一闪而逝,若是没有那躲避,就要被剑光从后背心处一穿而过。

她似乎有些不耐烦,终于忍不住开口道:“庞元济,磨磨唧唧,拉根屎都要给你断出好几截的,丢不丢人,先干倒齐狩,再战那个谁谁谁,不就完事了?!”

齐狩阴神毫不犹豫就重归身躯,飘然落地。

大日悬空,何物敢与我争高。

因为齐狩的本命飞剑,他不止一把,已经现世的那把,名为“飞鸢”。

还拥有一把真真切切的本命物飞剑,幽绿剑光,速度极快,刚好以剑尖对剑尖,抵住了那把心弦,双方各自错开,好似主动为陈平安让道直行,继续出拳!

隐官想了想,给出一个她自己觉得极有见地的答案,“大概也许可能比较少见吧。”

陈三秋想了想,还是笑道:“不去管这些乱七八糟的,反正陈平安敢这么讲,敢一口气点名道姓,点菜似的,喊了齐狩和庞元济,我就认陈平安这个朋友。因为我就不敢。交朋友,图什么,还不是蹭吃蹭喝之外,朋友还能够做点自己做不成的痛快事。在身边笼络一大堆帮闲狗腿,这种事,我要脸,做不出来。如果齐狩敢坏规矩,我们又不是吃干饭的,一路杀过去,董黑炭你打到一半,再装个死,故意受伤,你姐姐肯定要出手帮咱们,她一出手,她那些朋友,为了义气,肯定也要出手,哪怕是做做样子,也够齐狩那些狐朋狗友吃一大壶胭脂酒了。”

被同样两抹剑光砸中。

就是打量几眼的小事情。

庞元济在意的,只有剑气长城的剑修身份,以及隐官大人的弟子身份。

一道金色光柱,从远处宁府冲霄而起,伴随着阵阵雷鸣声响,破空而至,被陈平安轻轻握住。

宁姚却说道:“齐狩本来就比你们强不少,一线之间,别说是你们几个,距离远了,我一样拦不住。所以我会盯着齐狩的战场选择,一旦齐狩故意引诱陈平安往叠嶂铺子那边靠,就意味着齐狩要下狠手,总之你们不用管,只管看戏。何况陈平安也不一定会给齐狩握剑在手的机会,他应该已经察觉到异样了。”

宁姚眼中没有其他人。

因为街上三人,撇开那个从看热闹、变成热闹给人看的庞元济,只说陈平安与齐狩,这已经不是差不多岁数的年轻人,做什么意气之争了,陈平安确实不该提及宁姚和斩龙台,这就给了齐狩不按规矩行事的借口。牵扯到了男女之间的事儿,又扯到了家族。齐狩此次交手,做得狠辣,大家族的那些老头子,兴许会不高兴,但是如果齐狩出剑软绵,更是不堪。是个人,都知道应该如何取舍。

他手中那把名为剑仙的仙兵,似乎在为久违的厮杀而雀跃,颤鸣不已,以至于不断散发出丝丝缕缕的金色光线。

金身境武夫?

齐狩有些为难。

陈平安那只白骨右手掌,五指如钩,抓住地上那具齐狩真身的身躯,缓缓提起,然后随手一抛,丢向齐狩阴神。

董画符闷闷说道:“任毅加溥瑜,分明是齐狩故意安排的人选,让人挑不出毛病,任毅是龙门境剑修当中,年纪小的,飞剑快的,陈平安输了,当然是什么面子都没了,赢了任毅,溥瑜是金丹里边,最架子的,赢了溥瑜,容易掉以轻心,陈平安也算有了不小的名气,再由齐狩这个一肚子坏水的,来解决掉陈平安,齐狩可以利益最大化,所以这就是一个连环套。”

高烛?

陈三秋哑口无言。

不料那个青衫剑客与先前如出一辙,转过身,笑望向庞元济。

宁姚不置可否。

那是一头货真价实的仙人境妖物,但是老大剑仙却说,没能打死对方,她就觉得自己已经输了。

青衫年轻人,意态闲适,微笑道:“你要是不姓齐,这会儿还躺在地上睡觉。所以你是投胎投得好,才有一把半仙兵,我跟你不一样,是拿命挣来的这把剑仙。”

齐狩抬手收剑入鞘在背后,向前走去,与那一袭青衫擦肩而过的时候,“敢不敢约个时候,再战一场?”

在所有人都疑惑不解,不知为何那一袭青衫突然停手的时候。

再加一拳神人擂鼓式。

她可是董画符的亲姐姐。

剑修除了本命飞剑之外,只要是身上佩剑的,又不是那种无聊的装饰,那就是同样一人,两种剑修。

飞剑心弦,从来快且准。

陈平安反问道:“地点你定,时间我定,如何?”

宁姚始终心如止水,最是局中人,反而最像是局外人。

晏琢和陈三秋面面相觑,各有疑惑。

一方出拳不停,辗转腾挪大半天,到最后把自己累个半死,好玩吗?

拥有三把本命飞剑的齐狩,体魄强韧,超乎寻常,更是理所当然。

她站起身,反悔了,喊道:“继续,我不管你们了啊,切记切记,不分生死的打架,从来不是好的打架。”

陈三秋苦笑道:“飞剑多,配合得当,就是这么无解。”

只不过这就足够了。

无非是从十数种既定方案当中,挑出最契合当下形势的一种,就这么简单。

少女揉了揉屁股,纤细肩头一个晃荡,将身边一个窃笑不已的同龄人,使劲推远,嚷嚷道:“董姐姐,我娘亲说啦,你才是那个最拎不清的老姑娘!”

那尊齐狩阴神面无表情,伸手一抓。

一个婴儿肥的少女踮起脚跟,趴在窗台上,使劲点头道:“这个家伙,还挺俊俏唉。你们可劲儿喜欢庞元济去吧,我反正从今儿起,就喜欢这个叫陈平安的家伙了。董姐姐,要是宁姐姐哪天不要他了,记得立即提醒我啊,我好趁虚而入,早些结婚算了,角山楼铺子的婚嫁衣裳,真是好看,摸起来滑不溜秋的。”

陈平安环顾四周。

就在此时,那个不知何时重返酒肆落座的大髯汉子,放下一只从地上捡起再倒酒的大白碗,对齐狩说道:“输了就得认,你们齐家嫡传子弟,没有死在城头以北的先例。”

晏琢一把拍掉陈三秋的手,洋洋得意道:“我先前怎么说来着,响当当的武学大宗师,我这眼光,啧啧啧。”

宁姚瞥了眼齐狩背后的那把剑。

齐家剑修,历来擅长小范围厮杀,尤其精通对峙局面的速战速决。

哪怕如此,剑气长城这边的汉子,还是觉得少了那个挨千刀的家伙,平日里喝酒便少了好多乐趣。

晏琢白眼道:“你董黑炭都知道的,我们会不清楚?”

陈三秋伸手轻轻拍打着晏胖子的脸颊,“某人在演武场打了一套好拳法啊。”

隐官眼睛一亮,使劲挥手,“这个可以有,那就麻溜儿的,赶紧干架干架,你们只管往死里打,我来帮着你们守住规矩便是,打架这种事情,我最公道。”

由着庞元济和齐狩先商量出个结果。

齐狩喉结微动,差点没能忍住那一口鲜血。

然后她望向庞元济先前喝酒的酒桌那边,皱着一张小脸,“那个瞎了眼的可怜虫,丢壶酒水过来,敢不赏脸,我就锤你……”

宁姚突然转头问道:“你们觉得陈平安一定会输?”

那是一个看着不着调、一拳下去能让飞升境大妖都皮开肉绽的强大存在。

晏琢看得心惊胆战,叠嶂几个,也都神色不太自然。

叠嶂下巴点了点远处那个身影,然后伸出一根大拇指。

一袭青衫,头别玉簪,身材修长。

齐狩刚刚转身,便心情凝重几分,选择再退,只是落在众人眼中,仿佛齐狩依旧闲庭信步,惬意万分。

哪怕是那些在北俱芦洲家乡,个个眼高于顶的年轻剑修,到了剑气长城后,也不曾有人初来驾到,就敢如此言行。

尤其是齐狩。

齐狩不再说话,没有御风离去,就这样一直走到街道尽头,在拐角处缓缓离开。

众人眼中极为狼狈的一袭青衫,骤然而停,满身拳意流淌之汹涌迅猛,简直就是一种几乎肉眼可见的凝聚气象,竟是连一些下五境修士都看得真切。

宁姐姐离开浩然天下的时候,是这般装束,回来之后,也是如此,虽说法袍有法袍的好处,可总这么一种装束,都快要半点不像女子了。

少女在董不得收手后,揉了揉额头,转头,咧嘴笑道:“小姑娘,小姑娘,年年十八岁的董姐姐。”

庞元济正打算离去。

哪怕那一袭青衫已经躲过致命刺杀,依旧逃不掉被穿透肩头的下场,身形难免微微凝滞,就这么一瞬间的功夫,本命剑“飞鸢”就在陈平安脖颈处擦过。

庞元济走到街上后,神色肃穆,很难想象这是一位才二十五岁的年轻人,“陈平安,我对你没意见,不过我对浩然天下很有意见。”

接下来一幕,别说是早已忘了喝酒的看客,就连叠嶂都有些眼皮子打颤。

谁先谁后,都不重要。

隐官撇撇嘴,“陈清都看顺眼的,我都看不顺眼。”

大街两侧,发现那个外乡年轻人,竟然开始闭目养神。

董不得抬腿踢了小姑娘的屁股一脚,笑道:“一般脑子拎不清的姑娘,是想男人想疯了,你倒好,是想着穿嫁衣想疯了。”

齐狩就是要站着不动,就耍得这个家伙团团转。

陈平安笑道:“我对你庞元济也没意见,不过我对某个说法,很有意见。”

庞元济收敛心神,望向大街上。

而速度更快的那把“心弦”,就在等一位金身境武夫不知死活的欺身而进。

庞元济笑问道:“不觉得自己吃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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