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08.第708章 裴钱的小钱袋子（1/2）

第708章 裴钱的小钱袋子

已经依稀可见那座倒悬山的轮廓。

曹晴朗举目眺望，不敢置信道：“这竟然是一枚山字印？”

种秋感慨道道：“异国他乡，壮丽风景，何其多也。”

裴钱与崔东山坐在栏杆上，转头小声说道：“两个夫子，见识还不如我多哩。你看我，瞧见那倒悬山，会感到奇怪吗？半点都没有的，说到底，还是光读书不走路惹的祸，我便不一样，抄书不停，还跟着师父走过了千山万水万水千山，种夫子去过那么大一个桐叶洲吗？去过宝瓶洲青鸾国吗？再说了，我每天抄书，天底下抄书成山这件事，除了宝瓶姐姐，我自称第三，就没人敢称第二！”

崔东山一脸疑惑道：“大师姐方才见着了倒悬山，好像流口水了，一门心思想着搬回落魄山，以后谁不服气，就拿此印砸谁的脑阔儿。”

裴钱有些难为情，“那么大一宝贝，谁瞧见了不眼馋。”

“关于抄书一事，其实被你瞧不起学问的老厨子，还是很厉害的，早年在他手上，朝廷负责编撰史书，被他拉了十多位名满天下的文臣硕儒、二十多个朝气勃勃的翰林院读书郎，日夜编撰、抄写不停，最终写出千万字，其中朱敛那一手小楷，真是绝妙，说是出神入化不为过，哪怕是浩然天下如今最为盛行的那几种馆阁体，都不如朱敛早年手笔，此次编书，算是藕福地历史上最有意思的一次学问汇总了，可惜某个牛鼻子老道士觉得碍眼，挪了挪小指头，一场灭国之祸，如同点燃一座浩然天下某些地方乡俗的敬字火炉，专门焚烧废旧纸张、带字的碎瓷等物，便烧毁了十之七八，书生心血，纸上学问，便一下子归还天地了大半。”

崔东山百无聊赖，说过了一些小地方的单薄老黄历，一上一下挥动着两只袖子，随口道：“光看不记事，浮萍打旋儿，随波流转，不如人家见一是一，见二得二，再见三便知千百，按部就班，便是中流砥柱，激起光阴长河万丈浪。”

裴钱瞪眼道：“大白鹅，你到底是哪边阵营的？咋个总是胳膊肘往外拐嘞，要不我帮你拧一拧？我如今学武大成，约莫得有师父一成功力了，出手可没个轻重的，嘎嘣一下，说断就断了。到了师父那边，你可别告状啊。”

崔东山双手抱住后脑勺，笑道：“我有钱，不用你掏。”

崔东山笑了笑，与裴钱说道：“咱们明儿先逛一圈倒悬山，后天就去剑气长城，你就可以见到师父了。”

种秋再问，若是你与先生，争执不下，各自有理，又该如何？

裴钱愣了一下，疑惑道：“你在说个锤儿？”

裴钱深呼吸一口气，就是欠收拾。

裴钱觉得也对，小心翼翼从袖子里边掏出那只老龙城桂姨赠送的香囊钱袋，开始数钱。

裴钱一开始还有些生闷气，结果崔东山坐在她屋子里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水，来了那么一句，学生的钱，是不是先生的钱，是先生的钱，是不是你师父的钱，是你师父的钱，你这当弟子的，要不要省着点。

大小两座天下，风景不同，道理相通，所有人生道路上的探幽访胜，无论是极大的安身立命，还是略微狭窄的治学方略，都会有这样那样的难题，种秋不觉得自己那点学问，尤其是那点武学境界，能够在浩然天下庇护、授业曹晴朗太多。作为昔年藕福地土生土长的人氏，大概除了丁婴之外，他种秋与曾经的挚友俞真意，算是极少数能够通过各自道路稳步攀登，从井底爬到井口上的人物，真正感悟天地之大，可以想象道法之高。

裴钱就愈发纳闷，那还怎么去蹭吃蹭喝，结果崔东山绕来绕去，带着三人走入一条小巷子，在那鹳雀客栈下榻！

至于老厨子的学问啊写字啊，可拉倒吧。

种秋和曹晴朗自然无所谓这些。

崔东山玩笑道：“陪了你这么久的小铜板儿、小碎银子和神仙钱，你舍得它们离开你的香囊小窝儿？这么一离别分开，可能就这辈子都再也见不着它们面儿了，不心疼？不伤心？”

曹晴朗关于修行一事，偶尔遇上许多种秋无法解惑的症结关隘，也会主动询问那个同师门、同辈分的崔东山，崔东山每次也只是就事论事，说完之后就下逐客令，曹晴朗便道谢告辞，次次如此。

裴钱皱眉道：“别闹，师父说过，出门在外，不许随便拿出符箓显摆自己的家底，修士扎堆的地方，容易让人眼红，一眼红就多是非，自己没错惹来别人错，再没错，打打闹闹的，也终究谈不上‘我无错’三字。至于山鬼神祇聚众的地儿，更会被视为挑衅，这可不是我瞎说，当年我跟师父在桐叶洲那边，在月黑风高的荒郊野岭，就遇到了山神娶亲的阵仗，我就是多瞧了那么一眼，真的就一眼，那些精怪鬼魅就齐刷刷瞪我，好家伙，你猜怎么着，师父见我受了天大委屈，立即回瞪一眼过去，那些原先一个比一个趾高气扬的山水神怪，如遭雷击，然后就一个个伏地不起，跪地求饶，连那不知是人是鬼的美娇娘坐着的轿子都没人抬了，估计被摔了个七晕八素，这么多年过去了，我这心里边，还是挺过意不去的。”

之后崔东山鬼鬼祟祟离开了一趟鹳雀客栈。

之所以必须要在离开家乡之前，走遍福地，除了在南苑国京城画地为牢了大半辈子的种秋，自己很想要亲身领略四国风土人情之外，一路之上，也与曹晴朗一起亲手绘制了数百幅堪舆图，种秋与曹晴朗明言，此后这方天下，会是前所未有天翻地覆的新格局，会有层出不穷的修道之人，入山访仙，登高求真，也会有诸多山水神祇和祠庙一座座矗立而起，会有诸多好似漏网之鱼的精怪鬼魅祸乱人世。

如今这位种夫子的更多思虑，还是两人一起离开莲藕福地和大骊落魄山之后，该如何求学治学，至于练气士修行一事，种秋不会过多干涉曹晴朗，修行证道长生，此非我种秋所长，那就尽量不要去对曹晴朗指手画脚。

因为她是一位么得感情的杀手。

崔东山笑道：“倒悬山有那么多的好东西，咱们不得买些礼物？”

崔东山此后果真稳如磐石，只是仰头看着那座倒悬山，心之所向，已经在不倒悬山，甚至不在浩然天下以及更加遥远的青冥天下，而是天外天，那些除了飞升境修士之外谁都猜不出根脚的化外天魔。

崔东山微笑道：“真话说完了，换个假版本说说看。”

窗台那边，窗户蓦然自行打开，一大片雪白飘然坠下，露出一个脑袋倒垂、吐着舌头的歪脸吊死鬼。

不远处种秋和曹晴朗两位大小夫子，已经习惯了那两人的打闹。

裴钱双手托着腮帮，眺望远方，慢悠悠轻声道：“不要跟我说话，害我分心，我要专心想师父了。”

崔东山面带微笑，听说剑气长城那边如今挺有意思，竟敢有人说如今的文圣一脉，除了左右之外，多出了一个陈平安又如何，文圣一脉，文圣不文圣的，至于更加可怜的文脉道统，还有香火可言吗？

少年笑着点头，愿意，也敢。

崔东山伸出手去，道：“借我一张黄纸符箓贴脑门上，我压压惊，被大师姐吓死了。”

曹晴朗最后回答，且行且看，且思且行。

她立即呼喝一声，手持行山杖，开开心心在屋子里边耍了一通疯魔剑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