717.第717章 唯恐大梦一场(1/2)
第717章 唯恐大梦一场
陈平安与崔东山,同在异乡的先生与学生,一起走向那座算是开在异乡的半个自家酒铺。
崔东山轻声问道:“先生没劝成功?陶文依旧不愿意离开剑气长城,就非要死在这边?”
一样米养百样人,剑气长城既然会有不想死的剑修崔嵬,自然也就会有想死家乡的剑仙陶文。
剑气长城历史上,双方人数,其实都不少。
最顶尖的一小撮老剑仙、大剑仙,无论是犹在人世还是已经战死了的,为何人人由衷不愿浩然天下的三教学问、诸子百家,在剑气长城生根发芽,流传太多?当然是有理由的,而且绝对不是瞧不起这些学问那么简单,只不过剑气长城的答案倒是更简单,答案也唯一,那就是学问多了,思虑一多,人心便杂,剑修练剑就再难纯粹,剑气长城根本守不住一万年。
关于此事,如今的寻常本土剑仙,其实也所知甚少,许多年前,剑气长城的城头之上,老大剑仙陈清都曾经亲自坐镇,隔绝出一座天地,然后有过一次各方圣人齐聚的推演,然后结局并不算好,在那之后,礼圣、亚圣两脉造访剑气长城的圣人君子贤人,临行之前,不管理解与否,都会得到学宫书院的授意,或者说是严令,更多就只是负责督战事宜了,在这期间,不是有人冒着被责罚的风险,也要擅自行事,想要为剑气长城多做些事,剑仙们也未曾刻意打压排挤,只不过这些个儒家门生,到最后几乎无一例外,人人心灰意冷罢了。
陈平安说道:“到了酒桌上,光顾着喝酒,就没劝。果然喝酒误事。”
陈平安脚步不快,崔东山更不着急。
两人便这样缓缓而行,不着急去那酒桌喝新酒。
陈平安疑惑道:“断了你的财路,什么意思?”
诱饵便是他崔东山到底是谁,林君璧的下场又是如何,邵元王朝的走势会不会有那翻天覆地的变化,然后以此再来作证确定他崔东山到底是谁。
所以他身边,就只能拉拢林君璧之流的聪明人,永远无法与齐景龙、钟魁这类人,成为同道中人。
隐官大人收入袖中,说道:“大概是与左右说,你那些师弟师侄们看着呢,递出这么多剑都没砍死人,已经够丢脸的了,还不如干脆不砍死岳青,就当是切磋剑术嘛,若是砍死了,这个大师伯当得太跌份。”
那么护住众多世人的讲理与不讲理,付出的代价只会更大,比如崔东山此次暂且搁置宝瓶洲那么多的大事,赶赴倒悬山和剑气长城,就需要付出代价,其实崔瀺没说什么,更没有讨价还价,信上只说了速去速回四个字,算是答应了崔东山的偷懒怠工。但是崔东山自己清楚,自己愿意去多做些。你崔瀺老王八蛋既然可以让我一步,那我崔东山不是你崔瀺,便可以自己去多走两步。
陈清都笑道:“又没让你走。”
只不过如今地图上,是一条条以朱笔描绘而出的路线,鲜红路线,一端在宁府,另外一端并不定数,最多是叠嶂酒铺,以及那处街巷拐角处,说书先生的小板凳摆放位置,其次是剑气长城左右练剑处,其余一些屈指可数的痕迹,反正是二掌柜走到哪里,便有人在地图上画到哪里。
陈平安自己练拳,被十境武夫无论如何喂拳,再惨也没什么,只是独独见不得弟子被人如此喂拳。
老大剑仙的茅屋就在不远处。
陈清都点点头,只是说道:“随你。”
今天的剑气长城。
崔东山点头称是,说那酒水卖得太便宜,阳春面太好吃,先生做生意太厚道。然后继续说道:“再就是林君璧的传道先生,那位邵元王朝的国师大人了。但是许多老一辈的怨怼,不该传承到弟子身上,别人如何觉得,从来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文圣一脉,能不能坚持这种费力不讨好的认知。在此事上,裴钱不用教太多,反而是曹晴朗,需要多看几件事,说几句道理。”
崔东山委屈道:“学生委屈死了。”
郭竹酒郑重其事道:“我若是蛮荒天下的人,便要烧香拜佛,求大师伯的剑术莫要再高一丝一毫了。”
与他人撇清关系,再难也不难,唯独自己与昨日自己撇清关系,千难万难,登天之难。
为了不给纳兰夜行亡羊补牢的机会,崔东山与先生跨过宁府大门后,轻声笑道:“辛苦那位洛衫姐姐的亲自护送了。”
陈平安犹豫了一下,又带着他们一起去见了老人。
陈平安笑问道:“所以那林君璧如何了?”
郭竹酒,原地不动,伸出两根手指头,摆出双脚走路姿态。
陈平安转头道:“是教先生做人?”
隐官大人跳到椅把手上站着,更高些俯瞰那幅地图,自言自语道:“将死之人,有点多了啊。能活之人,倒也不算少。输钱赢钱,挣钱还钱,有这样做买卖的吗?将来谁又记得你陶文的那点卖命钱,你陈平安做的那点芝麻事?大势之下,人人难逃,毫无意义的事情嘛,还做得如此起劲?唉,真是搞不清楚读了书的剑客怎么想,从来都是这样。又不能喝酒,愁死我了。竹庵,你赶紧喝酒啊,让我闻闻酒味儿也好。”
最后这一天的剑气长城城头上,左右居中坐,一左一右坐着陈平安和裴钱,陈平安身边坐着郭竹酒,裴钱身边坐着曹晴朗。
崔东山抖了抖袖子,“当然。学生只是心中忐忑,今日这番行头,入不入得洛衫姐姐的法眼。”
左右不是有些不适应,而是极其不适应。
再加上那个不知为何会被小师弟带在身边的郭竹酒,也算半个?
裴钱这一次打算抢先开口说话了,输给曹晴朗一次,是运气不好,输两次,就是自己在大师伯这边礼数不够了!
所以等到自己师父与自己大师伯寒暄完毕,自己就要出手了!
不曾想裴钱千算万算,算漏了那个半吊子同门的郭竹酒。
说到这里,崔东山说道:“先生不该有此问的,白白被这些事不关己的腌臜事,影响了喝酒的心情。”
崔东山点头道:“是啊是啊。”
其实双方最后言语,各有言下之意未开口。
崔东山懒得去说那些的好与不好,反正自己不是,与己无关,那就在家门外,高高挂起。
老大剑仙又看了她一眼,为表诚意,郭竹酒的两根手指头,便走路快了些。
纳兰夜行笑道:“东山啊,你是难得一见的风流少年郎,洛衫剑仙一定会记住的。”
洛衫说道:“你问我?那我是去问陈平安?还是那个崔东山?”
崔东山如今在剑气长城名气不算小了,棋术高,据说连赢了林君璧许多场,其中最多一局,下到了四百余手之多。
洛衫到了避暑行宫的大堂,持笔再画出一条朱红颜色的路线。
看得那些酒鬼们一个个头皮发麻,寒透了心,二掌柜连自己学生的神仙钱都坑?坑外人,会手下留情?
陈清都走出茅屋那边,瞥了眼崔东山,大概是说小兔崽子死开。
不但如此,还能够拉上那位太徽剑宗的齐景龙一起。
对陈平安,教他些自己的治学法子,若有不顺眼的地方,就教小师弟练剑。
郭竹酒今天抢先一步说道:“未来大师伯,你一人一剑,便包围了大剑仙岳青在内那么多剑仙,是不是其实心情很淡然,对吧?因为更早那场出城杀妖的大战,大师伯一人便包围了那么多的大妖,砍瓜切菜哗啦啦的,所以很是习以为常了,肯定是这样的!大师伯你别不承认啊!”
陈平安摇头道:“先生之事,是学生事,学生之事,怎么就不是先生事了?”
左右笑了笑,“可以承认。”
但是眼前这两个,都是师侄!
真正的原因,则是陈平安害怕自己多看几眼,以后裴钱万一犯了错,便不忍心苛责,会少讲几分道理。
隐官大人站在椅子上,她双手揪着两根羊角辫儿,椅子悬空,俯瞰而去,她视野所及,也是一幅城池地图,更加庞大且仔细,便是太象街在内一座座豪宅府邸的私人园、亭台楼榭,都一览无余。
这家伙不知怎么就不被禁足了,最近经常跑宁府,来叨扰师娘闭关也就罢了,关键是在她这大师姐这边也没个好话啊。
在剑气长城,隐官一脉的洛衫,与那城头上荡秋千的失心疯女子周澄,姿容都算是极其出彩的了。
崔东山笑道:“天底下只有修不够的自己心,深究之下,其实没有什么委屈可以是委屈。”
可惜隐官大人没有下文了,洛衫与竹庵剑仙也不会多问。
左右还叮嘱了曹晴朗用心读书,修行治学两不耽误,才是文圣一脉的立身之本。不忘教训了曹晴朗的先生一通,让曹晴朗在治学一事上,别总想着学陈平安便足够,远远不够,必须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这才是儒家门生的为学根本,不然一代不如一代,岂不是教先贤笑话?别家学脉道统不去多说,文圣一脉,断然没有此理。
文圣一脉的顾全自己,当然是以不害他人、无碍世道为前提。只是这种话,在崔东山这边,很难讲。陈平安不愿以自己都尚未想明白的大道理,以我之道德压他人。
她裴钱身为师父的开山大弟子,大公无私,绝对不掺杂半点个人恩怨,纯粹是心怀师门大义。
纳兰夜行开的门,意外之喜,得了两坛酒,便不小心一个人看大门、嘴上没个把门,热情喊了声东山老弟。崔东山脸上笑眯眯,嘴上喊了声纳兰爷爷,心想这位纳兰老哥真是上了岁数不记打,又欠收拾了不是。先前自己言语,不过是让白嬷嬷心里边稍稍别扭,这一次可就是要对纳兰老哥你下狠手出重拳了,打是亲骂是爱,好好收下,乖乖受着。
像自己,就绝对不敢说话,不敢多看一眼老大剑仙,眼睛会疼。
先生不如此,学生劝不动,便也不劝了。
先生不是如此。
陈平安摇头道:“裴钱和曹晴朗那边,无论是心境还是修行,你这个当小师兄的,多顾着点,能者多劳,你便是心中委屈,我也会假装不知。”
世间许多弟子,总想着能够从先生身上得到些什么,学问,声誉,护道,台阶,钱。
竹庵浑然不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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