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14.第814章 碎碎平安(1/2)
第814章 碎碎平安
中土神洲一处禁制之地,方圆百里之内,山清水秀,风景宜人,唯有一座高两层、面阔三楹的建筑,好似从富贵门庭孤零零摘出来的小书斋。
匾额不大,但是意思极大,镇白泽。
居中大堂,悬挂有一幅至圣先师的挂像。
如果不是那匾额透露了天机,误入此地的修道之人,都会以为此地主人,是位隐居世外的儒家弟子。
一位中年面容的男子正在翻阅书籍,
每年都会有礼记学宫的君子贤人送书至此,不拘题材,圣贤训诂,文人笔记,志怪小说,都没什么讲究,学宫会按时放在禁地边缘地带的一座小山头上,小山并不出奇,只是有一块鳌坐碑样式的倒地残碑,依稀可见“春王正月大雨霖以震书始也”,君子贤人只需将书放在石碑上,到时候就会有一位女子来取书,然后送给她的主人,大妖白泽。
白泽放下书籍,望向门外的宫装女子,问道:“是在担心桐叶洲形势,会殃及自断一尾的浣纱夫人?”
女子听闻询问,立即转身,恭敬道:“回老爷的话,看那雨龙宗的可怜下场,奴婢确实担心浣纱夫人的安危。”
浣纱夫人不但是浩然天下的四位夫人之一,与青神山夫人,梅园子的酡颜夫人,月宫种桂夫人齐名,还是浩然天下的两头天狐之一,九尾,另外一位,则是宫装女子这一支狐魅的老祖宗,后者因为当年注定无法躲过那份浩荡天劫,只得去龙虎山寻求那一代大天师的功德庇护,道缘深厚,得了那方天师印的钤印,她不但撑过了五雷天劫,还顺利破境,为报大恩,担任天师府的护山供奉已经数千年,飞升境。
郁狷夫前些年从剑气长城返回浩然天下,又破境了,跻身了远游境。
白泽疑惑道:“不是帮那力挽狂澜的崔瀺,也不是你那困守剑气长城的关门弟子?”
白泽说道:“我已经很担待了。”
老秀才跺脚道:“这话我不爱听,放心,礼圣那边,我替你骂去,什么礼圣,学问大规矩大了不起啊,不占理的事情,我一样骂,当年我刚刚被人强行架入文庙吃冷猪头肉那会儿,亏得我对礼圣神像最是恭敬了,别处前辈陪祀圣贤的敬香,都是寻常香火,唯独老头子和礼圣那边,我可是咬紧牙关,了大价钱买来的山上香火……”
白泽说道:“最后一句话。”
一位面容清雅的中年男子现身屋外,向白泽作揖行礼,白泽破天荒作揖还礼。
周神芝有些遗憾,“早知道当年就该劝他一句,既然真心喜欢那女子,就干脆留在那边好了,反正当年回了中土神洲,我也不会高看他一眼。我那师弟是个死脑筋,教出来的弟子也是这般一根筋,头疼。”
老秀才站起身说道:“文圣一脉,从不求人!一身学问,全部是用来为这个世界做点什么的。”
三次过后,变得全无裨益,彻底无助于武道砥砺,陈平安这才收工,开始着手最后一次的结丹。
他张禄不会对浩然天下修士递出一剑,但是也绝对不会为浩然天下递出一剑。
刘幽州小心翼翼说道:“别怪我多嘴啊,郁姐姐和曹慈,真没啥的。当年在金甲洲那处遗址,曹慈纯粹是帮着郁姐姐教拳,我一直看着呢。”
白泽摆摆手,示意青婴离开屋子。
所以其实是一幅礼圣挂像。
那一定是没见过文圣参加三教辩论。
齐廷济摇头道:“没有。”
曹慈转过头,笑望向郁狷夫。
接连破碎金丹十二次之后,终于跻身了山巅境。
白泽皱眉说道:“最后提醒一次。叙旧可以,我忍你一忍。与我掰扯道理大义就免了,你我之间那点飘摇香火,经不起你这么大口气。”
周神芝立即展颜一笑,点头道:“毕竟是我的师侄,窝囊不到哪里去,只是我这师伯要求高罢了。这种话唯独我说得,外人敢瞎扯吗?自然是不敢的。”
郁狷夫沉声说道:“周爷爷,苦夏前辈其实从来不窝囊!”
老秀才站起身,绕出书案,对白泽作揖却无言,就此离去。
老秀才面带笑意,目送女子离去,随手翻开一本书籍,轻声唏嘘道:“心中对礼,未必以为然,可还是规矩行事,礼圣善莫大焉。”
老秀才这才说道:“帮着亚圣一脉的陈淳安不用那么为难。”
白泽点头,然后说道:“落魄山祖师堂,你那关门弟子,不是悬挂了你的挂像吗?”
听闻“老秀才”这个称呼,青婴立即眼观鼻鼻观心,心中愤懑,刹那之间便荡然无存。
果然北俱芦洲就不是外乡天才该去的地方,最容易阴沟里翻船。难怪爹娘什么都可以答应,什么都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唯独游历北俱芦洲一事,要他发誓绝不去那边瞎逛荡。至于这次游历扶摇洲,刘幽州当然不会死守山水窟,就他这点境界修为,不够看。
白泽伸手一抓,将一幅《搜山图》从屋内大梁上取出,丢给老秀才。
白泽说道:“耐心有限,好好珍惜。”
什么辩才无碍可通天、学问扎实在人间的文圣,今日看来,简直就是个混不吝的无赖货。从老秀才背着主人偷溜进屋子,到现在的满口胡诌胡说八道,哪有一句话与圣人身份相符,哪句话有那口含天宪的浩然气象?
曹慈率先离开山水窟祖师堂,打算去别处散心。
青婴被吓了一大跳。
郁狷夫呵呵一笑,“曹慈你如今话有点多啊,跟以前不太一样。”
白泽说道:“被我丢出此地,你没剩下多少的面子就算彻底没了。”
白泽说道:“说吧,什么事情,做不做在我。”
老秀才突然抹了把脸,伤心道:“求了有用,我这当先生的,怎会不求。”
老秀才笑道:“读书人,多有为难事,甚至还要做那违心事,恳请白先生,多担待些。”
白泽问道:“接下来?”
郁狷夫笑问道:“是不是有点压力了?毕竟他也山巅境了。”
只有一个例外。
白泽带着青婴原路返回那处“书斋”。
白泽转头,伸手指向那座只说规模、不抬起眼的雄镇楼,“屋舍就牢固了,世上家家相亲,孝如卯榫,在家中遮风避雨不难了,推开门去,读书越多,琢磨越多,忠义礼仪就自然而然跟上了。要我说啊,以后哪天门内世道变得亲情疏离,夫妻离散无负担,门外世道人人为己,傻子太少,聪明人太多,那个世道才是真正在往下走,因为世道这个屋舍的细微处,越来越失去黏性了。所以这也是老秀才当年不愿首徒崔瀺太早推出“事功学问”的原因所在,不是那头绣虎的学问不好,而是一个不慎,就会弊端太大,到时候至圣先师、礼圣亲自出手补救,都难有成效。父子之间,夫妻之间,若是都要斤斤计较利益得失,那就会比释道两家更早进入人心上的末法时代。”
怀潜摇摇头,“我眼没瞎,知道郁狷夫对曹慈没什么念想,曹慈对郁狷夫更是没什么心思。何况那桩双方长辈订下的亲事,我只是没拒绝,又没怎么喜欢。”
她是事后才听一个栖息在屋内梁上的书香小人儿,说那老秀才不但屁颠屁颠进了门,还说白大爷你太不讲究了,寄人篱下,不晓得礼敬主人就罢了,怎么也该卖个面子装装样子,这一挂上,能省去多少不必要的麻烦事,不挂白不挂嘛。然后老秀才就擅作主张挂上了那幅至圣先师的挂像。所幸白泽老爷也没摘下丢出门外,就那么一直挂着。
白泽无奈道,“回了。去晚了,不知道要被糟践成什么样子。”
除此之外,还有数位年轻人,其中就有皮囊犹胜齐剑仙的白衣青年,一位三十岁左右的山巅境武夫,曹慈。
老秀才翻书不停,一本放下一本拿起,伸长脖子,瞥了眼白泽写在那些书籍上空白处的注释,点头道:“传注释学,诂训释述,学音义疑,仅是一个传就分大小、内外、补集诸多门类,好学问太多,人生太苦短,确实容易让后世读书人如坠云雾,尤其是书籍一多,从寻幽探险才可入得金山银山,偶有所得,便倍加珍惜,到家中珠宝无数,逐渐弃若敝屣,加上圣贤道理一味劝人舍弃利益,教人立命之法,却不教人安身之术,难以真正融洽,终究不美。”
老秀才眼睛一亮,就等这句话了,这么聊天才得劲,白也那书呆子就比较难聊,将那卷轴随手放在条案上,走向白泽一侧书房那边,“坐坐坐,坐下聊,客气什么。来来来,与你好好聊一聊我那关门弟子,你当年是见过的,还要借你吉言啊,这份香火情,不浅了,咱哥俩这就叫亲上加亲……”
青婴有些无奈。这些儒家圣贤的学问事,她其实半点不感兴趣。她只好说道:“奴婢确实不解文圣深意。”
说到这里,青婴有些忐忑。
礼圣微笑道:“我还好,我们至圣先师最烦他。”
老秀才。
白泽哭笑不得,沉默许久,最后还是摇头,“老秀才,我不会离开此地,让你失望了。”
白泽叹了口气,“你是铁了心不走是吧?”
白泽笑了笑,“纸上谈兵。”
关于去往南婆娑洲一事,白泽没有拒绝,也没有答应。
青婴不敢质疑主人。
青婴原本对这位失去陪祀身份的文圣十分仰慕,今天亲眼见过之后,她就半点不仰慕了。
萧愻虽然破得开两座大阵屏障,去得了桐叶宗地界,但是她显然依旧被天地大道压胜颇多,这让她十分不满,所以左右愿意主动离开桐叶洲陆地,萧愻跟随其后,难得在战场上言语一句道:“左右,当年挨了一拳,养好伤势了?被我打死了,可别怨我占你便宜。”
老秀才挪了挪屁股,感慨道:“好久没这么舒舒服服坐着享福了。”
扶摇洲那个名存实亡的山水窟,一位身材魁梧的老人站在山巅祖师堂外边。
白泽揉了揉眉心,无奈道:“烦不烦他?”
“很碍眼。”
一位自称来自倒悬山春幡斋的元婴剑修纳兰彩焕,如今是山水窟名义上的主人,只不过当下却在一座世俗王朝那边做买卖,她担任剑气长城纳兰家族管事人多年,积攒了不少私人家当。避暑行宫和隐官一脉,对她进入浩然天下之后的举动,约束不多,何况剑气长城都没了,何谈隐官一脉。不过纳兰彩焕倒是不敢做得过火,不敢挣什么昧良心的神仙钱,毕竟南婆娑洲还有个陆芝,后者好像与年轻隐官关系不错。
白泽站在门槛那边,冷笑道:“老秀才,劝你差不多就可以了。放几本禁书我可以忍,再多悬一幅你的挂像,就太恶心了。”
白泽隐约有些怒容。
老秀才坐在门槛上。
老秀才顿时火冒三丈,气呼呼道:“他娘的,去白纸福地骂街去!逮住辈分最高的骂,敢还嘴半句,我就扎个等人高的纸人,偷偷放到文庙去。”
老秀才放下手中书籍,双手轻轻将那摞书籍叠放整齐,正色说道:“乱世起,豪杰出。”
刘幽州轻声问道:“咋回事?能不能说?”
他就只是看个热闹,反正浩然天下比他更喜欢看热闹。
青婴愕然,不知自家主人为何有此说。
还有曹慈三位相熟之人,皑皑洲刘幽州,中土神洲怀潜,以及女子武夫郁狷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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