824.第824章 朱颜敛藏(1/2)
第824章 朱颜敛藏
桐叶洲一洲之地,仙冢累累,还能依靠山水阵法抵御妖族的山上门派,屈指可数。
玉圭宗、桐叶宗、太平山和扶乩宗合力打造出来的那座三垣四象大阵,越来越黯淡,若从天幕俯瞰一洲大地,一处处人间灯火好似渐次熄灭,每一次灯火消散,都是一座仙家山头的覆灭,是桐叶洲的气运流逝,转而被妖族收入囊中,此消彼长,一洲山上山下,胆魄尽碎,大局已定。
南方仙家冤句派,多女子修士,祖山箜篌山,祖师堂名为绕雷殿。
不算太大的仙家山头,但是由于地理位置太过偏僻,好似鸡肋一般,反而暂时没有遭受妖族大军的侵袭。
如今冤句派已经聚集了十数个流离失所的山上门派修士,原本高高在上的谱牒仙师,如今人人都是丧家犬。
在这其中,有个小门派出身的青衫剑客,先前手持自家祖师堂玉牌,再上缴一笔神仙钱,得以进入冤句派避难。
他今天独自来到箜篌山地界的一处形胜之地,犀渚矶观水台,犀渚矶下有深潭,水深不可测,青衫剑客登上高台,凭借一枚被誉为万年的灯犀角照耀映彻下,观看深潭水族,幽冥异路,但是在仙家术法的加持下,俗子可见众多奇形异状的水族精怪,被冤句派山上神仙千百年驯化之后,温顺异常,在水中优哉游哉。
青衫剑客坐在观水台上,手中有几份前不久拿到手的军帐谍报,甲申帐在内的三十军帐,都已各自占据一处山上仙家祖师堂或是世俗王朝京城,已经对大伏书院在内的三大书院,以及玉圭宗在内四大宗门,彻底完成了包围圈,蛮荒天下每一天都在不断蚕食、攫取和转化一洲山水气运,妖族大军登岸之后的大道压胜,随之越来越小。
如果不是那个钟魁,处处牵制王座枯骨大妖白莹,使得白莹的一支支白骨大军极难形成气候,每次遇到钟魁便自行溃散,这个钟魁凭借那匪夷所思的本命神通,使得山下众多战场遗址鬼物,往往瞬间就会凭空少去大半,甚至是仿佛死后再战死一次,给蛮荒天下这条战线带来极大麻烦,不然大伏书院和扶乩宗在内的几个宗门,如今肯定已经失守。
山主神色自若,对此不以为意。
诞生时便有祥瑞异象,恰逢中秋夜,太液池有白莲数枝盛开,有神女怀捧白玉灵芝,亲手为其赐福,点额头。
数座天下,两份榜单,总计二十二人。
那女子在月色中,掀起一道竹帘,站在后院门口,望向那个躺在藤椅上的年轻掌柜,笑问道:“知不知道我是谁?”
斐然一笑置之。
妇人起身,从袖子里取出一页纸张,陶家老祖伸手一抓,先行浏览起来。
在扶摇洲山水窟那边,刘幽州送出去了十多件法宝,都是刚认识没多久的新朋友。算借的。
一个少年往犀渚矶观水台飞奔而来,来到斐然身边,局促不安道:“陈大哥,别人都说冤句派肯定守不住,这可怎么办啊?我害陈大哥了那么多冤枉钱,若是死了,怎么还钱。”
女子说道:“你其实见过她的。”
他嗯了一声。
五次就五次,你别“只有”啊。
男子面容未而立之年,可是他的眼神,好像早已不惑之年。
在那之后,看刘氏砸钱的架势,就是个无底洞,也要用雪钱给它填平了。
要是他在就好了,不管最终结果如何,自己都不会这么担惊受怕啊。
传闻与游历青冥天下的儒家亚圣,以及自家天下的白玉京三掌教陆沉,玄都观孙道长,以及炼丹第一人,都有过交集,皆有传授道法或学问。
又有一些老剑修起身离去,祖师堂便空了一半。
米裕摇头道:“还真没有。”
刘羡阳继续嗑着瓜子,弯着腰望向远方,“要是没有那份山水邸报,我就真去正阳山走一遭了,可既然小平安还活着,那就两说,以后等他一起吧。他不仗义,我仗义啊。”
年纪轻轻,就是一座宗门的宗主。重新整肃宗门,宗门之内,一大堆的祖师爷。偏偏能够服众。
那书商家底丰厚,清风城的书肆买卖,算他最大。只是在这清风城,就算不得什么大富大贵的门户了,相较于那些神仙往来的豪门府邸,根本不够看。
陶丫头确实不太情愿,而且陶家老祖其实本身,也更多希冀着老龙城藩邸那边,能够有些暗示给正阳山。
雨四与斐然说道:“绶臣前辈还留在玉芝岗那边收拾残局,下一处目标,是那大泉王朝蜃景城。”
朝暮握拳轻轻挥动,压低嗓音说道:“裴姐姐,小心。”
谢松带着两位弟子御风去往高空。
她怒道:“你真以为我不会告诉清风城?!”
一起嗑着瓜子,米裕笑道:“披云山那边刚刚得知,福禄街那个姓卢的年轻人,要跟正阳山琼枝峰一位仙子结为道侣了。”
今天这个年轻俊美的公子哥,在香炉点燃三炷香后,走出雷公庙大门,去迎接客人。
不料铺子生意,反而一落千丈。
至于这个桐叶洲乡野少年,是斐然在游历途中,认识的一个的小樵夫,少年没有亲人,曾经救下过一头即将化为人形的山泽精怪,后者为报恩,经常捕捉山中猎物,偷偷叼到少年家门口。斐然凑巧见到了这一幕,就带着他一起来到千里之外的冤句派箜篌山。
雨四说道:“绶臣前辈原本是要留下她一条性命的,只是在那祖师堂,见她磕头求饶,便觉得烦了,才改变主意。”
米裕笑道:“候补十人,有个杏巷马苦玄。”
就连裴钱都去了他乡。
可一想到清风城许氏家主的手腕,以及自己的寄人篱下,她还是撤去了障眼法,然后轻轻喊了声颜放。
现在正阳山就得找一个合适人选,去问剑风雷园。
妇人轻轻呼出一口气,似乎今天说了这么多,让她有些疲惫。
在风雪庙神仙台,输给了风雷园现任园主黄河,剑心崩碎,苏稼连剑修身份都保不住。
山主摇头,“不妥。咱们最好能够赢得让人心服口服。”
老妪看了眼自家少爷。
果不其然,那人无奈道:“可惜我没那么多闲工夫啊。至多再待三年,一座清风城,实在没资格让我消耗更多光阴。”
沛阿香终于来了些兴致,“小姑娘得了几次最强,跻身的远游境?”
朱敛轻轻打开折扇,扇动阵阵清风。
许氏又有那狐国,所以这座清风城,是宝瓶洲出了名的英雄冢温柔乡。
柳岁余笑道:“你要是告诉我,我就压境在远游境,答应与你切磋拳法。”
沛阿香笑道:“被你说成大方的人,得是多大方?”
在绶臣、甲申帐木屐提议后,各大军帐开始主动吸纳桐叶洲修士,同时开始约束深入腹地的各路大军,再不可肆意屠城筑京观,将宝瓶洲大骊铁骑那一套策略悉数照搬过来,再做适当的修改完善,驱使山下王朝、藩属军队,攻伐山上门派。在青衫剑客看来,唯一的美中不足,是蛮荒天下各大军帐,还是比不得大骊宋氏的文武官员,做不到那种令行禁止。
可她绝对不敢有任何多此一举的举动,更不敢在她身上动手脚,不然以她的一贯作风,那流彩,与元白,再与刘羡阳,是可以有些姻缘的。
他闻声缓缓转头,立即打开折扇,遮掩自己的脸庞,不再看她,微笑道:“原来是狐国之主。人间真有眼福。”
米裕目瞪口呆,突然有点明白当年隐官大人的真诚眼神了。
妇人对面那老祖师点头笑道:“既能光明正大问剑风雷园,又能护住故国晚辈,元白确实应该感谢我们,感谢给他一个问心无愧的死得其所,风光落幕。”
裴钱犹豫了一下,说道:“只有五次。”
书商和那女子对视一眼。
正阳山一处对雪峰上,一对主仆,在建造于崖畔的仙家府邸廊道中赏景。
刘羡阳赶紧道:“再来点瓜子,庆祝庆祝。”
此外还有三位金丹剑修祖师。
妇人置若罔闻。
简单来说,就是杀人都很擅长,可是诛心一事,太不入流。不过这些都在预期之内,别说是他们蛮荒天下,就连浩然天下极多的读书人,不也是问以经济策,茫然坠云雾?无需苛求,等到玉圭宗或是太平山一破,整个桐叶洲就连仅剩的一点人心士气,都给敲烂了。
米裕听过就算了。
朱敛以折扇抵住下巴,笑容醉人,道:“算了,委实是舍不得打死姑娘啊,你要是不答应,就去与那位清风城许氏夫人通风报信好了,然后让那位城主来打死我,我正好领教一下宝瓶洲上五境之下第一人的能耐,前提是他舍得毁掉半座清风城。但是你如果答应,我就与你详细说搬迁一事的具体步骤,三年足矣。听过之后,你应该可以确定,我不是与你痴人说梦。”
接下来第四件事情,是锦上添的好事。
除非此人愿意成为正阳山祖师堂嫡传。
今天生意还是很好。
切韵伸出双指捻动一缕鬓角发丝,眯眼而笑,“师弟,这个小家伙,连修行资质都没有,带在身边做什么?”
不但如此,还赠送一株解语,先后开六瓣,各有一字,一语天然万古,即将开出第七瓣,多半会是个“新”字。
然后她心中悚然。
裴钱一脚踏出,身形微微下沉,双手握拳,摆出一个古朴拳架,沉声道:“落魄山一脉,开山弟子裴钱。与柳前辈问拳!”
可如今想来,还是让山主觉得头疼不已,万事最恨一个“早知道”!
“说笑话吗?!”
裴钱想了想,“前辈能不能不压境?”
她颓然道:“你说说看那些步骤。我听过之后再做决定。”
日渐西下,数道虹光直接撞开冤句派的山水禁制,瞧见了犀渚矶观水台的斐然身形后,改变轨迹,不去箜篌山之巅的那座绕雷殿,落在了斐然身边,腰坠养剑葫的师兄切韵,甲申帐剑仙胚子雨四。
妇人以心声言语,面有为难神色,与元白说了先前正阳山祖师堂那个提议。
于是皑皑洲财神爷觉得此事可行啊。
守心寺的一位僧人。
所以米裕立即挺直腰杆,这种事情,在所不辞,理所应当,更是灵光乍现,“拉上魏山君一起,有福同享!”
正阳山这边,是修道天才,陶家老祖最宠溺的那个陶紫,清风城许氏那边则是城主嫡子,双方曾经一起游历骊珠洞天,这些年一直关系不错,而且双方长辈都觉得这是一桩天作之合。
“若是不答应,我就只能一拳打死你了。”
裴钱揉了揉小姑娘的脑袋,笑道:“等会儿离着我远些。”
米裕拎着张竹椅,坐在刘羡阳一旁,然后递给刘羡阳一把瓜子。
这位陶家老祖,比自己更有希望跻身上五境。对方要是问剑风雷园,赢了还好,若是输了,或是再有个意外,死在黄河剑下,那么自己这个山主就算是做到头了。
在皑皑洲刘氏府邸,刘幽州的书房里边,悬挂着一幅刘幽州的亲笔画卷,拙劣得好似稚童鬼画符,画了一叶扁舟泛海,有个背剑少年立船头。
陶家老祖转过头,下巴抬起,点了点那妇人,然后与山主说道:“按照她的情报,刘羡阳如今是龙泉剑宗祖师堂嫡传,由于刘氏祖辈曾是醇儒陈氏先祖坟地的守墓人,后来在南婆娑洲醇儒陈氏求学十年,如今刘羡阳是什么境界了?与风雷园有无私底下的接触?”
妇人点点头,“应该无误。”
到了十分简陋的修道之地,妇人嗤笑一声,她坐在一张蒲团上,伸手捻动手腕上的那根红绳。
斐然抬头远望,在那玉芝岗方向,有剑光冲天而起,还有一道斐然熟悉至极的术法光彩,是师兄切韵的大手笔。
这个黄河,太过锋芒毕露,如今已是元婴剑修,极有可能成为第二个李抟景。所以此事绝对不能再拖了。
随后又有数位老人跟着告辞离去。
女子点头道:“除非此人能够跻身金身境。最好还有一丝希望,成为远游境大宗师。我们清风城,不缺文运,最缺武运!”
年轻掌柜依旧不太上心,将铺子生意交给那女子打理,自己躲在后院纳凉摇扇。
何况对方言语,极有学问,既然他陶家老祖出剑,是问剑晚辈,是舍了面皮的丢人事情,是以大欺小,那么他这山主出剑,一样不妥。
那老祖师说道:“只要刘羡阳在婚礼上敢出手,我就能让那卢氏子弟死得恰到好处。不但如此,再让那刚刚穿上嫁妆没多久的琼枝峰弟子,事后殉情便是。至于她是真死还是假死,不重要,还不都是由我们说了算。大不了让她学那苏稼,隐姓埋名,正阳山不会亏待他。我就不信闹出这么一场,阮邛还有脸护着那个刘羡阳。”
好像早就预料到会有这一天,会被她亲手撕下面皮,又会答应他的那个要求,所以才用得上这张面皮。
陶家老祖皱眉道:“尽是些鸡毛蒜皮的破烂事?既然能够成为阮邛弟子,什么境界?是不是剑修,飞剑本命神通为何?在南婆娑洲醇儒陈氏求学期间,可有什么人脉?都不清楚?!”
裴钱点点头,将行山杖交给朝暮,再摘下书箱,举形立即双手接过小竹箱。
山主说道:“最后一件事,说一说那个刘羡阳。”
颜放与那女子擦肩而过。
少女抽出短刀,轻轻抖腕,短刀出鞘之后,蓦然变成一把好似斩马-刀的雪亮巨刃,少女拔地而起,去往冤句派祖师堂。
今天先前有那负责镇守京城、临时监国的藩王,来到此地,醉翁之意不在酒,美其名曰商议军国大事,事实上一双眼珠子就没离开过姐姐的脸庞,若非姚岭之护着姐姐,不惜手按刀柄,抽刀出鞘些许,以此示意对方不要得寸进尺,天晓得那个色胚会做出什么事情。如今的皇宫,姐姐真没什么信得过的人了。哪怕贵为皇后,可到底还是一位柔弱女子。
少女沙哑开口道:“我砍下她们的头,留给切韵前辈。男子修士,你就别管了。”
姚近之抬起头,惨然笑道:“我没事。”
当时姚岭之蹲在地上,抱住姐姐,不敢告诉姐姐,落在那些妖族畜生手里,只会更加生不如死。
她那师兄眼中,仿佛一直看着所有的天下。
但是师兄却远远不止于此。
天底下怎么会有这样的姑娘?
沛阿香笑道:“整个猿蹂府都给人拆了卖钱,你爹没心疼?”
老妪笑得合不拢嘴。
书商皱眉道:“不像是个贪财之辈,谈吐风雅,十分不俗。”
没办法提升福地品秩,也难不住皑皑洲刘氏财神爷,传闻嫡子刘幽州,小时候不小心说了句玩笑话,砸出个小洞天来,以后就是我的修道之地了。
元白听过之后,毫不犹豫道:“我答应了。”
山主欣慰笑道:“说说看,若是真能成事,解决一个潜在麻烦,我们正阳山一向赏罚分明。”
柳岁余摘下狐裘,随手丢在身后台阶上。
游历第五座天下,符箓派修士蜀中暑。出身于流霞洲的天隅洞天。洞主独子。
朱敛从袖中取出一张面皮,轻轻覆盖在脸,与先前那张年轻面容,一模一样,动作轻柔且细致,如女子贴黄一般。
她一咬牙,走过去,蹲下身,她正要忍着羞愤,帮他揉肩。
他竟是好似没事人一般,抬头望向夜幕。她嫣然一笑,竟是转过身,安安静静,陪他一起看那夜幕。奇了怪哉,一轮圆月竟是恰好没入云中。
女子问道:“你到底是谁?”
斐然带着少年一起观看那些千奇百怪的水族。
书商愣了愣,小声道:“老哥我洗耳恭听。”
斐然抬头望向远方,问道:“师兄,那位早先执意开门的玉芝岗女子祖师,下场如何了?”
斐然不但改了名字,就连面皮都是那年轻隐官的模样,没什么用意,纯粹无聊。
如今李抟景已死,那么约战新任园主黄河一事,就是当务之急,那个黄河,资质实在太好,正阳山绝对不能掉以轻心,养虎为患。
大泉王朝,蜃景城皇宫。
年轻掌柜收回视线,望向天幕,“我啊,烂醉鬼一个。”
前些年在这边落脚,在山上神仙满大街的清风城,这个掌柜,还是不起眼。
朱敛笑道:“我当然会继续当这个供奉的。”
斐然笑道:“无聊。”
所以需要好好拿捏分寸。
两两无言。
魏晋先后两次问剑北俱芦洲天君谢实。
她怔怔无言,突然说了一句先前朱敛说过的言语:“其实我还是习惯你现在的面容。”
当之无愧的宝瓶洲剑仙第一人。
昔年在那家乡藕福地,贵公子朱敛闯荡江湖的时候,以大醉酣畅出拳时,最让女子心动心醉,真会醉死人。
所以选谁问剑一事,几乎成了整个正阳山老祖剑仙们的共同心病。
女子剑仙开门见山道:“谢松。”
他轻轻点头。
裴钱抱拳道:“晚辈裴钱,想要与沛前辈请教拳法。”
朱敛以折扇指了指那张竹帘。
年轻掌柜笑道:“自认书、画、文、篆刻,还算精通,又不至于太好,注定成为不了什么大家,但是靠这个做点营生,还是不难的,只不过我缺那本钱,袁兄刚好有,刚好拿来献丑了。袁兄是清风城最大的书商,那么版刻书籍,就很容易了,每隔一年,我负责为袁兄编撰出一部印谱,一百方印章,东拼西凑个九十七八方,都是千真万确、有据可查的大家手笔,其余几方才是假。”
所以当斐然看到最后一份谍报,有些哭笑不得。莫名其妙就跻身了数座天下的年轻十人之列,与宁姚、曹慈、山青这些天之骄子并肩而立,已经让斐然十分别扭,尤其是那个“擅长压境”的评语,更是让斐然难免怨念,斐然恨不得几座别家天下的修士,长长久久,都不知道有他这么一号人物。
婢女点点头,“没关系。”
妇人缓缓御风回了自家山头,正阳山规矩森严,每一位修士的御剑御风轨迹,皆有定例,高低都有讲究。
年轻掌柜抬头望向天边云霞,轻声道:“你用心看她时,她会脸红啊。”
片刻之后,少年原路返回,来到年轻掌柜这边蹲下身,闷闷道:“掌柜,我没敢将那香囊送给她。”
她自言自语道:“师兄,何为以一消一?”
记得当年,来这蜃景城途中,她偷偷给自己算了一卦。
妇人试探性说道:“我有个想法,山主听听看。”
正阳山是大骊钦定的宗字头候补,所以如今已经着手准备下宗选址一事,肯定是要在那旧朱荧王朝境内的。
在妇人离去后。
元白有些黯然神伤,没有想到只是出门游历了一趟皑皑洲,就已经家国皆无。
香料铺子打交道的,自然都是女子,多是家境殷实的妇人,或是爱美的少女。
斐然摇头道:“我就算了吧。”
柳岁余立即一脚踹在刘幽州身上。
妇人这才小心翼翼说道:“元白之所以愿意成为我们的客卿,就是希望自己能够尽量护着那拨旧朱荧出身的剑修胚子,若是我们正阳山答应此人,每甲子,都会额外给旧朱荧人氏一个嫡传名额,再保证这位嫡传将来一定能够跻身上五境。以五百年作为期限即可。之后双方契约作废。如此一来,元白很难拒绝,说不得还要感激我们。”
还有一个身姿纤细的佩短刀少女,昵称豆蔻,她是天生“六神无主,魂不守舍”的孱弱体魄,最易招来阴灵鬼魅寄居,但是大道无常,反而让她修炼出了一个宛如洞天福地的人身小天地。少女双眼无神,极为空洞,不过她还是对斐然点了点头。
如今化名“陈隐”的斐然笑道:“那笔神仙钱,对我而言,就是你兜里的那串铜钱,所以你不用太在意。”
整座正阳山,只有他知晓一桩内幕,苏稼当年被祖师堂赐下的那枚紫金养剑葫,曾是这妇人寻见之物,她很知趣,所以才为她换来了祖师堂一把座椅。此事还是早年自己恩师泄露的,要他心里有数就行了,一定不要外传。在恩师兵解之后,知道这个不大不小秘密的,就只有他这山主一人了。
刘幽州一屁股坐在旁边。
手中折扇,自古便有凉友的雅称,又被誉为障面。
不曾想朱敛侧身而躺,与她对视。
她始终站在原地,只是转头望去,再不见先前容颜,让她如释重负,又有些惋惜。
除此之外,候补十人,也有第十一人,因为先前那个隐官,有了“第十一”的说法,所以此人就有了个“二十二”的绰号。
才十四岁。
商议与清风城许氏联姻一事。
不料那朱敛以折扇敲肩。
年轻掌柜依旧摇晃玉竹折扇,懒洋洋道:“反正不是那位许氏夫人。”
每年都会有那“天女散”的盛况。每年开春,让刘氏家族的年轻女子,身穿七彩法袍,抛洒雪钱。
中土神洲一个叫许白的年轻人。
切韵有些意外,眨眼问道:“师弟这也杀?多懂事一孩子。”
少年眼神逐渐坚毅起来,“陈大哥救了我,不管是谁,是不是妖族,就是我的恩人!别人怎么看待陈大哥,我都不管,不管!”
被推开折扇,他反手就是一巴掌摔在她脸上。
若是少年哪怕流露出一丝丝的仇恨,不管隐藏得好不好,斐然反而能让他活下去,甚至可以从此登山修行。
如今的宝瓶洲,就只剩下个宋长镜是十境武夫。
刘幽州摇头道:“我爹只恨倒悬山只有一座猿蹂府。”
颜放抿了一口酒,笑道:“我曾看过不少各国史书、地方县志,打个比方,我帮袁兄篆刻一枚模仿篆刻名家的印章,印文故意更改名字、字号的某个文字,故意给出一个看似破绽、又非漏洞的地方。事实上,偏偏是符合族谱记录的,所以这笔买卖,是定然挣不着俗人兜里钱的,得挣那些看书够多够杂的斯文人,只要稍稍考据一番,他们反而会误以为捡了个大漏。类似这样的偏门法子,还有许多。”
所以当双方成为道侣之后,几乎半座青冥天下的修士都在瞠目结舌。
如今许多宝瓶洲修士,除了倍感与有荣焉,更是扼腕痛惜,风雪庙魏晋刚刚过了五十岁,藩王宋长镜也是一样的道理。
那妇人见大堂内气氛沉闷,说道:“兴许有法子让那位客卿成为祖师堂嫡传。”
米裕有些头疼。
女子嗤笑道:“如果我没有记错,你从不喝酒。”
切韵轻轻拍了拍脸颊,微笑不语,“祖师堂议事,嗓门就数她最大,等到打起架来,就又最没个动静了。”
至于那个颜放会不会因此起疑,根本不重要了。说不得没多久就是清风城同僚。
山主做出这个决断后,神色肃穆起来,加重语气道:“问剑风雷园一事,今天我们必须给出一个明确说法!”
柳岁余坐在一旁,双手一下一下轻拍膝盖,“年轻十人当中,还有个山巅境,叫隐官来着,又是剑修,加上先前武运涌去剑气长城,多半是刘幽州认识的那个年轻人了。”
正阳山山主只是抚须,而无言语,沉默片刻,似乎听到了一个心声言语,点头道:“可以。”
米裕又摸出一把小米粒赠送的瓜子,分给刘羡阳一半。
她瞬间来到他身前,伸出并拢手指,抵住他的眉心处,然后问了几个问题。
其余还有一位辈分最高的老祖师闭关多年,即将出关。
所谓的少年身形,就是一个圆圈加几根树枝,鬼才认得那是个人。
新鲜出炉的候补十人,一样没有先后名次。
一番详细计较过后,书商觉得此事多半可行,最后摇摇晃晃起身又落座,只得让那女儿送颜掌柜离开。
女子的发髻,珠钗,衣饰,这位掌柜,什么都懂。
沛阿香点点头,“纯粹武夫,年纪比你小多了,好在模样不如你,不然真是要揪心。”
不对劲!此人绝对不会只是什么金身境!
只是缺一两场架。
而清风城许氏,对那昔年骊珠洞天的那座落魄山,十分上心,她作为关系着清风城半数财源的狐国之主,还是清楚这件事的。
那樵夫出身的少年不傻,虽然听不懂这拨人的言语,仍是大致猜出了对方身份,一时间脑子一团浆糊。
对她是大吉,对大泉王朝而言,却不是什么好卦象,当时她便百思不得其解。
切韵双手合十,“行吧行吧,记得说话算话,一定要女子善待女子啊。”
再就是商议参与中岳山君晋青的夜游宴一事,又是小事。唯一需要上心的,是探探晋山君的口风,免得将来下宗选址一事,起了不必要的龌龊。毕竟晋青对于旧朱荧王朝的那份情谊,举洲皆知。
刘羡阳解释道:“泥瓶巷那个宋集薪,如今的藩王宋睦。”
那个姑娘,真不算好看。
不愧是隐官大人的兄弟。
不然先有宋长镜和魏晋共同跻身年轻十人,分别占据一席之地,又有马苦玄紧随其后,跻身候补十人。
那位陶家老祖明显早有腹稿,给出了一番章程,没有太大异议。
妇人惴惴不安。
不同于斐然的游山玩水,绶臣是奔着玉芝岗祖师堂而去。
那人微皱眉头,清醒过来,睁开眼睛,冷声道:“滚出去。”
出身一个藩属小国,有一处位于市井的许愿桥,守桥人姓许,有个儿子,少年风姿卓绝,好似谪仙人,故而绰号许仙。
那个穿龙袍坐龙椅的王八蛋,竟然丢下姐姐一人,他自己偷偷跑了,关键他还带走了一大拨金丹供奉仙师,一起去了第五座天下避难。
年轻掌柜笑道:“送了的。还是一盒胭脂。”
天井福地是皑皑洲刘氏的私人家产,最早发现之时,还是座灵气稀薄的下等福地,硬生生靠神仙钱砸出来的上等福地。
米裕愣了一下,“你没想着去那边砸场子?我可是都做好打算,要陪你一起走趟正阳山了。”
可是更多军帐,还是认为拿下玉圭宗,彻底占据一洲完整气运,才是最为稳妥的选择。何况蛮荒天下剑修众多,当年在剑气长城的那场相互问剑,碰了壁一鼻子灰,如今到了桐叶洲,刚好可以拿玉圭宗来试剑,问剑玉圭宗,打碎玉圭宗祖师堂,以此作为一洲战事的收官,最是适宜。
山主望向妇人,难得多了些笑意,道:“此事就这么说定,你去说服元白成为祖师堂嫡传,事成之后,我们立即放出话去,元白要问剑风雷园黄河。”
皑皑洲唯一的十境武夫,沛阿香是他们刘氏的供奉第三人。
供奉、客卿,倒是有个合适的人选,是一位旧朱荧王朝的天才剑修,昔年被誉为双璧之一,获得了朱荧王朝的不少剑道气运,可惜由他与黄河问剑,还是显得名不正言不顺。
书商随后跟着犹豫起来,开始权衡利弊,“不至于如此兴师动众吧,除非……”
妇人欲言又止。
背后一个行人快步而行,不小心撞到了年轻掌柜肩头,不料那人反而一个踉跄,说了声对不住,继续快步离开。
她鬼使神差问道:“揭了面皮吧。”
刘幽州白眼道:“我遇见了好看姑娘,一直不太敢说话的。”
妇人摇头道:“很难。元白虽然也是元婴剑修,但是比起黄河,还是差了些,元白唯一依仗,是他那飞剑擅长以伤换伤的本命神通。”
刘羡阳吐出瓜子壳,笑道:“我家小平安,是不是与你早早打过招呼了,要你盯着我点,不让我意气用事?”
在那剑修如云的北俱芦洲,哪怕是元婴剑修,给人敬称一声剑仙,兴许都会不太自在,可是在宝瓶洲,没有这样的风俗。
是另外一座宗门的飞升境开山祖师。
他挥动那把合拢折扇,道:“过来揉肩。”
她瞪圆眼眸,一手掩嘴,一手捂心口。
柳岁余跟着师父望去,“好像是那剑仙谢松。除了两位新收的嫡传弟子,身边还跟着个年轻女子……”
双方无论是年纪,修为,身份,都极为悬殊。
那女子点头道:“可惜不是剑修,是个六境武夫,不过已经很天才了。只要能够确定对方是朱荧遗民,就可以招徕。”
三位客人,刘氏财神爷的嫡子刘幽州,家族供奉柳嬷嬷,以及柳嬷嬷的女儿,柳岁余,她是沛阿香的三位嫡传弟子之一。
她拎了一张板凳,坐在藤椅旁,与他一起赏月。
苏稼最初曾是她带上山门的弟子,结果却被转送给了别峰山头,作为交换,她得了件法宝,苏稼后来被收为祖师堂嫡传,事实证明,那笔买卖,是她做得亏了。
此人绕路返回书商家中,将那年轻掌柜的言语一字不差说了遍,然后说道:“六境武夫的底子,很好。甚至会让我怀疑此人是不是已经七境了。”
刘幽州在远处就大声嚷嚷道:“阿香阿香!”
自家公子远游未归。
他的神仙眷侣,更是惊世骇俗。
知道他身份的,都不太敢来打搅他,敢来的,一般都是沛阿香愿意待客的。
山主更是善解人意,说道:“今天商议,已无大事,各位只管回去修行练剑。”
妇人轻声道:“晏祖师远见。”
柳岁余说道:“试试看。”
斐然想了想,说道:“大概算是一拨恶客登门,不请自来,破门而入,不给主人留一口饭吃吧。”
先前从神秀山那边得了两份山水邸报,让刘羡阳很乐呵。
一位女子刚好在巷子下边,缓缓拾级而上,当她抬头瞧见了那一幕,便再难释怀。
竹笛那青竹材质,不同寻常,来自竹海洞天的青神山,珠子则是市井寻常物,寻常富家都瞧不上眼。
妇人继续说道:“我们婚宴办得热闹些,然后故意放出风声给槐黄县城那边,刘羡阳肯定会听说。冤家宜解不宜结,就算刘羡阳大闹婚宴,打杀了那卢氏子弟,总好过刘羡阳将怨恨憋在心里,闹过之后,其实是好事,再往后,就没借口与我们正阳山纠缠了。”
这会儿挨了柳姨打是亲骂是爱的一脚,刘幽州嘿嘿笑着,“姓陈,宝瓶洲人氏,很大方一人。”
这些年在清风城,这个外乡生意人,都是如此慵懒的。
她至多是玩弄、操控一洲剑道气运的流转,再以一洲大势砥砺自身大道罢了。
正阳山与藩王宋睦,一向关系不错,还要归功于陶紫当年游历骊珠洞天,与当时还叫宋集薪的少年,结下一桩天大的香火情。
那老祖师扯了扯嘴角,这婆姨是诚心讨骂吗?
“我不是六境七境八境,而是山巅境。”
男子转头看着婢女,轻声道:“放心吧,我会帮你找到那位福地旧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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