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06.第906章 天下圣贤豪杰(1/2)
第906章 天下圣贤豪杰
一艘跨洲渡船远游中土神洲,渡船属于南婆娑洲新建立没几年的龙象剑宗。
宗主齐廷济,一位曾经在剑气长城刻字的老剑仙。
首席首席供奉陆芝,据说还暂时兼任着掌律。她也是剑气长城曾经的十大巅峰剑仙之一。
此外还有倒悬山春幡斋的剑仙邵云岩,梅园子的酡颜夫人,一起担任客卿。
此外齐廷济在不到十年内,收徒十八人,俱是中土神洲和南婆娑洲的剑仙胚子。被誉为十八剑子。
龙象剑宗传闻与皑皑洲刘氏,中土郁氏,都有生意往来,与南婆娑洲醇儒陈氏,更是关系非同寻常。
因为正是齐廷济,先为陈淳安护道出海,又是齐廷济,为陈淳安问剑一次。
浩然九洲,齐廷济先后出现在三洲战场,战功彪炳,举世瞩目。
还在那位扶摇洲本土飞升境大修士,名为刘蜕,若非齐廷济出剑阻拦一头王座大妖,估计名字就要与桐叶洲荀渊一样,被甲子帐刻在城头上了。刘蜕跌境为仙人之后,在流霞洲下宗的白瓷小洞天闭关养伤数年,据说此次也会出关参与议事,刘蜕对齐廷济,既感激,更佩服,山上有些小道消息,说刘蜕此次出关,除了文庙议事,还要主动要求担任龙象剑宗的客卿。
太白,道藏,万法,天真,四把仙剑仿剑,将整条渡船一斩为二,四,八,十六。
尤其是有小道消息开始在山上流传,搬山老祖其实很快就是惊世骇俗的上五境修为了。
吴霜降压境在飞升境,与那位刑官问剑一场。
毕竟在那剑气长城,关于二掌柜,有太多精彩故事可讲。
反正渡船主人,也不在意这点损耗。
吴霜降突然笑了起来,像是想到了一件好玩的事情。
小弟子,顾璨。身穿一袭青衫,眉眼温和。
韩俏色唯一的那点好脾气,好像都给了师侄顾璨。
还有一位白衣青年,曹慈。
韩俏色嗤笑道:“想要艳福还不简单,你一头撞上去,渡船那边的山水禁制,你撞不开,我可以帮你。”
一位十境巅峰武夫,收起那根青竹鱼竿后,化虹去往中土神洲。
书生提伞跨过门槛,突然问道:“如果世上只能有一条真龙,你觉得谁来做比较合适?”
火龙真人斜眼那个好似哑巴的袁灵殿,“说你呢!”
陈灵均翘着二郎腿,嗑着瓜子,蓦然一惊,跳起身,哈哈大笑,双手叉腰,站在铺子门槛上,“陈老弟,你他娘的是不是没了盘缠,靠两条腿走来的槐黄县啊?不然需要这么久?让小爷我每天盼星星盼月亮,那叫一个好等啊!早跟你说了,都是北岳地界,我与那魏大山君是好友,你只要报上我的名号,喝酒不钱,坐船天字号!”
吴霜降说了一句仿佛谶语,“所以等着吧,此后百年,陈平安的修行,方方面面,都会突飞猛进。”
赊月问道:“你们都这么熟了,不打声招呼?”
——
刘羡阳笑嘻嘻不说话。
董夫子突然站起身,说要去接待客人。
刑官单手持剑,身后高空浮现出一金色一白银两轮光晕,如日月共悬天幕,好似一双神灵双眸,照破虚空,俯瞰人间。
她只是路过铁匠铺子,走向那座拱桥。
出门在外,果然要与人为善。
女子武神,裴杯。
有些后悔,早知道就陪着大半个师父的老瞎子去中土文庙那边了,不然只要找到了李宝瓶和茅夫子,万事好说。
没有人知道,为什么阿良会与文圣一脉打成一片。
瞧见了王朱后,陈灵均就跟见着了鬼差不多,大致晓得那女子身份和根脚的老道士贾晟,也好不到哪里去,哥俩不约而同地挪了挪屁股,并肩而坐,相互壮胆。
阿良走在大街上,李槐大步走去,突然将手中行山杖交给身后步履沉重的嫩道人。
正阳山的护山供奉,白猿袁真页,就常年在这座背剑峰修行,作为远古后裔的搬山之属,袁真页有个好名字,山中真业,寓意“巅”,随着正阳山成功跻身宗门,这头白猿的身份地位,也水涨船高,故而每次袁真页在别处山头偶尔现身,门内弟子们一声声搬山老祖,喊得震天响。
妇人拍了拍儿子的手背,“咱们幽州这么会说话,怎么就找不着媳妇呢,没天理了。”
而这位刘氏夫人,在浩然山上,是出了名的一掷千金,任何稀有的法袍衣裙,漂亮的发钗首饰,昂贵的胭脂水粉,梳妆台,信笺,眉笔,仕女图……只要她出手购买了,价格最少能翻一番。所以所有做女子生意的山上势力,每次有了新鲜样式的货物,都会主动寄给皑皑洲刘氏,瞧不顺眼的,就退还,顺眼的,她就高价买下。
曾经有个年轻掌柜,蹭着酒,偶尔喝多了酒,反而眼神愈发明亮,眉眼飞扬,说以后等他回了家乡,还要开一家酒铺,卖酒,卖阳春面,也卖火锅和臭豆腐,咱们剑气长城的人去那边,可以破例,可以打折,可以赊账。
原因很简单。
吴霜降,青冥天下十人之一。戎马书生,名将无双。大道根脚,是那兵家修士。只不过吴霜降学什么是什么,才使得这位岁除宫宫主的兵修身份,不那么显眼。
白送?瞧不起谁呢。
阿良坐在园台阶上,隔着不算远,就是家塾书院了,年复一年,圣人之言,在那边起起伏伏,有背诵,有问答,有辩论。
之前悄无声息走了趟齐渡入海口的云林姜氏,不过是游历。
阿良入了内宅,不去住处,而是穿廊过道,径直去了最靠后的园,有那俗称大麦熟的丛,其实它有个很美好的名字,蜀葵。
齐廷济趴在栏杆上,轻声感慨道:“就这样在异乡安家了啊。”
那位曾经的鱼凫书院山长,“不知。”
如今还按照隐官大人的“法旨”,与邵云岩都成了龙象剑宗的供奉,酡颜夫人每每谈及隐官,就愈发镇定从容了。
张条霞抱拳还礼:“有缘再会。”
姜尚真笑道:“大概这就是,相见时难别亦难?”
渌水坑青钟夫人,从偏居一隅的大妖,横空出世,崛起极快,如今名义上掌管着浩然九洲的陆地水运。
酡颜夫人嫣然一笑,“那可说不准,酒壮怂人胆。隐官大人什么话不敢说,什么事不敢做。两军对峙,一人仗剑阵前,剑指所有王座。”
齐廷济有些无奈,伸手轻拍栏杆,心声道:“弟子当中,我最看好的两位嫡传之一,竟然独独钦佩陈平安,还求我这个师父,只要她跻身了金丹,就帮她去隐官大人那边求一部皕剑仙谱,你说烦不烦人。”
白落无奈道:“这也要跟人抢?你都是十四境了,出门在外,好歹讲一讲仙师风度。”
姜尚真安慰道:“放心,我家山主,最是怜香惜玉了!”
毕竟是一个连大玄都观孙怀中都要点评个“阴魂不散”的修士。
都敢合道半座剑气长城,在那边他要跟龙君当邻居,还要面对文海周密的算计,一个人守了那么些年,还给他活着回了家乡。
阿良大笑道:“李槐老弟!”
可是柳赤诚眼中,这个小师弟,却是极为出彩的年轻儒生模样,身材修长,面如冠玉,满身书卷气。
郑居中此次离开扶摇洲,重返中土,只带了两位嫡传。
田婉开启宅子的山水禁制,步入其中,在正屋焚香后,坐在蒲团上,从袖中摸出一只签筒,神情凝重,轻轻摇晃,摔出一支竹签,拈起一看,松了口气,虽然不是上签,却也不好不坏,中下签,她很知足了。上次的抽签结果,差点让她道心失守,竟是一支下下签。田婉不得不借助师兄留下的一道护身符,帮忙更换运势,果不其然,时来运转,出现了生机,虽说依旧凶险,可是她自有应对之策。
大弟子,名为名为傅噤,剑修。本命飞剑,秋蝉。腰悬一枚养剑葫。
有些沉默的汉子,和老管事从腋门走入,路过一幅亚圣挂像,两侧悬对联,立天之道曰阴曰阳。立人之道曰仁曰义。
走下三人,秃鹫一样的少年,眼神凌厉。
韩俏色微微一笑。
于修行并无太大裨益,却是一张货真价实的保命符。可能吴霜降还有更多的深意,白落就懒得去刨根问底了。
张条霞想了想,幸好没打架。
一条原本四分五裂的夜航船,瞬间聚拢为一,毫无异样,甚至都没有半点灵气损耗。与那座被蛮荒大祖劈成两截之前的剑气长城,有异曲同工之妙。
好像聊着聊着,就把正事聊没了。
桃山一脉的师兄,正色道:“小师弟破境不俗,相当不俗,气象万千。可喜可贺。”
有人再问,沽酒小娘,能不能多雇几个,水灵得能掐出水来。年轻二掌柜笑骂道,天底下没有这样的酒铺,还得掌柜豁了性命不要,才能挣那么点辛苦钱。
白落说道:“仙人抚顶,授长生箓。”
最近几十年内,还吸纳了一拨年轻人,筛选极为严格,某人哪怕只是成为候补之人,就需要某位在座之人的推荐,以及最少半数人的点头认可。出现了任何差池,就有极为严重的连累责任。
裴杯笑了笑。
不过在白帝城,结果一样,不敢原因稍有差异,是人人不敢不赴死。
裴杯笑着点头。其实她没觉得这算个事。
此刻有人与齐廷济并肩而立。
田婉返回茱萸峰,她的修道之地,十分简陋,就是位于山坳中的一处雅静庭院,都不在视野开阔的山中高处。
人生到处,飞鸿雪泥,有过痕迹,又不久留。
正是李槐和扈从,如今老人又换了个道号,嫩道人。
擅长厮杀,不怕围杀,修行路上,越境杀敌,不是一两次。精通隐匿,遁法一绝,算卦推衍更是极其高明。
赊月稍稍松了口气,说道:“被你这么一说,好像还挺傻乎乎的。”
不曾想有师兄又来了一句,“其实小师弟最大的本事,还是挑师父的眼光,师父,恕弟子说句大不敬的言语,也就是师父运道好,才能收取山峰当弟子。”
乖乖敲门之后,柳赤诚晃动双袖,走入屋子,来到观景台那边,趴在栏杆上,转头笑道:“师姐,这次说不定可以遇到流霞洲那个芹藻哦。”
“首先,是真喜欢你。其次是有孝心,能把公公婆婆真当自己爹娘看,最后,她眼里得有钱,又不至于掉钱眼里去,不然就是个败家娘们。当然了,儿媳妇再大手大脚,咱家也败不下去,可问题是糟心啊,山上的长舌妇那么多,最喜欢背后嚼舌头,什么难听话没有?我说别人行,别人说我,万万不成。”
刘聚宝是想着刘幽州这根独苗,总该帮着家族开枝散叶了。
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哄然大笑。
已经远去万里的两条鳌鱼竟是一个摇头摆尾,如获敕令,谨遵法旨,调转方向,朝吴霜降迅猛游曳而至,最终掀起滔天巨浪,齐齐跃出水面,龙头鱼身的两条庞然大物,无比温顺乖巧,悬停在云海下方,好像只等吴霜降登上“渡船”远游归墟。
估摸着几座天下的蛟龙水裔,也就只有陈大爷,敢与一位斩龙人,说一句好等了。
活久了,见怪不怪。
“心地就是福田,言行就是风水。所以要懂得惜福,要能够藏风聚水。”
时不时就有一场考校,方才第三句说了啥?一着不慎,妇人就要泫然欲泣,埋怨他心野了,一出门就心不在焉,心里边没有她这个黄脸婆了,家不如野香。
田婉反而觉得有些不妙了。
结果挨了那兔崽子一肘,大骂道:“放肆!我把你当兄弟,你把我当儿子呢?!”
圆脸姑娘坐在檐下竹椅上,她目不斜视,望着远处的龙须河,轻轻喂了一声,算是打招呼了。
这座山峰,高度仅次于祖山,山巅插有一把正阳山开山老祖的遗物长剑,品秩不高,并非半仙兵,但是意义重大。
宝瓶洲东海之滨,邻近齐渎入海口。
始终无人理睬。
远游青冥天下的纳兰烧苇,重返蛮荒天下的老聋儿。
二堂之后是三堂,是亚圣处理家族事务的“齐家”之地。
“我只是看好每一个吴霜降。”
李槐这小子还会讲点良心,但是眼前这个狗日的阿良,是真会吃上一顿狗肉火锅的。
还有流霞洲的梦游客,夜航船上化名邵宝卷的容貌城城主。是刑官推荐。
这位十四境大修士,骑乘鳌鱼,远游天地间。
火龙真人突然站起身,说道:“得立即走趟文庙,这次就不带山峰了,熟人太多,容易露马脚。你们几个记得护着点。”
老真人将自己身前一坛青神酒,推了过去,“一杯不够,自罚三杯。”
柳赤诚满脸殷勤笑问道:“师姐,不如我拉上顾璨,一起会会那芹藻?”
齐廷济笑着离去。不太愿意听这些稚气议论。
一行人与齐廷济行礼过后,有个少年问道:“陆先生,能见着阿良,左右,宁姚,还有那个隐官吗?”
那个狗日的不在家中才好啊。
她长得也太好看了,跟画里走出一位神女似的,我配不上,只能远观。
宁姚仗剑飞升浩然天下,龙象剑宗这边的年轻剑修,都是知道的。
先前顾璨在扶摇洲,找到了一处远古破碎小洞天的遗迹,正是她在暗中护道。只不过从头到尾,她都没有机会出手。
姜尚真斜靠大门,“在我看来,贺仙子已是山巅人,愈发仙气飘飘,苏仙子却是出淤泥而不染,两种人,一般好。”
张条霞突然咦了一声,屏气凝神片刻,叹了口气,竟是主动绷断了“鱼线”,任由那颗价值连城的虬珠被鳌鱼吞入腹中,两条鳌鱼,一起往归墟深处疯狂逃窜而去,如此一来,除非张条霞能够将诱饵换成骊珠龙眼之流,否则最少百年之内,是休想它们咬钩了。
齐廷济点头道:“都不知道如何婉拒,也烦。”
她饶有兴致地望向那个名声鹊起的年轻修士,顾璨。文质彬彬,温文尔雅,一身由内而外的书卷气,怎就是那狂徒了?
妇人与她那些朋友,最大的兴趣之一,就是评点山上大修士、或是年轻俊彦的道侣。
也就是文庙尚未解禁山水邸报,不然光靠齐廷济这份气度,就要凭空多出一大拨女修仰慕者。
刘幽州有些心不在焉,敷衍道:“我哪里晓得。”
等到那个天底下最不需要撑伞的小娘们,沿着骑龙巷,一步步拾阶而上,彻底走远了,两个难兄难弟,这才如释重负,哈哈大笑,豪气干云。
第五座天下飞升城的陈熙。宁姚。
他挤眉弄眼,故意压低嗓音道:“知不知道那个叫王朱的娘们,真龙!她就是咱们这儿走出去的!这不她就刚刚路过骑龙巷,与你是前后脚的事儿,她还与我打招呼了呢,一口一个灵均小哥,害得我都有些难为情了,知道为啥我与她熟络吗?我家老爷,打小就跟她是邻居,什么关系,青梅竹马算个屁,是这个……”
王朱没有转头,问道:“为什么要救我一次?”
只不过这些年轻人,如今都还是候补身份,暂时无法参与议事,更不清楚上边二十人的身份。
苏稼一头雾水,不知道眼前这个男人,到底是何方神圣,为何怪话连篇。
一位男子身穿龙袍,满头霜白。
齐廷济微笑道:“陆先生请放心,我还不至于如此小家子气,更不会让自家的首席供奉难做人。”
一行人缓缓走下,一位穿着打扮都很素雅的妇人,正在与身边年轻人念叨,说趁着这次机会,好歹见一见那位仙子姐姐。那个姑娘是山上女子嘛,百来岁的年龄,真不算老。
中年文士说道:“无法想象。”
然后她绕过了仙人背剑峰,先前她还专程停下身形,她不是剑修,却依循祖例,恪守规矩,单手掐剑诀,低头遥遥致礼。
那位姑娘,境界太高,年纪轻轻的玉璞境,凭啥看上我这么个修行废物,可不就是奔我那点私房钱来了。
没教出什么剑术超群的得意弟子,也没什么话语权,只是守着一座访客寥寥的茱萸峰,都说山不在高有仙则灵,可怜茱萸峰,因为田婉,得了个“鸟不站”的说法。
吴霜降突然问道:“那个大端王朝的女子武神,是叫裴杯吧,你与她有无问拳?”
正是在扶摇洲跌境、在流霞洲养伤出关的大修士,刘蜕。
还有一位姿色平平的妇人,先是在茱萸峰呵气结云,伞盖大小,凭借阵法,缩地山河,在宝瓶洲中部一片雨云中出现,与一场滂沱大雨一同落在人间大地,雨滴凝为人形,她悄然来到旧朱荧王朝的一处藩属小国郡城,找到了那坊间书肆,化名何颊的苏稼。
赊月耐着性子听了半天刘羡阳的胡扯,终于忍不住疑惑道:“你与我说这些做什么?听着跟你也没一颗铜钱的关系啊。你到底要吹什么牛?”
如今正阳山的好事者,最喜欢评点一洲风云人物,山上越来越多的年轻修士,都由衷觉得那李抟景也就是幸好死得早,不然肯定晚节不保,迟早会被正阳山的某位年轻剑仙轻松击败。
那人的言下之意,再简单不过,养肥了再由他来杀。
又为什么会成为一个剑客自居的剑修,为什么那么喜欢浪迹江湖。为什么会去剑气长城,会去青冥天下。
作为苏稼的登山修行领路人,最早的传道恩师,田婉似乎要来这里与苏稼道一声别。
草头铺子大门口,搁了条长板凳,一个眉眼飞扬的青衣小童,正陪着一位目盲老道士,各自翘起二郎腿,在那边侃大山。
化名余倩月的衣姑娘,随口问道:“蟾宫折桂,知不知道什么意思?”
白落说道:“所以宫主先前在条目城的那份杀心,几分真几分假?”
吴霜降双手负后,开始闭目养神,心中笑语一句。
王朱说道:“我更不会去。”
白帝城,“狂徒”顾璨。
陆芝难得有些笑意,凭栏远眺,缓缓道:“你们确实都很擅长入乡随俗,我就不成。”
吴霜降问道:“知道陈平安这次,最大的收获是什么吗?”
如日中天,是说正阳山不但跻身了宗字头,还在着手打造下宗,虽说好像有些坎坷,但是没有谁怀疑正阳山一定会拥有一座名正言顺的下宗。放眼整个宝瓶洲,连那山上执牛耳者的神诰宗,都无法拥有一座下宗。
吴霜降望向归墟深处,抬起手,双指掐诀,说了一句“敕令天下水裔”。
桐叶洲那边,是玉圭宗新宗主韦滢,独自前来文庙。
不过跟刘羡阳聊天有一点好,这家伙最敢骂那个落魄山山主。
“所以少年时候的陈平安,既不怕死,又最怕死。不怕死,是觉得活着也就那样了,最怕死,是怕好事没做够,远远不够。”
李槐白眼道:“没戏了,我姐嫁人了,是个读书人,比你个头高。”
葱蒨怒目相视,“又不需要你动手,到时候就一旁待着去。”
王朱还是默不作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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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说他是个怪人啊。”
宝瓶洲西边大海中,一位背剑男子辟水远游,转头望向不远处,满脸笑意,“不如怜取眼前人。”
吴霜降说道:“那小子拿得起放得下,对此不会有什么芥蒂。何况我到底怎么个心思,他很了解。”
白落摇头。
在那尚未成为家乡的异乡,飞升城的那座酒铺还在,只是年轻掌柜不在了,曾经的剑修们也大多不在了。
韩俏色冷笑道:“狗屁仙人,见着了阿良一个屁都不敢放,怎么当的狗。”
所以也有不少年轻修士,干脆就尊称为搬山大圣。
老人反手拍了拍女子的手背,微笑道:“好的。”
这位皇帝陛下,突然有些遗憾,问道:“如果那个年轻隐官也去议事,那咱们曹慈,是不是就不算最年轻的议事之人啦?”
老人摆手道:“别乱说。”
齐廷济,吴承霈,孙巨源,米裕,曾经被誉为剑气长城四大美男子。后来多出了个第五人,不过是那人自封的。
除了那块无事牌,剑修其实一辈子也没跟陆芝说过几句话。所以世上再没谁知道,是太喜欢她,还是没那么喜欢。
所以爹着急,娘亲更急。
如今的浩然天下,其实还不太理解,曾经在剑气长城并肩作战的两位剑修之间,是怎样的一种关系。
亚圣府大门外,一个风尘仆仆的年轻儒士,身边跟着个腰悬文庙颁发玉牌的黄衣老者。
心思缜密,出手精准,而且还特别记仇,不出手则已,一出手就是狮子搏兔,务必一击毙命,斩草除根。
老秀才捻须点头,转去对另外一人说道:“周山长,进士出身,了不得啊。”
还有个如似玉的漂亮女子。
妇人最后收敛神色,轻声道:“幽州啊,娶媳妇,一定要娶个好心的姑娘,那才是真正的福气,世间头等的招财进宝。”
而当年曾经与裴杯一起远游倒悬山的皇帝陛下,已经是一位迟暮老人了。
吴霜降降下法旨,人人愿意赴死。
王朱问道:“宁姚去不去?”
一路上,亚圣府后裔弟子们,遇到那个汉子后,都立即停步,恭敬作揖行礼,阿良也会一一作揖还礼,或询问或勉励几句,比如学问做得如何了。
几乎同时,相隔五六步远,李槐与阿良停步,
而且刘羡阳越说这些陈年旧事,赊月就越怕。
直到这一刻,赊月才发现一件事,别看刘羡阳平时吊儿郎当的,正儿八经说话起来,还真像个读书人。
书铺这边,田婉蓦然又一笑,“姜尚真与崔东山联手,好像也不过如此。”
半死不活的柳赤诚突然站得笔直,啧啧称奇道:“巧了巧了,渡船上边,竟然还有百福地主,四位命主神都在呢,五位神仙姐姐,美极了,各有千秋,大饱眼福,只是不知有无机会眼福变艳福……”
以及某种意义上,属于第一个揭开大战序幕的人,此人来自桐叶洲。正是他无意间撞破了扶乩宗的那个隐患。在那之后,牵一发动全身,才有了太平山变故,君子钟魁身死,沦为鬼物,背剑老猿被太平山老天君重伤,还有一个身份隐藏极深、与那浣纱夫人有些牵扯不清关系的年轻道士,最终这两头大妖,又不幸被观道观老观主寻见踪迹,后者身魂两分,丢入了藕福地。
一个小小年纪,某些人性就似乎开始趋于神性的人,赊月作为一位十二高位神灵之一的转世,反而更怕。
他伸手摸了摸陈灵均的脑袋。
是礼圣亲笔手书。
他之所见,就是心中道侣未来所见。
除了儒家圣贤,此次参与一旬后文庙议事的各路修士,被安置在文庙周边的四个地方,
郑居中并未露面,大弟子傅噤倒是现身了,其中一位命主神,神色复杂,痴痴望向那个曾经被浩然天下视为“小白帝”的傅剑仙。
浩然天下最大的一条“雪”渡船,都无法靠岸,只能持续耗费灵气,不断吃那神仙钱,悬在高空中。
憋了一路都没敢说话的芹藻,终于忍不住说道:“师姐,真要跟那个家伙计较一番?”
“一正两副,三位文庙教主之一?难道是与文圣关系最好的那位董夫子?”
中年文士笑问道:“还好?”
涉及白玉京三掌教,白落就不去闲聊什么了。
李槐招了招手。
王朱不知为何,独自还乡,走过了那座没有神像的龙须河水神祠庙,香火很一般,因为不远处那条铁符江的水神娘娘,是大骊王朝品秩最高的江水正神。再稍微远些,过了棋墩山和红烛镇,就是绣、玉液和冲澹三江祠庙,哪个不比河神庙的官大。
转头望向陆芝,齐廷济突然打趣道:“陆先生,我很好奇,怎样的豪杰,才能入你的眼?”
老人转头望向那个好似“无瑕”的白衣青年,问道:“曹慈,不如我帮你修改年龄,反正大一岁,小一岁,在大端这边都无所谓的嘛。”
白落有些疑惑。
“这么聊天就没劲了。”
中土神洲,一座圣人府。
白落顺着视线望去,归墟大壑之内的深处,有两条龙头鱼身的鳌鱼,长达万丈,正摇头摆尾,悠哉遨游,一条雄鱼,金鳞葫芦尾,雌鱼则是银鳞芙蓉尾,神异非凡,虽然这两条鳌鱼体型庞大,只是在那归墟深处,依旧就像是江河里的两条纤细小鱼,完全可以忽略不计。
柳赤诚趴着,哈欠连天,转过头,脸颊贴着栏杆,笑望向顾璨。
但是一个年轻伙计恼火道:“怎就是赝品了,十数位丹青圣手都帮忙勘验过了,是真迹无误!”
剑气长城的最后几年,人人脚步匆匆,说走就走了。
白帝城韩俏色、柳赤诚这些辈分高的,本就是郑居中代师收徒,而那个所谓的“恩师”,从未在白帝城现身过,所以郑居中对柳赤诚这些修士而言,就是半个师父,半个师兄。师兄之名,却有师父之实。
赊月问道:“捡颗河边石子,也要钱?”
中年文士笑道:“吴宫主既帮助道侣还剑,还顺便多学了一门上乘剑术,又打开了渡船禁制,一举三得,应该够了吧?”
陈浊流笑道:“暂时没想法。不如一起去趟中土文庙?”
吴霜降和白落并肩悬空,双方脚下,就是一处被蛮荒大祖打开的归墟,大门难开关更难。
龙门境老神仙抚须感叹道:“相识满天下,知心能几人?能够遇到灵均老弟,人生幸事啊。”
陈灵均唏嘘不已,“可惜咱哥俩境界虽高,就是手里钱少。有钱道真语,无钱语不真,所以我才会在魏夜游那边抬不起头。有钱好啊,挣钱难啊,如果神仙钱跟这下雨差不多,就爽利了。”
前些年,他重返了一趟“书简湖”。被迫一次次更换身份,是那宫柳岛刘老成,是青峡岛刘志茂,是昔年师姐田湖君,是云上城的一个书铺掌柜,是那少年曾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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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真人感慨不已,“有一说一,确实如此。”
妇人自顾自说道:“太漂亮的女子,不是红颜祸水,就是红颜薄命。千万别找啊。”
小雨朦胧润如酥,有婀娜女子撑伞,在河畔姗姗而行,好似轻入画卷中。
姜尚真摇摇头,眼神幽怨道:“田姐姐你可以瞧不起我,但是不能瞧不起我那崔老弟。”
虽然无事牌没有署名,但是字迹明显,大概那位剑修,其实也没想着刻意隐瞒身份。
正阳山的人心,从未如此凝聚,修士的精神气,从未如此激荡昂扬。
顾璨遥遥抱拳行礼。也不管对方渡船的渌水坑青钟夫人,和百福地五位娘娘看不看得见,放不放在心上。
吴霜降微笑道:“是终于有人能够证明,他所走的那条道路,是对的。非但不是什么羊肠小道断头路,还是一条前边已经有人走过的登顶之路,只是道路稍显弯绕了些。”
他望向裴杯,自嘲道:“裴姑娘瞧着还是当年的裴姑娘,我其实比你年轻很多啊,却老了,都这么老了。”
等到双方有人活了下来之后,若还能重逢,便是知己,是生死之交。
这就是田婉的修道宗旨。
陆芝默不作声,思绪飘远,回到了家乡,想起了很多旧人旧事。
过了拱桥,她走入小镇,随便闲逛,督造官衙署,县衙,杨家铺子,一处荒废的学塾,二郎巷的袁家祖宅,一一路过,然后她撑伞,站在骑龙巷台阶下,不远处就是相邻的压岁铺子和草头铺子。
一位少女,则登上一艘去往牛角山渡口的渡船。
乡下姑子模样,越丑越爱簪,里俏的,兜里没钱才把钱穿身上。
陈浊流摇摇头,“蠢是真的蠢,一如当年,没半点长进。唯一的聪明,就是知道凭借直觉,躲来这边,知道当着我的面逃去归墟,就一定会被砍死。”
浩然天下的齐廷济,陆芝。
中土神洲的白帝城,与青冥天下的岁除宫,十分相像。
他那师姑韩俏色,此刻就站在顾璨一旁,正在小声与顾璨说那些浩然山巅的奇人异士,谁与白帝城关系不错,谁与白帝城有仇怨。
那少年问道:“隐官有次喝高了,真敢说宁姚之所以喜欢他,是馋他的相貌,仰慕他的才华?”
若是骑龙巷那边的陈灵均见着了此人,保管跳起来就是一巴掌,都姓陈,本家兄弟嘛。
老秀才小声道:“可能是因为你叫周密,名字没取好。”
吴霜降轻轻点头,表示赞同,微笑道:“真渔父。”
当年谁都没有想到,这处规矩最重的圣人府,以后会有个名叫阿良的剑客,一直出门远游,不太喜欢回家。
吴霜降抱拳笑道:“就此别过。”
刘羡阳笑容尴尬,最近在河边找鸭子愈发难了。
刘羡阳想了想,说道:“不好说。陈平安是一个很奇怪的人,打小就是,很难理解他到底是怎么想的。跟宋搬柴当了那么些年的邻居,也没占过半点便宜,甚至都不会羡慕。你说他什么都不在乎吧,又不是,我认识他起,陈平安每天就合计着什么挣钱,我就纳了闷了,那么着急挣钱做什么。那会儿刚成了窑口学徒,小小年纪的,一颗颗铜钱都只差没帮忙取名字了,可也不像是攒媳妇本啊,当年陈平安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榆木疙瘩,听墙角都不会。”
刘羡阳背靠椅子,伸长双腿,伸了个懒腰,“那也不叫怕吧。”
一个白衣少年以合拢折扇轻轻敲门,轻声道:“千里姻缘一线牵。”
说来奇怪,除了几大儒家文脉,以及诸子百家的老祖师,礼圣几乎从不对浩然天下的山巅修士,说什么对错,讲什么规矩。
别看她长得挺水灵,颧骨高杀夫不用刀,狠着呢。
另外那条去往老龙城的渡船上,一个“姜尚真”则斜靠栏杆,站在那个船头赏景的少女身旁,“只羡鸳鸯不羡仙。”
赊月扯了扯嘴角,呦,这也能拿来炫耀啊,脸皮够厚,不愧是读书人。
书铺里的妇人,怔怔无言。她不敢赌命。
两人蓦然抱在一起。
老秀才摇摇头,“周山长,知道为啥你如今才是书院山长,死活当不上大祭酒吗?”
吴霜降微微一笑,一拂袖子,从袖中抖搂出一串灿若星河的雪亮光彩,亦是一串珠子,一圈长达三丈有余,环绕吴霜降四周,只是那道家流珠,颗颗大如桐子,每一颗流珠皆蕴藉浩大道意,正圆若满月,三百六十五颗,缓缓转动,斗转星移,行云流水状,大道循环,周天无穷。
竹杖老人赶紧拉着少年少女离开铺子。
问津渡之外,文庙临时开辟出三座暂设的仙家渡口,迎接浩然九洲的八方来客。
刑官脸上和胸口处都有一处剑痕,鲜血淋漓,只不过伤势不重,无碍出剑。但是这场问剑,身为剑修的刑官,面对并非剑修并且压境的吴霜降,反而落了下风,是事实。
就好像天地间依旧有一座剑气长城,屹立不倒。
如果再算上谢松、郦采、刘景龙、蒲禾、宋聘这些浩然剑仙。
赊月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对,反正她在这边,也没个正事可做。在这异乡的日子,就跟那条龙须河差不多,晃晃悠悠。
妇人取出一块帕巾,擦拭眼角。刘幽州只得安慰起来,好说歹说,才让娘亲不用辛苦挤出眼泪来。
袁灵殿顿时没话说了。
看得那位嫩道人差点没挖个地洞钻下去,那俩脑子有坑,老子反正一个都不认识。
比如北俱芦洲的徐铉,那个大剑仙白裳的唯一弟子。是琼林宗宗主推荐。
少年翻了个白眼。
吴霜降问道:“龙伯前辈,这是要去中土文庙议事了?”
是说那客栈内,吴霜降临行之前,看似轻描淡写,随便轻拍了一下小水怪的脑袋。
白帝城。
虽然有那“狂徒”的绰号,但是任何人亲眼看到年轻人,无论是神态,还是言行,全然没有一点狂生的狷介气。
齐廷济笑道:“落魄山观礼一趟,就让我宗多出了两位上五境客卿,我得感谢咱们那位隐官大人。不知道此次议事,这家伙到了没有。”
赊月问道:“有想过会变成今天的光景吗?”
姜尚真目瞪口呆,以雨伞指向那妇人,颤声道:“你你你……”
田婉终于明白为何先前卦象签文,会是下下签了。
今天议事完毕,一位女子祖师在一道道剑光依次亮起过后,这才御风离开祖山,返回自家山头,都没个伴儿。
吴霜降笑道:“陈平安接不下那场问道,十分假也是十分真,接下了,十分真也是十分假。”
王朱问道:“归墟那边,有陷阱?是养龙术一脉的练气士?”
年纪当真不小了的那位嫩道人,搓手点头道:“这敢情好。”
李槐远远看了眼气势威严的亚圣府大门,咽了口唾沫,不太敢靠近,让他去敲门,更是没胆子。
裴杯一共有四位嫡传,所以曹慈除了那个山巅境瓶颈的大师兄,还有两位师姐,年纪都不大,五十来岁,皆已远游境,底子都不错,跻身山巅境,毫无悬念。
“天底下哪有生下来就喜欢吃苦的人?”
北俱芦洲,趴地峰。
原来是这个桐叶洲的姜尚真,好死不死盯上了自己。
袁灵殿本想附和师父几句,给师兄抢先,再一思量,觉得还是师兄这番话道行更高些。
曹慈默默离去。
这样一个难缠至极的存在,如今还跻身了十四境,哪怕是夜航船,也不愿与之结仇。
而隔壁宅子门口,坐着一个落拓书生模样的年轻人,满身寒酸气,一把油纸伞,横放在膝,好像就在等王朱的出现。
王朱脸色惨白,沉默片刻,眼神坚毅道:“去别处打。”
刘幽州点点头,“娘亲虽然没读过书,说话还是很实在的。”
再加上阿良,左右,陈平安。
妇人记起一事,叮嘱道:“去桐叶洲做什么,别去啊,乌烟瘴气一地儿,没啥意思的。”
今天这条渡船之上,除了白帝城城主郑居中。
吴霜降点点头,“确实已经神到,可惜就只是神到了。”
但是这条从扶摇洲动身的渡船,所过之地,路上无论是御风修士,还是别家渡船,别说打招呼,远远瞧见了,就会主动绕路,唯恐避之不及。
她一向有话直说,要么有本事让她说好听的话,要么有本事让她别说难听话。
陈浊流问道:“我答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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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位中年文士与闭目僧人联袂现身,“吴宫主,是不是可以收剑了?”
老真人抚须而笑,“你们小师弟的相貌气度,终究是要胜过陈平安一筹,没什么好否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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