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24.第924章 牵红线(1/2)

第924章 牵红线

冯雪涛问道:“为什么要带我来这里?”

浩然山巅大修士,要想飞升别处天下,一来规矩重重,首先需要文庙许可,再由坐镇天幕的儒家圣贤帮忙开门,不然很容易迷路,不小心去往各种稀奇古怪的天外秘境,极难原路返回。再者修士在飞升远游的过程当中,也十分凶险,要与那条大道显化而生、七彩焕然的光阴长河打交道,一着不慎,就要消磨道行极多,让修士减寿。所以此次与那阿良“携手”远游剑气长城,因为有阿良开道,冯雪涛走得十分轻松,至于阿良为何不通过倒悬山遗址大门,来这蛮荒天下,冯雪涛都懒得问,就当是这厮与自己显摆他的剑道高妙了。

阿良说道:“你跟那个青宫太保还不太一样。”

冯雪涛嗤笑道:“不一样?不一样挨了左右的剑?”

阿良啧啧笑道:“脾气还挺冲?”

南光照,荆蒿,冯雪涛。

三位飞升境的道号,天趣,青宫太保,青秘。一个比一个牛气哄哄。

我就没有。

阿良一想到这个,就有些伤心。

陈平安笑着点头。

阿良说道:“印象中,你们这些野修都很会算账啊,要跌境,去南边,在浩然天下算怎么回事,名声不好听。”

等到李槐自己到了十四岁,才知道好像不是那么回事。后来哪怕再长大十岁,等到了二十四岁,

冯雪涛收拾心中杂乱情绪,叹了口气,一个挑眉,眺望南方,沉默片刻,有些笑意,学那阿良的说话方式,喃喃自语道:“野修青秘,皑皑洲冯雪涛。”

田婉最大的忌惮,当然是姜尚真看似风流,实则最无情。

阿良转过头,“能不能有那么一份胆识,来证明文庙看错了你,左右出剑砍错了人?”

那个心神所化的少年艄公,绕着轿子撒腿狂奔,嚷着别杀我别杀我。

阿良喝着酒,随口说道:“如果修道之人聚集的仙家门派,只是将山下的官场搬到了山上,我觉得很没劲。”

于樾说道:“你这趟赶来文庙凑热闹,最想要见的那个人,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冯雪涛冷笑道:“还是算了吧,说实话,我没觉得自己有错,却也没觉得他们错了。”

鹦鹉洲包袱斋这边,逛完了九十九间屋子,陈平安谈不上满载而归,却也收获不小。

听说是那位准备亲自带队下山的宗主,在祖师堂那场议事的末尾,突然改变了口风。因为他得到了老祖师荆蒿的暗中授意,要保存实力。等到妖族大军向北推进,打到自家山门口再说不迟,可以占据地利,学扶摇洲刘蜕的天谣乡,桐叶洲的荷城,死守山头,行事更加稳重,一样有功家乡。

李宝瓶横抹,再双手竖起,然后一个歪斜倾倒,好像将两座天地重叠在一起,“除了情绪,我又想了第二张棋盘,是更加具象化的词汇了,比如小桥,流水,大门,朋友,书籍……又多了一张棋盘,因为很多念头,除了在格子里待在,就像在家里自己一个人瞎想,肯定是见着了东西,才会有那通感,移觉和想象……”

双方分道,谢缘要去拜访下榻鹦鹉洲这边的一位世交前辈。

陈平安与年轻人抱拳还礼,其实很想将这个“皑皑洲姜尚真”一拳撂倒。

柳赤诚双指捏出一颗谷雨钱,“姑娘,收下谷雨钱后,记得还我两颗小暑钱。”

但是柳赤诚不一样,当时带着龙伯老弟,亲自走过那座槐黄县城小镇,曾经亲眼见到了那拨气象各异的年轻人。

他脚下这个冯雪涛,与中土神洲的老剑仙周神芝,是私怨,冯雪涛是山泽野修出身,这辈子的修行路,道号青秘,不是白来的,鬼祟之事,当然不会少做,私德有亏的勾当,肯定多了去。

一样还有落魄山陈平安,龙泉剑宗刘羡阳,白帝城顾璨。杏巷马苦玄。

田婉叹了口气,说道:“我可以拿出正阳山的所有消息,一切秘密,为自己换取一个自由身。这是算计刘羡阳的,我再拿出一座并无记载的洞天,补偿你们落魄山。”

一桌子饭菜,几条鸳鸯渚金色鲤鱼,清蒸红烧炖鱼都有,色香味俱全。

这个狗日的,如果愿意正经说话,其实不像外界传闻那般不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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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等陆芝姐姐了,要留给她一个潇洒伟岸的背影。

陈平安笑问道:“如何?”

心湖之外,崔东山一脸惊骇道:“周首席,怎么办,田婉姐姐说我们肯定打不赢一位飞升境剑修!”

泥瓶巷宋集薪,大骊藩王。福禄街赵繇,大骊京城刑部侍郎。桃叶巷谢灵,龙泉剑宗嫡传。督造衙署出身的林守一。

陈平安点点头。

阿良揉了揉下巴,感叹道:“天底下没有一个上五境的野修。”

李槐哈哈大笑,都能与陈平安讲道理了,那么自己不当个贤人,真是可惜了。

李槐恼火道:“还我。”

谢缘直腰起身后,突然伸出手,大概是想要一把抓住陈平安的袖子,只是没能得逞,年轻公子哥悻悻然道:“想要沾一沾仙气,好下笔如有神。”

李槐看着他,说道:“陈平安。”

崔东山伸出一只手,示意那田婉别不识趣,“敬茶不喝,难道田婉姐姐铁了心要喝罚酒?”

下一刻,田婉容失色,猛然抬头,死死盯住这个白衣少年,“你真不怕我与你玉石俱焚?!”

这处剑气长城遗址,除了一位文庙陪祀圣贤坐镇,犹有几位来此驻守的各洲大修士,都在看好戏。

对方此举,真可谓打蛇打七寸,一把抓住了她的大道命脉。

冯雪涛心知不妙。

陈平安问柳赤诚,能不能在岛上帮忙找个落脚地儿,他打算给大家做顿饭。柳赤诚说当然没问题,他山上朋友茫茫多,不认识他的,不多,没听过他的,没有。

女子惴惴,师父却心声笑道:“立了一功,回头祖师堂那边会记录在册的。”

姜尚真补了一句,“何况不作数,你又能如何?”

阿良点点头,“算是我的地盘,常去喝酒吃肉。老瞎子当年吃了我一十八剑,对我的剑术佩服得不行,说如果不是我相貌堂堂,年轻俊朗,都要误以为是陈清都卯足劲出剑了。”

田婉对面的白衣少年,手持茶杯,颤颤巍巍。

那少年艄公双手合掌,一个鱼跃跳下,直不隆冬地脑袋砸在地上,轻喝一声,头脚翻转,双手摊开,双脚落地之时,冰面上彩色涟漪阵阵漾开,蹲下身,手指轻敲几下,然后整个人滑步横移,去别处屈指敲击几下,就这么东敲西敲,好像在寻找适合垂钓处,好锤开窟窿抛竿钓大鱼。

这个家伙还说过,很多人是凭运气混出头。很多人却是凭真本事,把日子混得越来越不如意。

当然还有山崖书院的李宝瓶,李槐。

田婉正要说话。

李槐从来就不擅长与人讲道理,今天算是尽最大努力了。

当年远游路上,李槐最亲近陈平安,也最怕陈平安,因为还是孩子的李槐凭借直觉,知道陈平安耐心好,脾气好,最大方,最舍得给别人东西,都先紧着别人。如果这么一个好脾气的人都开始生气,不理睬他了,那他就真的很难走远那趟远路了。

所幸齐先生拐了个陈平安给他们。

阿良问道:“你这辈子有没有剑修朋友?”

柳赤诚微笑道:“这位姑娘,我与你家长辈是挚友,你能不能让出宅子,我要借贵地一用,款待朋友。”

说到“一生二”的那一刻,李宝瓶蓦然放开,立即有横竖两条线,穿过那粒芥子,刹那之间,又有无数条直线,瞬间生发而起……

于樾笑呵呵与身边年轻人说道:“谢缘,老夫今儿心情不错,告诉你个秘密,能不能管住嘴?”

他环顾四周,朗声问道:“李抟景与道侣,何在?”

柳赤诚和嫩道人对视一眼,都觉得必须拿出一点风骨,不说那昧良心的言语。

李宝瓶摇头道:“没读书了,就是想些事。”

姜尚真并拢折扇,指了指自己手腕,道:“不是喜欢摆弄姻缘,乱点鸳鸯谱吗?很好,炼化了这根红绳,冲我来,周某人一力承担,后果自负。”

李槐想起一事,与陈平安以心声说道:“杨家药铺那边,老头子给你留了个包裹。信上说了,让你去他屋子自取。”

准确说来,是没有了。很久之前,曾经有过。

酡颜夫人跟陈平安告辞离去,带着这位凤仙神重新去逛一趟包袱斋,先前她偷偷相中了几样物件。

崔东山眯起眼,说道:“别扯这些,你拿出那座蝉蜕洞天,我说不定还愿意考虑考虑。”

崔东山翻了个白眼。

阿良站起身,大笑道:“那么我就要恭喜你了!”

阿良说道:“我记得,有个过路的山泽野修,大打出手了一次,打了个两个仙人,让那些谱牒仙师很灰头土脸。”

陈平安点头道:“这么好的道理,我肯定会上心的。”

谢缘快步走去,这位风流倜傥的世家子,好像没有任何怀疑,与那位青衫剑仙作揖却无言语,此时无声胜有声。

好个白鹭窥鱼凝不知。

崔东山笑道:“一座没名字的洞天?既然不在七十二小洞天之列,你也有脸拿出来?”

田婉只得急急运转一门“心斋”道门神通,心湖之中,汹汹河水,千里冰冻,原本倏忽远游的那排浮舟随之凝固静止。

他只是看不惯那些谱牒仙师的做派,年纪轻轻的,一个个老气横秋,城府油滑,擅长钻营。

冯雪涛问道:“所以我想不明白,你为什么要帮我一把。”

田婉心湖间,那艄公不知从哪里取出一只绿竹鱼竿,抛竿而出,提竿而起,竟是直接将这个“心念”拉出心湖。

山脚渡口除了芦苇荡,附近还有大片呈现阶梯状的稻田,白鹭飞旋,雀抓芦杆,静谧祥和,一派乡野气息。

远处出现一架金箔贴的轿子,有点类似民间所谓的万工轿,极尽豪奢精巧。

只不过因为山水邸报不够灵通,目前缺了不少人。

陈平安看了眼于樾,老剑修心声笑道:“隐官大人且宽心,谢缘瞧着不着调,其实这小子很知道轻重,不然也不会被谢氏当做下任家主来栽培,他早年通过家族秘密渠道,听过了隐官大人的事迹,仰慕不已,尤其是倒悬山春幡斋一役,还专门写了部艳本小说,什么梅园子的酡颜夫人,剑气长城的纳兰彩焕,金甲洲的女子剑仙宋聘,都帮着隐官大人一锅端了。隐官大人有所不知,皑皑洲近十年流传最广的那些山上艳本,十之四五,都出自谢缘之手,想打他的女修,没有一百,也有八十。”

老树精立即站起身,将那酒葫芦别在腰间,正了正衣襟,作揖说道,这位仙师,一袭粉袍,真是别致,如绝代佳人遗世独立……柳赤诚觉得好生腻歪,一巴掌轻轻拍下,老树精双手托起那座山头,叫苦不迭。李槐只好帮忙求情,柳赤诚这才收手。柳树精不敢骂那个粉袍仙师,转过头,吐了一口唾沫,突然想起是那嫩道人的地盘,赶紧拿脚尖擦拭一番。

姜尚真转过头,笑道:“旧时天气旧时衣,白鹭窥鱼凝不知。”

冯雪涛苦笑道:“是不是没得选?”

陈平安笑着点头,邀请这位神以后去落魄山做客。

陈平安瞥了眼那两个好吃到成为哑巴的家伙,点点头,心满意足,可能这就是大美无言。

这座建造白鹭渡高山之上的仙家客栈,名为过云楼。

崔东山亲自煮茶待客,白衣少年就像一片云,让人见之忘俗。

姜尚真取出一把折扇,轻轻扇动清风,笑道:“崔老弟作为我们山主的得意弟子,说话作数。”

宅子里边的修士,已经从侧门离开,都没敢御风,与那年轻女修在渡口汇合,乘坐渡船直接离开了鹦鹉洲。

那女子摇摇头,一言不发,只是让出门口道路。

其实等到后来刘羡阳和陈平安各自求学、远游返乡,都成了山上人,就知道那棵当年看着漂亮的凤仙,其实就只是寻常。

崔东山无奈道:“聪明人不说傻子话,田婉姐姐这就很没有诚意了。”

田婉一时间有那剐心之痛,忍不住捂住心口。

冯雪涛犹豫了一下,蹲下身,望向南边一处,问道:“那就是老瞎子的十万大山?”

结果被柳赤诚一把抓过,攥在手心一顿搓-捏,再丢回嫩道人肩膀,老树精醉酒似的,晕头转向,问那李槐,姓李的,心腹给人欺负了,你不管管?李槐说管不了。

那位女修使劲点头。师父说只要这柳道醇开口,什么都可以答应。

陈平安笑道:“又没看完。”

不客气,林木头,当然都是好朋友,可就是性子清淡了些,不太讲究什么久别重逢。

骊珠洞天的年轻一辈,开始逐渐被宝瓶洲山上视为“开门一代”。

柳赤诚笑道:“天下美色,若是十颗小暑为满,姑娘就有八钱姿容了,今天得见,姻缘不浅,让小生眼目一新,大饱眼福,敢问姑娘芳名,家住何方,何处修行,如今有无道侣……”

陈平安笑着提醒道:“谢公子,有些书别外传。”

田婉真的是受不了眼前这个家伙的拙劣演技,有意思吗?

李槐会忘记许多的琐碎事情,但是总忘不了,陈平安带给他的那种感觉,好像在说,有我在,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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田婉的聪明,在于她从不做任何多余的事情,这也是她能够在宝瓶洲大隐于正阳山的立身之本。

“我在想这些的时候,我就又想到另外一件事情,那就更难了。比如书上说道生一,我就假设这个一,就是一点,小师叔,比如这样……”

荆蒿则是最货真价实的谱牒仙师出身,生在山上,天生的修道胚子,此生修行,顺遂得很。当初蛮荒天下的妖族,碾碎金甲洲一洲山河,跨海登陆流霞洲南端,荆蒿所在的祖师堂议事,一开始的风向,是龙门境之上的宗门修士,最少得有半数下山,决意赶赴南方,死战一场。其中有年纪大的,破境无望的,其中也有不少修士的亲人好友,死在流霞洲那边,故而此次出山杀妖,既为大义,也报私仇。

田婉冷笑道:“就不怕我让人去那仙游县顺藤摸瓜。”

水上渔翁,田间农夫,对那些仙家渡船的起起落落,早已见怪不怪,白鹭渡距离最近的青雾峰不过百里路程,这些山下俗子,世世代代在正阳山地界居住,实在是见多了山上神仙。

昵称瑞凤儿的少女神,满脸雀跃,御风赶来鹦鹉洲,与那年轻隐官施了个万福,由衷道了一声谢,说那张夫子非但没有生气,反而很高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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