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5.第935章 练手(1/2)
第935章 练手
太徽剑宗,翩然峰。
此处的修道之人,如今就只剩下白首一个了。
因为白首已是金丹境剑修,加上刘景龙又是宗主,就搬去了祖山那边,所以太徽剑宗举办了一场简单的开峰仪式,翩然峰就成了白首的修道之地。
只要白首自己愿意,其实都可以开始收弟子了。
只是白首最近,每天都无精打采,每次练剑闲暇,就坐在竹椅上发呆。
他其实不喜欢喝酒,喝不惯。所以每次拎着只酒壶,次次都会喝不完。
之前与几位宗门剑修一同下山历练,去了兰房国,在一处名为铁铸关的边境,厮杀了一场,有一小撮蛮荒天下妖族修士在那边流窜犯案,一场围杀,因为那拨蛮荒修士境界都不高,胜负没什么悬念。太徽剑宗在内的几个门派修士,几乎没什么折损,受伤都不多。
只是另外还有一场对于敌我双方都算意外的狭路相逢,那是一头金丹境妖族修士,还是个擅长隐匿的鬼修,不知怎么,一样未能通过海上归墟逃回蛮荒天下,反而给它溜到了北俱芦洲,沉寂了几年,只是为了破境跻身元婴,竟是直接祸害了一座江湖小门派的数十人,手段歹毒且隐蔽,都给它炼制成了行尸走肉,如果不是白首当时靠着刺客出身的敏锐嗅觉,察觉到一丝端倪,说不定就要错过这头妖族。
一场险象环生的厮杀,白首出力最多,也正是他一击致命,成功杀敌,斩下头颅,飞剑碎去那鬼修的金丹,但是宗门别峰的一位师侄,龙门境剑修,虽然辈分比白首低了一辈,可其实年纪要比白首大多了,却在战事中身受重伤,被那头妖族修士的一记术法,砸中了心窍,原本有望地仙的剑修,彻底没了希望。
那个北俱芦洲老匹夫的眼神实在让她觉得腻歪。
白首说道:“让我缓缓。”
攻守兼备。尤其还有个“很”字。
而那个剑修的豁达,其实让白首最难受。
皑皑洲山下各国,最近百多年,在开设学塾一事上,十分用心。不过藏在了很多类似各地创办义庄的措施当中,才不显眼。
因为山主谈陵,说她会马上动身,亲自走趟落魄山。
关门弟子,顾璨修道,是修陈平安的礼敬天地和入乡随俗,也是吴霜降出神入化的“兵解万物,化为己用”,还是周密的“百万老书虫,三食神仙字”。
沛阿香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相较于那场从功德林打到文庙广场、再打去天幕的“青白之争”,“曹陈之争”。
白首侧身而走,嬉皮笑脸道:“呦,裴宗师口气不小啊。”
至于那个趴地峰的年轻道士,白发童子都懒得多说什么。张山峰如今缺的是一副足够坚韧的体魄,一个可以承载那份道法拳意的地盘。
真这么难吗?其实也不难,只在一张张书桌上,至多三五百年,就能争回。
很慢?那可是仙人境和飞升境的剑修。
裴钱当时吵架就吵不过郭竹酒,也跟不上郭竹酒那些天马行空的想法和道理。
郑居中倒了一杯茶水,在桌上轻轻一推,就滑到了柴伯符身前桌子边缘,笑道:“想人的时候喝酒,想事的时候喝茶。”
林嵯峨这位老妇人,好像置身事外了,脸上只有笑意。
陈平安和宁姚之间,在关键时刻,往往如此,从无半句多余言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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裴钱点点头,答应下来。
在长大后,裴钱在游历途中,会经常想起郭竹酒这个名义上的小师妹,只是每次想起后,除了心疼,还会头疼。
白发童子一脸的老气横秋,点头道:“好名字好寓意,白首归来种万松,小雨如酥落便收。”
“都没有。”
渡船上,方才顾璨找到柴伯符,说师父请他去屋子坐坐。
一条连那飞升境剑修都未必能够一剑斩开的跨洲渡船,竟然轰然碎裂,以至于除了刘聚宝,竟是无一人生还。连那王赴愬和沛阿香两位止境武夫,都当场死绝。
白首回到了翩然峰之后,本就沉默寡言的他,就愈发不说话了。
白首笑道:“晓得了,晓得了,好嘛,我身边喜欢讲道理的人,又多了一个。”
王赴愬冷不丁问道:“真不能摸?柳岁余是你弟子,又不是你媳妇,两厢情愿的事情,你凭啥拦着。”
王赴愬压低嗓音,问道:“阿香,你觉得我跟柳岁余,般不般配,有没有戏?你可要抓住机会,可以白白高我一辈的好事。”
“娘亲嫁给你那会儿,咱们老刘家就已经很有钱了吧?”
就像一位飞升境大修士,先手占尽天时地利人和,然后在一个近在咫尺处,选择与刘聚宝同归于尽。
白袍玉带别青笛,雷公庙沛阿香,如果愿意出门行走江湖,很容易就被山上修士一眼认出身份。
刘幽州听了父亲的那个问题,说道:“不就是为了靠着点点滴滴的移风换俗,帮着皑皑洲从俱芦洲手里抢回那个北字?”
陈平安双手捧香,沉声道:“落魄山,陈平安。在此礼敬诸位先贤。”
许心愿瞥见那幅字帖,忍不住问了一个好奇数十年的问题,“柳师父你早年那把飞剑金穗,真是下棋输给了绣虎?”
呵,某人自称是一家之主嘛。
柳岁余起身离去,跳下渡船,御风南下,快若奔雷。
沛阿香突然转过头,神色认真,望向这个脾气暴躁还为老不尊的老匹夫。
裴钱背着竹箱,怀抱行山杖,站在栏杆那边,举目远眺,看那高处的青天远处的白云。
其中三十六位,先前都死在了剑气长城和宝瓶洲两处他乡战场。
裴钱哪怕现在,还是觉得自己是真没辙。
老子面皮往脸上一覆,他娘的谁还知道谁?知道了又如何,不承认就是了。
白发童子撇撇嘴,回头就跟小米粒借本空白账簿。
一个在此浩然渡船上,一个身在蛮荒天下金翠城中。
那个姓刘的,更过分,第二次来翩然峰这边,劈头盖脸的,直接训了自己一句重话,说如果你连这点道理都想不明白,说明你还不是真正的太徽剑宗弟子,不算剑修。
刘景龙哭笑不得,不过也没出声提醒那个弟子。
刘幽州笑道:“那就随便了。”
屋内一旁韩俏色眼中,她所见画面,是顾璨敲开门,站在门外,侧身让出道路,然后师兄让顾璨与柴伯符一起进屋子,再询问了些柴伯符一些修行上的关隘症结,为其一一解答。所以韩俏色有些意外,不知道为何师兄愿意与这个废物如此废话,不对,柴伯符的确是不折不扣的废物,可师兄却从不说废话。难道是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其实是借机指点弟子顾璨道法?
宁姚走到裴钱身边,以剑气隔绝出一座小天地,轻声问道:“既然成为了剑修,这是好事,为什么不跟你师父说?”
刘景龙,白首。
刘聚宝这辈子最受不得这般风景。
这位公认性情古怪的大剑仙,面如冠玉,百多年前,这位有望跻身飞升境的剑道天才,放着好好剑术不练,柳洲竟然转去下棋了,这在当时曾是浩然天下一件极其轰动的事情,那几年中土神洲的山水邸报,议论纷纷,如果不是碍于谪仙山和柳剑仙的威名,估计都要直接说柳洲是不是失心疯了。
看了片刻之后,刘聚宝笑道:“行吧,那就下次再说。”
“所以哪怕某些时候,先生们打得没道理了,或是打得重了,爹一样不管。谁敢劝敢拦,哪个婆娘心疼了,抱怨个不停,爹就让他们的男人,先撇开夫子和孩子,再当着我面,与那娘们狠狠摔个耳光过去,打得轻了,就再打。教书先生,出手再重,一巴掌摔下去,孩子能疼几天?换来个‘刘氏子弟也会被揍,在家里都要被打’的道理,其实还是有了个更大道理,等于我早早替刘氏子弟们赚到了第一笔钱。”
柳岁余突然站起身,抱拳道:“师父,我就不回皑皑洲了。”
裴钱那边,她学师父摊开手臂,一边挂个黑衣小姑娘,一边挂个白发童子,两个矮冬瓜在比拼划水,双腿悬空乱蹬。
沛阿香瞥了眼王赴愬那边的椅把手,裂纹如网,“渡船是刘氏的,你记得赔钱。”
而崔瀺就没郑居中那么自由了,一旦天下未来形势,事不由己,势不得已,他崔瀺就只好选择另外一条注定会让天地变色、再换人间的不归路。
裴钱呵呵笑道:“怕被打。”
沛阿香懒得在这种问题上纠缠,正色问道:“当年你为何会走火入魔?”
在她看来,刘景龙当下的玉璞境,完全不输剑气长城历史上最强的那几位玉璞境剑修。
除此之外,隐官陈平安,自然毫无悬念地入选了。飞升城酒桌上,为此吵闹得很,不是争吵陈平安能否入榜,而是为了排名高低,隐官、刑官、泉府三脉剑修,各执己见。
刘聚宝也没打算跟刘幽州提这件事,一个男人保护妻儿,天经地义,不值得嘴上说道什么。
宁姚提醒道:“以后与人对敌,不要轻易祭出这把飞剑。”
白首卯足劲御剑,身边那个娘们始终气定神闲,跟在一旁,白首只好干笑道:“好巧。来做客啊。”
那位真正的郑居中,双手负后,手持一卷书。
今儿丢了太大的面子,现在回去,肯定要被陈兄弟笑话。最好是等到自己回到那边,陈平安就已经跟姓刘的,喝了个天昏地暗。
沛阿香忍了半天这个老匹夫,实在是忍无可忍,怒骂道:“臭不要脸的老东西,恶心不恶心,你他娘的不会自己照镜子去?”
白首连同脚下长剑,一起笔直落地。
沛阿香还在气头上,听啥啥不顺耳,“那就别练。”
陈平安转头对宁姚。
宁姚疑惑道:“有话就说。”
说这些话的时候,跌了境的剑修,眼神真诚,脸上还有笑意,最后说了句,真要过意不去,那就帮忙将他的境界,一起算上,以后你白首如果都没个玉璞境,那就说不过去了,到时候他天天来翩然峰堵门口骂街。
郑居中笑问道:“这些年在白帝城修行,辛不辛苦?”
既有个一直闭关的仙人境老祖师,玉璞境的当代宗主,还有什么九境武夫的客卿。
姓刘的说完混账话就走了。
谪仙山的宗门禁制,峰头秘境的阵法,好友柳洲的搏命出剑,都无法改变这个结局。
落魄山宗主,连胜云杪、蒋龙骧、马癯仙三场,打得曹慈鼻青脸肿……
天不怕地不怕的白首,这辈子最怕裴钱的这个表情。
郑居中说道:“韩俏色,柳道醇,傅噤他们几个,可能都会觉得顾璨是天生的白帝城嫡传,至于你,不太被瞧得起。”
“嗯?”
白发童子松开手,落地站定,望向白首,双手负后,缓缓踱步,笑呵呵道:“你叫白首?”
宁姚凝神一看,点头赞许道:“完全可以在避暑行宫那边位列甲等。”
刘聚宝无奈道:“爹只是与你说些道理。”
在裴钱心神牵引之下,先前一把本命飞剑,竟然瞬间剑分七把,只是更加纤细,颜色各异。
裴钱当头就是一拳。
至于这个极少与人打架的皑皑洲财神爷,未来十四境的合道契机,在物。
刚好先拿来练练手。
哪怕崔瀺已死,许心愿如今提及此人,还是愿意称呼为绣虎,不敢也不愿直呼其名。
人间有两个郑居中。
“幽州,待人接物交朋友,你可以大方,因为你是刘聚宝的儿子,注定一辈子都不缺钱。但是记住一件事,唯独不能了钱,还给人当傻子。”
刘聚宝半天说不出话来,只好点点头,故作高深道:“对是对的,还是想得浅了些,以后还需多琢磨多思量此事。”
二话不说,手指一抹,屋内墙壁上的那把长剑铿然出鞘,白首踩在长剑之上,匆匆御剑离开翩然峰。
刘幽州随口道:“必须的,我又不需要怎么修行,也不用想着如何挣钱,每天没事就是瞎琢磨呢。”
“当然。你娘刚嫁给我那会儿,我就对她说过,挣钱这种事,别担心,我们会很有钱的。你娘亲当时就只是笑了笑,可能没太当真吧。”
两人徒步走向翩然峰。
老莽夫这句话倒是没吹牛。
郑居中放下手中书籍,抬起头,朝这个人生比较起起落落的昔年野修,伸出一只手掌,笑道:“坐。”
魂不守舍的柴伯符,听命行事,下意识就落座了,只是等到屁股挨着了椅面,就立即又抬起再缓缓落。
宁姚眨了眨眼睛,“你说刘羡阳和余倩月啊,还不知道具体时间,你问你师父去。”
一位剑气长城的末代隐官,一位剑气长城的飞升境剑修。
好像有些人,只要遇见了,天生就会成为朋友?
小米粒挠挠脸,小心翼翼看了眼裴钱,看样子,是么得机会挽回喽。
而这个太徽剑宗的年轻宗主,好像才百来岁吧?就已经是极为稳当的玉璞境瓶颈了。
王赴愬犹不死心,“只?”
宋兰樵与唐玺对视一眼,既觉得情况形势,颇为棘手,毕竟山上人情难攒易散,可两人内心又如释重负。
谈陵好像有些疲惫,挥挥手,示意议事结束,只单独留下了林嵯峨,与老妇人问了些与那陈山主的闲聊。
白首发现裴钱的异样,就很好奇这个郭竹酒是何方神圣。
裴钱摘下书箱,将行山杖交给小米粒,身形一闪而逝,快若奔雷,瞬间就追上了御剑的白首。
柴伯符只好暂停修行,从小天地退出心神。听闻此事,柴伯符没有半点欣喜,反而像是听闻噩耗,挨了一个晴天霹雳。
这个字“怀仙”的天下第一魔道修士,就像个脾气极好的学塾夫子,在与一个值得授业解惑的学生传道。
白首哀嚎道:“裴钱!你啥时候能改一改喜欢记账的臭毛病啊?”
白发童子好奇问道:“为什么隐官老祖一定要拉着刘景龙游历中土?”
不是担心世道的无常,就是需要他小心保护别人。
其实后来崔东山的那个名字,都是郑居中当时帮崔瀺取的,说讨个好兆头。
“但是在家里,得有规矩,得讲个亲疏远近。一个家族越大,规矩得越稳,当然稳当不是一味严苛。可连严苛都无,绝无稳当。所以在我们刘氏家族,最能打人的,不是爹这个家主,也不是那些个祠堂里坐在前边两排的老头子,而是被爹重金请来家塾的夫子先生们,小时候,立规矩记规矩的时候,都不吃几顿打。大起来出了门,就要吃苦,关键是吃了苦头还会觉得自己没错。”
没法比。
而且就在他白首的眼皮子底下,对方只是一头金丹境瓶颈的畜生而已,自己与之同境,而且我白首还是一位剑修!
柴伯符作为白帝城正儿八经的谱牒修士,如今虽非祖师堂嫡传,也不是韩俏色之流的高人亲传,别看他被柳赤诚坑了一次又一次,其实平日里在那白帝城各处,还是很有排场的,每次现身,身边不是柳赤诚,就是顾璨,所以几乎没谁敢招惹这个境界高低飘忽不定的新面孔。
再说了,在在这个弱不禁风的阿香姑娘这边,王赴愬稳操胜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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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事实上,老妇人当年才是那个往落魄山寄信之人,信上措辞甚至显得极为咄咄逼人,可好像只要见着了那个年轻剑仙,老妇人就觉得没她什么事了。
王赴愬揉了揉下巴,“真不成?”
谈陵乘坐宋兰樵的那条渡船,去往骸骨滩,等待披麻宗的跨洲渡船之时,这位女子元婴老祖师,难免忧心忡忡,不知到了牛角山渡口,等到了那个年轻宗主,自己是否能够挽回局面。
“以后的事,现在就能说得准?”
刘聚宝却无所谓。
他之所以对那傅噤如此上心,因为柳洲曾经有一位师门挚友,可谓亦师亦友,剑术一途,对柳洲传道极多。
而那远游联袂问剑一座宗门的两人,临近那处山头,陈平安摸出了两张面皮,往自己脸上一覆,递给刘景龙一张,说身上就两张,将就着用。
白首绝望了。
宁姚又说道:“不简单的朋友有不少,其实简简单单的朋友,陈平安更多。”
看这老匹夫的架势,好像与人借钱,是给对方面子。
月下开窗,是你翻书还是书阅你,抑或月色借你看书?
所以刘氏祠堂里边,经常会有哭哭啼啼寻死觅活的女子,她们身边会有个跪在那边一言不发、或是浑然不在意的男人。
要他看来,郑居中只留下个姓氏就够了。
王赴愬神色平静,“为何?自然是有拳出不得,只好逼疯了自己。”
小白帝傅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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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为那头绣虎在成为大骊国师之前,曾经找过刘聚宝,说如果一个国家,绝大部分的教书先生,都只有一身穷酸气,或是一个比一个市侩精明,那么这个国家,是没有任何希望的。强大会走向弱小,弱小会永远弱小。
刘聚宝翘起大拇指,抵住额头,“钱多少没关系,可粗略记账这种事情,还是要的啊。”
其实白首能够在这个年纪,就已经成为金丹剑修,哪怕在剑修最寻常的北俱芦洲,都算当之无愧的天才了。
“所求何事?”
听说那个剑修没几个的宗门,历史上曾经去过一次剑气长城,之后大几百年就再没去过,因为宗门里边的一位老祖嫡传剑修,刚过倒悬山,就与当地剑修闹了一场,不欢而散,既然城头都没去,就更不谈什么杀妖了。
“爹,你在外边?”
王赴愬突然收敛笑意,朝沛阿香挑了挑眉头,“你说巧不巧,她喜欢女子。我……”
宁姚问道:“你那把本命飞剑,取好名字了吗?”
不知为何,柳洲哪怕对那个横空出世的年轻隐官,好像都兴趣不大,更多是与她问些小白帝傅噤的事情。
不过比起一洲领袖、剑修云集的正阳山,好像还是要差点火候。
绣虎崔瀺这番言语,就像在教刘氏财神爷如何靠钱挣钱。
王赴愬登船之后,就没个好脸色,实在憋屈,自己跟吴殳问拳一场,都没几个有分量的看客。
在刘聚宝返回屋内后,刘幽州始终浑然不觉。
竹笛材质,是青神山绿竹。早年还是九境武夫,跟着朋友一起有幸参加那场青神山酒宴,结果一伙人都被阿良坑惨了,一场误会过后,竹海洞天的庙祝老妪,赠予一截珍贵细竹。后来阿良看得揪心不已,说阿香你好惨,被看穿了底细不说,更被侮辱了啊,搁我就不能忍。
陈平安,宁姚。
如今的飞升城,有人开始翻检老黄历了,其中一事,就是关于“玉璞境十大剑仙”的评选。
但是裴钱很高兴,在当年那场战事中,郭竹酒没有一去不回。
裴钱面无表情,扯了扯嘴角。
裴钱赧颜,心虚道:“师父总说贪多嚼不烂,而且我也没觉得自己有什么练剑的天赋。”
“而这笔看不见的钱,就是未来所有刘氏子弟的立身之本之一。当爹娘的,有几个不心疼自己子女?但是门外的天地世道,毫不心疼。”
哪怕姓刘的,还有那个师侄,都来山上劝过,可白首的心里边就是不得劲,尤其是当那个师侄,主动来到翩然峰,找白首这个师叔喝酒,说真没事,白师叔不用上心。
在白帝城这些年的修行岁月里,柴伯符真真切切明白了一个道理。
王赴愬嗤笑道:“老子只是瞧,摸了吗?”
片刻之后,渡船恢复如旧。不单单是光阴逆流倒转那么简单。
刘聚宝重新落座后,只是默默喝酒,打算与刘幽州这个儿子,说点心里话。
竹笛穗子坠有一粒泛黄珠子,只是寻常珍珠,岁月一久就泛黄,半点不值钱了。
王赴愬觉得没脸回北俱芦洲,王赴愬就与雷公庙那对师徒,一起去皑皑洲,反正刘财神的这条跨洲渡船,吃喝不愁,不用钱。
当年在那婵娟洞天,崔瀺勘破了郑居中的分身之一,算是早年双方下出彩云局之后的再次相逢,崔瀺开诚布公,提出了魂魄一分为二的设想,先争取变成两个、三个甚至更多人,再争取重归同一人。不但详细给出了所有的步骤细节,崔瀺还说愿意让郑居中借机观道一场。
王赴愬,沛阿香,还有吴殳在内,他们这拨武学大宗师,到底比裴杯、张条霞那几个差了一大截,所以赶赴蛮荒一事,需要配合各洲王朝的调度。
刘聚宝,你有钱,很有钱。何乐不为?
裴钱听到郭竹酒这个名字后,就有些神色古怪,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裴钱除了在师父这边是例外,当然宝瓶姐姐也不算,之外她与任何人打交道,她都打小就不是个乐意、也不是个会吃亏的主儿,然后在剑气长城遇到了那个郭竹酒。
刘幽州在少年时,与父亲曾经有过一场开诚布公的男人对话。
刘幽州听得认真,只是难免疑惑,忍了半天,忍不住说道:“这些道理,我都早就明白了啊,何况你也知道我是知道的。”
所以流霞舟虽然造价成本极高,文庙依旧将这种渡船列入名单,而且议事过程中,修士对此都没有任何异议。
裴钱突然说道:“先前你摔了八个耳光,就当你还欠我七拳。”
“出了门,与人方便处处处与人方便,就是与己方便。遇到江湖救急,就不能小气了。”
不过柴伯符当下只是点点头,依旧没敢言语一个字。
那个在春露圃管钱、外界却只将唐玺视为财神爷的高嵩,说要与山主同行,谈陵却没有答应。
他娘的咱们北俱芦洲的江湖人,出门靠钱?只靠朋友!
北俱芦洲不该只有剑修递剑。
崔瀺当时问了个极好问题,皎皎明月荧荧镜,抬头见月谁是谁,镜中人还是我吗?
一来文庙议事结束,修士多已纷纷离去,双方打得晚了,地点挑选得也不如两个年轻人那般丧心病狂。
妇人一脸迷糊,“啊?”
跟随顾璨身后,走在廊道里边,柴伯符什么都没想,反正都没用,一路浑浑噩噩,来到了郑居中门外,顾璨轻轻敲门再推门,侧身让出道路,柴伯符独自抬脚跨过门槛,如鱼虾闯入龙潭。
可柴伯符二十年来,有幸多次见到郑居中,却从无任何言语交流,柴伯符觉得如此才合理,只想着哪天跻身了玉璞境,说不定就能与这位城主聊一句,到时候再跌境不迟。
柳洲笑着点头,“只是下棋输给了崔瀺,又不是与他比拼剑术,没什么好难为情的。”
王赴愬埋怨道:“文庙那边,做事不爽利,俩晚辈那么场问拳,都不与我们打声招呼,咱们好歹是响当当的武学宗师,不然老夫可以为那两个晚辈指点一二,挑出几处拳法瑕疵。”
沛阿香叹了口气。
裴钱继续说道:“有些事情,补救不得的,其实你以后能做的,也就只有好好练剑了,让自己尽量不犯同样的错。愿意愧疚就继续愧疚,又不是什么坏事,总好过没心没肺,转头就不当一回事吧,但是别耽误练剑。不管是习武还是练剑,只要心气一坠,万事皆休。”
裴钱涨红了脸,摇摇头,只是心念一动,祭出了一把飞剑,悬停在她和宁姚之间,长约三寸,锋芒毕露。
在那些师弟师妹当中,郑居中已经没有太多栽培的兴致。对于傅噤在内的白帝城修士而言,城主郑居中是不太露面的,极少与谁稍稍用心传道。可事实上,哪怕只是个白帝城资质最差的谱牒修士,郑居中闲来无事,都会亲手一一琢磨雕刻,大多又会被郑居中一一抹平,或者觉得满意了,才留下几条修士自己不知不觉的心路脉络,既会帮忙铺路搭桥,看似羊肠小道实则有望渐次登高,也会将某些看似阳关大道实则断头路,早早打断,授人以鱼不如授人以渔,郑居中一直觉得修道之人的登山之路,不只在脚下,更在心头。
前提是这家伙还能喝酒。
陈平安微笑道:“叙叙旧嘛。”
在剑气长城那边厮杀多年,都不曾跌境,怎的回了家乡,就在那么个小地方,偏偏就跌境了。
别的不说,只说柳岁余那脸蛋,那身段,也是赏心悦目的。
渡船屋外,有白云过去。
郑居中在那谪仙山,如入无人之境。最后在那兵解处,郑居中搬了条椅子落座,手心托起一团乱麻的修士魂魄,微笑道:“我与你好好讲道理,不是你不讲道理的理由。”
沛阿香先前给自己倒了一碗酒,却没有喝酒,只是拿一块雪白绸缎在擦拭那支绿竹笛。
“没有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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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个模样俊美的止境武夫,能够拳压一洲武学多年,岂会没点自己的江湖故事?
白发童子对此没有异议。
不曾想这次离开文庙途中,竟然与城主说上话了。
“实在不愿再让先生伤心,失望了。所幸不曾如此。”
裴钱问道:“一起御风回去?”
运气好的人,很容易学-运气好的人,好像怎么学都是对的。笨人就很难学聪明人了。
宁姚笑道:“那我就先不跟你师父说此事。”
郑居中将一位剑仙的魂魄收入袖中,起身与柳洲笑道:“我是魔头嘛。”
只可惜,一身法袍纤尘不染的刘聚宝,依旧安然无恙坐在椅子上,神色自若,只是从袖中取出一朵金色莲,随便摘下了其中一朵瓣。
噤若寒蝉的噤。
王赴愬坐回位置,晃着酒壶,“人生憾事又多一桩。”
“是曾经有过,现在没有了,然后不保证以后没有?”
其实名字是有的,只是裴钱没好意思与师娘说。
刘景龙微微仰头,望向远方,轻声道:“只是太徽剑宗当代宗主能忍,其实剑修刘景龙一样不能忍。”
白首变指为掌,左右摇晃,好像在甩耳光,“好好与你讲道理,不听是吧?这下子吃苦头了吧?以后记住了,再遇见你家白首大爷,放尊重些!”
再者王赴愬和吴殳这两位止境武夫,比起如今才四十岁出头的曹慈、陈平安,到底是年纪大了些。
裴钱只是目视前方,轻声道:“我有几斤重的拳法,就说几斤重的言语。你不爱听就别听。”
王赴愬说道:“赔钱没问题,你先借我点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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