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39.第939章 月色(1/2)
第939章 月色
听说眼前女子自称宁姚,天底下哪怕有不少同名同姓的,可李源又不傻,至少陈平安游历的剑气长城,可绝没有两个宁姚。
李源两腿打颤,赶紧一把抓住陈平安的手臂,这位昔年大渎水正老爷的亡羊补牢的神通,那是一绝,因为心虚,不敢看那宁姚,李源只是与陈平安说了一句福至心灵的言语:“陈平安,兄弟归兄弟,实话归实话,你真心配不上宁剑仙。”
宁姑娘是可以随便喊的吗?得喊宁剑仙!
至于那位宁剑仙是否领情,李源不晓得,不去猜,但是所幸陈平安这边,倒是笑得很开心,十分真诚,大概是觉得李源说这话,毫无问题。
李源这才稍稍吃了颗定心丸,小心翼翼转过身,正了正身上那件水袍衣襟,作揖行礼道:“济渎李源,拜见宁剑仙。”
宁姚单手掐剑诀礼,说道:“飞升城宁姚,见过济渎李侯。”
李源升任大渎龙亭侯,前些年又得了文庙封正,好似山水官场的头等山上公侯,所谓的位列仙班,不过如此。
所以宁姚称呼对方一声李侯,算是一种很得体的尊称。
李源满脸笑容灿烂是真,实则痛心极了,更是千真万确。
目盲老道人趴在柜台上,青衣小童踩在一张小板凳上,俩好兄弟,喝点小酒打打牙祭。
刘羡阳愣了半天。
武灵亭心中恍然,难怪,原来是傍上了一洲北岳大山君的披云山魏檗。
所以陈平安主动说道:“孙宗主,以后但凡有事,有那用得着的地方,恳请一定飞剑传信宝瓶洲落魄山,能帮忙的,我们绝不推脱。”
陈平安双手捧香,高高举过头顶,闭上眼睛,在心中默默许愿。
邵敬芝是玉璞境修士,驻颜有术,貌若年轻妇人,一身素雅法袍,石青地纳纱绣纹吉服,宝髻松松挽就,脂粉淡淡妆成。
所以他特别喜欢跟朱敛闲聊几句。他们这个行当,算是山上低着头挣钱的营生,其实就跟山下的庄稼汉没差,到了山上,往往是不太被谱牒仙师们瞧得起的。哪怕面子上客气,那也只是对方的门风家教和礼数使然。唯独在落魄山这边,遇到了管家朱敛,很不一样。
孙清和弟子柳瑰宝刚回山头,孙清放下信后,望向武峮,疑惑道:“你难道对陈山主用了美人计?”
陈平安其实认得那位宗主亲传的女修,还知道她是芙蕖国豪阀出身,之所以记忆深刻,不是因为前后见过两次的缘故,而是她拥有一套十八颗水龙宗祖师堂赐下的压胜钱,还有一把名为“散雪”的古琴,当年在那处秘境遗址内,白璧曾与彩雀府孙清打得有声有色。
李源想起一事,说道:“你是说十月里边的金箓、玉箓斋醮道场?先前你不是给了我两颗谷雨钱吗,还留下了那本记录姓名的册子,这二十来年,我年年都有照办,如果是此事,你不用担心,此事都成了凫水岛的每年定例了,水龙宗那边都很上心的,绝不敢有丝毫怠慢。”
小米粒打定主意回家之后,她得与魏山君说道说道,开心开心,多嗑瓜子。
“之前听裴钱说过,白裳曾经与清凉宗贺小凉撂下一句话,说要让贺小凉一辈子无法跻身飞升境。白裳此人,绝不会故意说些耸人听闻的狠话。”
眉心一粒红痣的白衣少年,看着铺子檐外的灰色的雨幕。
刘羡阳揉了揉下巴,“听闻那位搬山老祖又破境了。”
当年陈平安没有想到自己会在剑气长城那边,久久无法返乡,本以为至多隔个几年,总能再次游历北俱芦洲,重回水龙宗。
蒋去说道:“不希望我在山上走岔路,到头来只是辜负陈先生的期望。”
不过这类实惠好处,今日收,明日送,有来有往的,就跟山下婚嫁酒宴的份子钱差不多,谈不上谁更占便宜。
先前议事堂内,李源只说此人是一位宗主,可没有说山门根脚。
门外檐下,青衫长褂的姜尚真,一身雪白长袍的崔东山,还有个名叫生的少女,虽然三人都没在门口露头,不过其实已经站在外边听了里边唠嗑半天了。
别看李源瞧着跟自家那位景清大爷差不多,其实还是很不一样的,前者只是懒散,其实心里边什么事情都门儿清,至于后者,是真的缺心眼。
最后陈平安和李源,一起将邵敬芝和老妪送到了岛屿渡口处。
崔东山站起身,跨过门槛进了铺子,两只雪白大袖甩得飞起,大笑道:“哎呦喂,正喝酒呢,不会扫了老神仙的酒兴吧?”
陈灵均抬起酒碗,“好汉不提当年勇,豪情壮志,都是过去的事了,咱哥俩如今都混得不错,得提一碗。
比如以后水龙宗南宗再有什么庆典,陈平安和落魄山自然就得表示表示,人可以不到,礼物得到场,所以双方真正挣着的,其实是那份香火情。
陈平安和邵敬芝双方其实半点不熟,所以也就是说了些客套话,只不过邵敬芝擅长找话,陈平安也擅长接话,一场闲聊,半点不显生硬,好像两位多年好友的叙旧。李源期间只插话一句,说我这陈兄弟,与刘景龙是最要好的朋友。邵敬芝微笑点头,心中则是波澜起伏,难道先前与刘景龙一起问剑锁云宗的那位外乡剑仙,正是眼前人?
此外还有一种玄之又玄的山上说法,如今谁敢杀宁姚,哪怕是一位十四境大修士,那么以后就绝对不要去五彩天下了,一定会死,而且肯定死得莫名其妙。
因为下雨,都戴着斗笠。
李源点点头,“多半是那个邵敬芝,在迎来送往这些事上,她比北宗孙结更愿意心思。”
不过好像翩然峰白首之外,又多出一个与好人山主称兄道弟的。
李源叹了口气,双手抱住后脑勺,道:“孙结虽然不太喜欢打点关系,不过不会缺了该有的礼数,多半是在等着消息,然后在木奴渡那边见你们。不然他如果先来凫水岛,就邵敬芝那脾气,多半就不愿意来了。邵敬芝这婆姨,看似聪明,其实想事情还是太简单,从不会多想孙结在这些琐碎事上的让步和良苦用心。”
不用想,只要有那么一着不慎,在这处处藏龙卧虎的北岳地界,估计就再没什么御江浪里小白条,落魄山上小龙王了。
这天夜幕里,陈平安趴在栏杆上,心境祥和,悠悠喝着酒,明月皎皎,一样的月光,照过历代圣贤,文人名士,剑仙豪客,照过窗边书生凭栏美人,水上艄公山中樵子,照过夜不能寐的帝王将相,一样也照过鼾声如雷的贩夫走卒,照过高高的华宅飞檐,低低的田埂坟茔,照过元宵的灯市清明的黄纸中秋的月饼年关的春联,照过无人处千百年的白云青山绿水黄……
相较于铺子里边那两位大爷的喝酒打屁,老厨子这会儿身在灰蒙山,山上正在建造大片府邸,动工已久,这个在落魄山上当厨子的,几乎每天都会来这边,不少事情都会亲力亲为,因为这会儿雨水绵绵,不宜继续夯土,就暂时歇工,朱敛此刻蹲在一处檐下,陪着一位山上匠家老仙师闲聊几句,后者瞥了眼前边尚未完工的广场,与身边这位据说是落魄山管家的朱敛笑道:“朱先生,如果我没有看错,你那些独门手艺,是从宫里头流传出来的吧?”
北俱芦洲的这处龙宫洞天,再加上狮子峰,以及海上的渌水坑一样,前身其实都是李柳的避暑行宫之一。
其实宁姚只要愿意认真去想某个事情,她的见解,往往就会极其精准。
不单单是礼物贵重,陈平安才有此说,更多还是因为龙宫洞天内的金玉斋醮一事。
蒋去一瞬间就汗流浃背,撑伞之手,关节泛白。他很想说自己没有,但是不敢这么说。
老妇人是位元婴境,按照辈分是宗主孙结的师姑,她在跨过门槛之前,有意无意停步片刻,抬手理了理鬓角,却也只能是干枯手指,拂过雪白。
陈平安收回视线,以心声与宁姚说道:“我先前跟刘景龙提及一事,北俱芦洲这么多年,都没有出现一位飞升境剑修。”
小米粒偷偷松了口气,还好还好,今儿与好人山主一起露面的,不是女子。她听说大渎灵源公就是一位好看女子嘞。
不然陈平安何必如此兴师动众,好像在为自己山头聘请客卿差不多,一口气为小小彩雀府直接送来了三位山上大佬,哪个是省油灯,真不是谁都请得动的,从今往后,彩雀府修士,有了这么三位记名客卿,她们还不得在北俱芦洲横着走?
刘羡阳看着姑娘,再看了眼壁画,自顾自说道:“好个天作之合。”
宁姚仗剑飞升浩然一事,中土神洲那边的顶尖宗门,是知道的,而披麻宗的那座中土上宗,就是其中之一。
朱敛笑道:“比起洪老神仙你们的山上技艺,我这点道听途说而来的山下官家样式,根本不值一提,至多是做些锦上添的勾当,洪老神仙不怨我指手画脚,已经算是肚量大了。”
“唉,这么一说,真得怨我。”
这光彩一幕,怎的都没有人以仙术拓摹下来,不然他以后就可以将画像好好裱起,悬挂在自家侯府待客的正屋大堂,直接当那堂匾用了。
来不及多看凫水岛几眼,陈平安就离开了龙宫洞天。
之后陈平安还在一处名叫妙金山的地方,种下了两棵菩提树。
朱敛微笑道:“把你们带上落魄山的山主,剑气长城的隐官大人,都不会瞧不起蒋去和张嘉贞,为何蒋去会瞧不起张嘉贞?”
孙结抱拳道谢,然后忍不住问道:“可是披云山旁边的落魄山?”
在家乡没读过书的蒋去,其实听不太明白,但是听出了朱敛言语之中的期许,所以点头道:“朱先生,我以后会多想想这些话。”
跋山涉水,风景秀丽。久别重逢,故人无恙。
陈灵均与贾晟酒碗磕碰一下,一饮而尽,抬起一手,双指黏在一起,“亏得我福缘深厚,自己也机灵,才能次次化险为夷。说真的,但凡我不够聪明那么一点点,就要悬了。”
陈平安说道:“两颗谷雨钱哪里够,说吧,你这些年帮我垫了多少神仙钱,我得补上。”
“白裳早年在剑气长城的口碑,算不得多好,却也不差,不像是个递剑含糊的人,他之所以会错过先前剑气长城的那场大战,只是等到蛮荒天下打到了老龙城,才跟随天君谢实,一起走了趟宝瓶洲,说不定白裳就是在等,赌上所有剑修声誉不要了,都要留在北俱芦洲,等待某个更能旱涝保收的破境契机。”
崔东山笑道:“等会儿咱们进铺子,贾老神仙只会更会聊天。”
老人与之聚碗轻轻磕碰,深以为然,点头道:“朱先生多妙语。”
刘羡阳笑着点头,“好的。”
见一场雨水没有停歇的意思,朱敛就告辞一声,带着蒋去下山去。
陈平安转头看了眼屋外,笑道:“估计我们离开之前,凫水岛还要待客一次。”
若有转世,如果说山下俗子古稀之年,差不多可算一辈子,那么正好可以按照一百年来算。若有人转世,还能够再次继续修行上山,陈平安也希望有缘再见。
武峮笑道:“有宁剑仙在,我敢用美人计吗?”
贾晟一手持碗,一手捻须点头,“空有学识,不会说话,这怎么成。景清老弟,此事其实得怨你啊,你在山上,怎就不与他多聊聊,曹晴朗这娃儿,是个极有慧根的读书种子,不然也当不成山主的得意学生,稍稍欠缺的,就是这些个书上不教的人情世故了,陈老弟你自己说说,是不是得怨你?”
一行人之后御风赶赴骸骨滩,不过在去披麻宗木衣山之前,陈平安带着宁姚她们绕远路,先去了一趟位于一洲最南端的南山寺,请香之前,陈平安让白发童子在外边等着,后者点点头,毕竟是佛门寺庙,它生前既有青冥天下的道官谱牒身份,如今又是一头化外天魔,无论哪个身份,都不宜入庙烧香。
裴钱与李源道了一声谢,陈灵均上次走渎一事,李源出力最大,而且婴儿山雷神宅那场风波,这位龙亭侯,表现得极有江湖义气,陈灵均回了落魄山后,就经常与暖树和小米粒念叨此事,说他在交朋友这件事上,真不是他吹牛,开了天眼一般。
朱敛那只手掌翻转朝下,笑道:“不在本心使气力下功夫,只是汲汲然去学那眼中神人的气魄,却是倒做了。蒋去,长久以往,你不会有出息的,也是万般辛苦都学不像的。”
宁姚神色有些别扭,还是以心声直截了当说道:“我去浮萍剑湖,只是因为那边有郦采,和陈李、高幼清这两个家乡晚辈。”
李源一开始没怎么在意,等到入手一瞧,瞬间脸色变化,收入袖中之后,怔怔望向那个太过意气用事的青衫剑仙,心声道:“陈平安,你何必如此?!会消减自身福缘气数的!而且每年烧符一张,实在太过频繁了,这可比起山中修士的消磨道行,更加犯忌讳。你如果不是已经跻身玉璞境,我都要骂你一句是不是失心疯了。”
蒋去使劲点头。
早些年还是黑炭小丫头的裴钱,那会儿还在学塾上课呢,每逢下雨天,都会带着小米粒,脚踩台阶上的雨水,裴钱美其名曰走龙门。陈灵均觉得幼稚得很,就只与她们走过一次。
彩雀府那边,收到了一封来自水龙宗木奴渡的飞剑传信,那位陈山主在信上说,已经帮忙找到了三位记名客卿,分别是指玄峰袁灵殿,崇玄署云霄宫杨后觉,浮萍剑湖剑修荣畅。
裴钱摘下竹箱,放好行山杖,跪地磕头,小米粒就跟着裴钱一起磕头。
李源感慨道:“当了宗主,洁身自好还好说,再想善解人意,顾虑周全,就不容易了,以后家业越大,只会越来越难。”
李源笑而不言。
朱敛说道:“以后慢慢改就是了。犯错不是什么一时半会的事情,改错也同样不是一两天的事情。”
陈平安埋怨道:“说的是什么话,没这样的道理。”
她转头问道:“是不是等到陈平安回来,你们很快就要去正阳山了?”
一行人走向那处现成的仙家府邸。
崔东山点点头,蹲下身。
李源很信命。
结果一回头,小米粒就与裴钱炫耀显摆去了,那么景清大爷的下场,可想而知。
宁姚好像不知道他在偷看自己。
李源说道:“陈平安,你千万别让落魄山变成第二个水龙宗。”
贾晟都不用打什么腹稿,肺腑之言,诚挚之语,需要酝酿吗?早就都在酒水里了,抿了一口酒,娓娓道来:“一般人根本就看不出的好,就是这么个深藏不露的好。老话怎么说来着,头等聪明人,得有个笨相,绝不能让旁人随便那么瞅一眼,就觉得伶俐,机灵,心眼多,那就落了下乘喽,景清老弟却不然,平时半点不显,一遇到紧要关头,男儿担当,仙师城府,江湖义气,豪杰气概,一股脑儿涌来,挡都挡不住,是也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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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到第五座天下开辟并且开门之后,更让宁姚的声望,跨上了几个大台阶,其实在文庙关门之前,是有些山上小道消息传回浩然的,比如宁姚毫无悬念的接连破境,势如破竹,让人目不暇接,这意味着宁姚获得了那座天下的大道认可,故而浩然山巅修士,人人早已笃定这位年轻女子剑修,会是未来那整座天下的第一人。
李源也吃不准陈平安如今是否知晓此事,反正上次李柳现身此地,作为同乡人的陈平安,当时好像还被蒙在鼓里。
这位佩刀的虢池仙师,得知那个背剑女子竟是宁姚后,一拍桌子大笑道:“境界高,人还漂亮,亏得我长得半点不好看,才能半点不嫉妒。”
其中一个最重要的原因,当然与北俱芦洲剑修赶赴剑气长城有关,剑修或者在那边战死,或者大道断绝,或者重伤,人数实在太多,比如刘景龙的师父,当时是仙人境的上任宗主韩槐子,原本只要留在太徽剑宗,就有希望跻身飞升境。
朱敛端起酒碗,笑道:“好话总要别人来说才好听嘛。”
陈平安先在渡口飞剑传信一封给彩雀府,然后御风去见宗主孙结。
赊月其实很多事,都是听一句算一句,刘羡阳说过,她听过就算,不过问剑正阳山这件事,赊月确实比较在意。
朱敛身形佝偻,一双布鞋上沾满了泥泞,微笑道:“蒋去,有没有想过,人生就像那层层夯土,被踩得重了,地基才承载得起好看的建筑,你以为帮我们遮风挡雨的,是屋子吗?山下是的,山上则不然,唯有心如大地,才能厚载万物。故而人心厚道之人,就是证道得道之人。”
刘羡阳今天带着一个圆圆脸的姑娘,她穿了一身蓝印布衣裙,在刘羡阳看来,半点不村姑,大家闺秀得很。
李源心中幽幽叹息一声,无奈道:“我怎么交了你这么个朋友。”
裴钱神色古怪。有件事,她到现在,都没敢跟师父说半个字,比如魏夜游的这个绰号,到底是怎么来的。
陈平安笑着点头,“与魏山君有些私谊,照拂我家山头极多,之前能够侥幸跻身宗门,魏山君出力极多。”
老仙师就是靠端这碗吃饭的,大骊陪都的打造,南边老龙城的重建,都有参与其中,更早还有云霞山的一处山峰府邸,所以对这些,并不陌生,本就需要采百家之长,精益求精,只不过好些个事情,还真是第一次见着,有些话,甚至是头一回听说,这就有些奇怪了。
就像一封从未寄出的情书,从少女时开始提笔写下第一个字,到老妪白发苍苍时,还未停笔。
各自撑伞,徒步缓行。
陈平安板起脸说道:“放肆,喊陈山主。”
她问道:“胜算大不大?”
最近这段时日的地基夯土一事,要简单也简单,要不简单就极其不简单了,而落魄山这边的朱先生,就选了后者,不谈那些仙家手段,光是不同土层就需要七八道,灰土,黏土,碎砖,卵石,反复交替,才能既防潮,又能拦着建筑下沉,层层土,先硪打三遍,再踩土纳虚,拐子打眼,布满流星拐眼,旱夯之后是落水,旋夯,浇筑糯米汁,打硪成活,而在这其中的许多泥土,甚至都是朱敛亲自从各处山头挖来再调配的,除土作之外,木作的墨斗弹线,竹笔截线,刨和卯榫,石作的大石扁光、剁斧……好像就没有朱敛不会的事情。
不过孙结也只当是这位别洲宗主的客气话,没有太过当真,毕竟双方都不在一洲山河之内。水龙宗修士一向规矩行事,与人结缘不结怨。何况水龙宗的山上盟友,可不光是浮萍剑湖和大源崇玄署。
关于宁姚的事迹和传闻,其实存在着一道分水岭,那场席卷浩然的大战之前,关于宁姚的说法,主要就是一个,天下剑修的天才,其实只分三种,剑气长城那些可以甲子之内跻身元婴的剑仙胚子,浩然天下的百岁金丹。最后一种,当然就是宁姚一人。
今天骑龙巷的铺子外边,好像拉起了一张雨幕。
陈平安说道:“我们只是在这边坐一会儿,就会马上离开,所以有件事还是要请你帮忙。”
天底下除了自家老爷,理所当然位居榜首,那他陈灵均就得排第二,然后暖树和米粒可以并列排第三,因为傻人有傻福,有幸认识第一和第二嘛。
陈平安点头道:“老理儿。”
白璧却没有认出当年那个抱住一棵竹子不松手的“老修士”。
看似没头没脑的蹦出一句莫名其妙的。
化名余倩月的赊月,在刘羡阳打开门后,她摘下斗笠,在门外轻轻甩了甩,不等进门,她一眼就看到了那只彩绘戗金卉的柜子,按照浩然天下这边的文雅说法,叫博古架。
入庙烧香,有求有应。异乡游子,又逢佳节。
蒋去只好跟着转身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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