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45.第945章 落魄山观礼正阳山(1/2)
第945章 落魄山观礼正阳山
刘羡阳见暂时没有剑修过来拦路,登高之时,转头看了眼一线峰和满月峰之间,犹有片片白云悠悠掠过,只是从今往后,世间就再无一位女子御剑乘云,一身漆黑如墨的夜行衣,背靠青翠欲滴的满山草木。这样的问剑,实在无法让刘羡阳觉得有半点意思。
刘羡阳今天接连三场登山问剑,琼枝峰,雨脚峰,满月峰,各有一位剑修前来领剑。
最终柳玉败退撤回,贵为雨脚峰峰主的庾檩,还躺在地上睡觉,没人敢去捡,最后一位展现出玉璞气象的元婴女鬼,只知出身满月峰却没有自报姓名的女子剑仙,更是身死道消。
青山夜夜等明月,白云劝饮壶中物。
刘羡阳拿出一壶酒水,一边登高一边喝酒。
终于走到了一线峰临近半山腰处,离着停剑阁还远,更别提那座剑顶的祖师堂了。
可看样子,先前飞剑传信,好似山中次第开,应该是陈平安已经按照约定,在那边挑了把椅子,正喝茶等他。
陈平安这家伙有一点好,打小就不说大话,兜里只有一文钱绝不说两文钱的事,说到就是做到。
其实除去诸峰青山,好似遇人不淑,难下贼船,此外绿水白云,都不该来此正阳山。
等到翩跹峰又起剑阵,又是倒地不起一大片。
她好像多说一个字,都恨不得挖个地洞钻下去。
陈平安抖散卷起的袖子,瞥了眼背剑峰那边,那头老畜生是被曹峻出剑牵引过去了。
毕竟这么多年,看多了正阳山的镜水月,几乎都是些熟悉面孔,可是与册子上的名字对不上号,不晓得对方姓甚名甚。
一线峰剑顶。
但是三人当中境界最高的夏远翠,都不需要什么权衡利弊,就迅速放弃了出剑与此人分生死的打算。
字迹是极工整的小楷,处处锋芒收敛,如果说当真字由心生,那么写这封信的年轻山主,要么是一个城府极深的大奸大猾之辈,要么就是一个很讲规矩的人。
如果未来三百年之内,不断有曹氏家族子弟,以及那些在曹氏这棵大树底下好乘凉的附庸门阀士族,或是通过各个渠道,秘密找寻出来的修道胚子,能够陆陆续续成为落魄山在内的五六个宗门嫡传,这意味着什么?这就是一个家族,在山上的开枝散叶。相较于庙堂官场上的门生故吏,开谢,一朝天子一朝臣,山上的香火情绵延,其实何止三百年?自然要旱涝保收太多了,只要山上经营得当,曹氏甚至可以主动在大骊庙堂上,退一两步。
身为一山掌律的晏础略作思量,就与半山腰两峰剑修下了一道祖师堂严令,让两拨剑修不管如何,都要拦下那个刘羡阳的继续登山,不计生死!
下一刻,连同那位曾经与剑仙郦采并肩作战的老金丹在内,悉数倒地不起。
听口气,好像,是不是。
是正阳山新旧诸峰少有的好风气,眼前两拨纯粹剑修,何必跟秋令山、满月峰这些山头同流合污。
夏远翠以心声说道:“刘羡阳,你既然拥有如此玄妙的本命飞剑,就更不该在今天在此地,不小心伤及大道根本的。”
可是眼睁睁看着那一艘艘渡船的远游离去,让竹皇愈发心惊胆战。
一位身穿雪白长袍的高大女子,笑意盈盈,轻声道:“落魄山掌律,长命。”
竹皇眼中不远处的那一袭青衫,指了指自己的脑袋,“是不是觉得我只会耍这个?”
后来的,好像十分心虚,就像在面对一位飞升境剑修。最有意思的,是先到一线峰的水龙峰剑修,落脚地,离着刘羡阳不算近,结果后到祖山的秋令山剑修,就更加礼让了,落在了更远的神道台阶上,估计后边再有一峰剑修赶来,就得直接在停剑阁那边落脚了。
晏础看着一线峰之外的群峰,心情沉重异常,没来由感慨道:“怎么会变成这样?”
夏远翠反问道:“真境宗那几个怎么说?”
化外天魔的白发童子,与石柔借了她副皮囊,一双眼珠子滴溜溜转,原本挺好看一女子,就有些显得贼兮兮了,只见她趾高气昂道:“落魄山石掌柜!”
是那个战场上出剑不要命的真境宗剑仙?!怎么成了落魄山的剑修?
第一,不是谁都敢与曹慈问拳的。第二,任何武夫问拳,曹慈就一定接拳吗?第三,郑钱问拳四场,曹慈竟然都接下了!
朱敛,裴钱,种秋,这三位落魄山的纯粹武夫,皆可御风悬空。
陶烟波惊愕不已,夏远翠更是脸色阴沉,掌律晏础尤其难堪,因为今天他算是庆典正式开始之前,正阳山几个老祖师当中,露面最多的一个,几场问剑,都由他来昭告一洲,事到如今,虽然摸不着头脑,全然不知为何会落个如此境地,晏础只确定一事,当下还有无数外人通过一处处镜水月,正在看戏。
白衣老猿从那背剑峰赶来,身形轰然落地,“陈平安!刘羡阳!”
牵一发而动全身,只说翩跹峰上的皇帝君主和将相公卿,再加上之前中岳山君晋青的提醒,一下子就足足走了半数之多。
所以只要司徒文英不至于输得那么毫无征兆,正阳山就完全可以让那个刘羡阳怎么死都不知道。
神诰宗的天君祁真,是名义上的一洲修士领袖,而位于南涧国边境的神诰宗,作为宝瓶洲诸多仙家执牛耳者,一向行事稳重,对待山上诸多纠纷恩怨,不偏不倚。神诰宗不但独占一座清潭福地,宗主祁真更是身兼四国真君头衔。所以这位道门天君所在那条渡船,走得最为让看客惊心动魄,因为以祁真的术法神通,走得悄无声息并不难,但是祁真偏偏没有如此作为。
早年在书简湖,有个面容消瘦却眼神明亮的账房先生,与他们这帮沙场武夫,一起在酒桌上喝过酒,那家伙的酒量酒品硬是了得,劝酒功夫更是出神入化,别人喝高了,都是拼了命嚷着老子没醉,那家伙倒好,怎么看都是再多喝半碗就得去桌底下去转圈的,结果一碗又一碗,确实那个喝得最多的人,愣是还能次次走着离开酒桌。
青衫背剑,一步缩地山河,背后长剑铿锵出鞘,率先去往一线峰山门口。
刘羡阳这一路骂骂咧咧,嚷着正阳山赶紧再来个能打的老王八蛋,别再恶心他刘大爷了,只会让女子和兔崽子来这边领剑,算怎么回事。
在这一线峰剑顶,正阳山祖师堂重地,陈平安和刘羡阳就此相聚。
他发现田婉后,只见那个婆姨疯了一般,满脸感激神色,使劲挥动袖子,“天才兄,天才兄,终于有幸能够与你见上一面了!此次问剑,必须要记你一笔头功!”
三位老剑仙,顿时面面相觑。
竹皇好像有点心不在焉,竟然只说让他们见机行事。
曹枰倒了一碗酒,自饮自酌,重新仔细浏览起这封落款署名“落魄山陈平安”的密信。
姜笙好奇问道:“韦谅说这次来这边,是为了与人请教一场拆解,说得玄乎,你知不知道是什么意思?”
陈平安双手笼袖,笑着教训起一位宗主,“大事心静,小事心稳,有事心平,无事心清。竹皇,你修心不够啊。”
结果片刻之后,老仙师就追上了蔡金简,因为刚刚得到了一道密信,大骊巡狩使曹枰走了,只留下那位来自京城的礼部侍郎。
姜笙一脸茫然,“啊?不是说拆正阳山那座祖师堂吗?我还以为能拆出一朵来。”
姜笙问道:“大哥,你也收到飞剑传信了?”
停剑阁这边,哪怕竹皇微笑着与众多观礼客人道歉一句,就此飘然离去,犹有一玉璞两元婴三位老剑仙坐镇此地,其中老祖师夏远翠拥有两把本命飞剑,一名月晕,别称地上霜。
蔡金简对恩师劝说无果,她只好独自离开。
青雾峰上空,有个年轻女子,淡然道:“首徒,武夫裴钱。”
信上还说,如果曹氏不希望与落魄山牵连太深,落魄山可以暗中帮忙引荐,送往北俱芦洲的太徽剑宗、浮萍剑湖,或是披麻宗,还可以是南婆娑洲的龙象剑宗。
一位大骊铁骑中流砥柱的巡狩使,懂与不懂,可以完全看心情,供奉却不敢不懂,再不多说一个字,小心翼翼告辞离去。
拨云峰和翩跹峰的所有剑修,都呆滞无言,披云山,剑仙,余米!此人杀力极大,杀妖动辄拦腰斩断,或是一道剑光当头劈开。早年在老龙城战场上,这位剑仙的横空出世,仅次于道门仙君曹溶。
一条满身浓郁水运的元婴境水蛟,站在琼枝峰上空,只是报了个名字,“泓下。”
曹枰拿起桌上一本兵书,问道:“谁?”
刘羡阳随手将那夏远翠丢在广场上,看着门口那个笑眯眯的家伙,气笑道:“老子下次再来问剑,如果再听你的徒步登山,就跟你姓!”
一个一辈子只会躲在山中练剑再练剑的老剑仙,除了辈分和境界,还能剩下点什么?所以在袁真页看来,还不如陶烟波、晏础这样实打实做事情的元婴剑修。
说来古怪,满月峰、秋令山这些自家老祖师被骂惨了的山头,剑修们个个义愤填膺,却就是没半点要离山出剑的迹象。
今天比较收敛了,只以玉璞境气象示人。
说到这里,她自顾自笑道:“先前飞剑繁密,如开山顶,风景确是极美。”
姜笙问道:“大哥,你既然留下了,是打算等会儿去一线峰那边观礼?”
刘羡阳继续登高,见着了秋令山那拨个个脸色微白的剑修,又拿出那本册子,开始点名。
水龙峰那边,出现一位御风而起的白衣少年,笑嘻嘻道:“得意学生,崔东山。”
反正今天曹晴朗不在,这小子暂时不适宜露面。
在他印象中的田婉,对谁都是低眉顺眼笑意盈盈的,眼前这位,似乎笑得过于灿烂了些。
之后拨云峰老金丹剑修,依旧不愿让出道路,率先与弟子布起一座剑阵,结果刹那之间,剑阵刚起就散,十数位年龄悬殊的剑修,一个个摇摇欲坠。
白衣少年的身边,站着一个黑衣小姑娘,手持绿竹行山杖,高高扬起脑袋,大声道:“落魄山右护法,周米粒!”
刘羡阳说道:“好像司徒文英是还你的嫡传弟子?一开始我还不太理解她的破罐子破摔,这会儿算是明白了,碰到你这么个传道恩师,算了,跟你没什么可聊的,反正你们满月峰,以后得改个名字。”
脚尖轻轻一点,陈平安微微后仰,身形如虹倒掠而去,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最终陈平安落在长剑之上,御剑悬停在一线峰的山门口。
姜山手指揉了揉眉心,道:“是也不是。”
上柱国袁氏早先以家族庶子与清风城许氏嫡女联姻,其实亦是同理。
白衣老猿默不作声,突然瞪大一双眼睛,杀意浓郁,煞气冲天,身形拔地而起,整座停剑阁都为之一震,这位护山供奉却不是去往剑顶那边,而是直奔背剑峰!
夏远翠气得差点当场撂挑子,你这个师侄怎么当的宗主,甩手掌柜吗?!
此人好像在西岳战场现身过?
在册子上边,记录这位观海境剑修丰功伟绩的篇幅不短,一桩桩一件件,触目惊心。
刘羡阳瞥了眼这群拨云峰剑修,发现还是没有让路的意思,也不惯着他们。
之后有秋令山和水龙峰两拨剑修赶来凑热闹,只是相较于前边两拨人的神色坚毅,生死无怨,好像面对问剑之人,只是个金丹,
真境宗的道贺之人,更是直接走了一干二净,仙人境的宗主刘老成,与无敌神拳帮的老帮主高冕,两位老友,联袂远游离去。
一位来宝瓶洲挑选弟子的玉璞境老剑修,那于樾,只觉得,今儿得劲得劲,再毫不遮掩一身剑气,御剑升空,放声大笑道:“落魄山记名供奉,玉璞境剑修,今天暂且化名于倒悬。”
曹枰心中冷笑不已,跟老子打官腔?国师一走,就又开始玩这套了?
姜山还是那句话:“是也不是。”
说是符舟,其实是一艘庞然楼船,戒备森严,除了曹氏私人扈从,还有大骊边军铁骑的随军修士,更有宋氏朝廷安排的大骊皇家供奉。
陈平安笑道:“你随便找个位置喝酒,接下来就轮到我问剑了。”
早就赶来停剑阁的那三四十号观礼仙师,无一人仗义执言,或是与那刘羡阳大骂几句,只是极有默契,人人默默挪步,远离那四位剑仙。
刘羡阳合上册子,然后所有站着的水龙峰剑修,全部受伤不算太重,倒地睡去。
送信之人,是关翳然。这是一个身上好像贴满了官场护身符的年轻人,从先帝,到皇帝陛下,到整个曾经都姓“关”的大骊吏部,甚至大半个六部衙门的老人,不论文武,都对关翳然寄予厚望,并且愿意将其视为半个自家子弟,当然也包括曹枰自己,对关翳然一样极其看好。
曹枰开始翻看兵书,一个妇道人家,也敢与我发号施令?
反而是拨云峰、翩跹峰这些个完全可以置身事外的山头,已经有数拨年轻剑修,陆续御剑离开,赶赴一线峰。
没有人觉得与曹慈问拳,连输四场,有什么丢人现眼的。反而会让人由衷感到敬畏。
夏远翠和陶烟波一起点头。
那个云霞山十二峰中最为年轻的元婴女子祖师,说弟子知道,可正因为如此,所以才必须离开此地。
秋令山剑修这边,都很聪明,被点名的人,都面无表情,可是没奈何,身边的聪明人,总是有些蛛丝马迹的视线游移,那么刘羡阳就不客气了,所有被点名却敢装聋作哑的,一律重伤,而且没有让他们就地晕厥过去,好几个都在地上打滚,其中一位在山上口碑极好的观海境老剑修,下场尤其凄惨,先是本命飞剑断折再崩碎,然后被打断长生桥,最后还被刘羡阳一挥袖子,将尸体摔出一线峰,重重摔落在山门口庾檩那边做伴儿。
曹枰放下手中密信,手指轻敲桌面。
落魄山,前不久刚刚跻身宗字头仙家,这等大事,曹枰当然知道。
陶烟波叹了口气,神色疲惫道:“这伙人莫不是吃错药了,一个个无视符剑询问。”
身为首席供奉的截江真君刘志茂,次席供奉李芙蕖,同样没有隐藏踪迹,各自缓缓御风,离开正阳山。
所有的木坊女修,个个容失色,只是她们仍然不敢擅自离开祖师堂广场。
那位供奉硬着头皮说道:“太后娘娘。”
他其实早就后悔当那不记名的客卿了。指玄峰袁灵殿,到底是北俱芦洲的修士,他魏晋可不是,与落魄山离得不近,也实在不远。所以魏晋打定主意,这次只要离开了正阳山地界,就跨洲出海,重返剑气长城。上次在那边,是一场守城战,这次故地重游,就可以去更南边出剑。
不着急,仙人背剑峰那边还有个袁真页,剑顶祖师堂还有宗主竹皇。
“哪个郑钱?”
“你们正阳山无敌一洲,家大业大,创建下宗已经是大势所趋,中土文庙和大骊宋氏答应了此事,自然就没谁拦得住,我当然不例外。”
另外一把本命飞剑,更是杀力卓绝,能够杀人无形中,名为“伤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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