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56.第956章 国师陈平安(1/2)

第956章 国师陈平安

陈平安下了梯子,在书架上随便拣选出一本书,是专门讲述处世之道的清言集子。

翻书很快,书上好些圣贤道理,看得陈平安深以为然,什么秾艳场懒回顾,什么疾风骤雨时,正是豪杰脚跟立定处。

陈平安总觉得都是在对自己说的,一下子就胆气横生,比喝酒管用多了。

况且陈平安很早就自己琢磨出了个道理,与亲近之人,不要说气话,不可说反话,尤其不要不说话。

将手中那本书籍放回书架,没来由想起桐叶洲黄观那个龙洲道人,陈平安笑了笑,有样学样,轻轻以手掌推了推周边书籍,位置齐平,丝毫不差。陈平安大步走出书楼,开了院门,想了想,陈平安就没锁门,万一还得回来,白白多件事情,毕竟是师兄的宅子,飞来掠去的,不合适。

至于大骊宋氏皇帝和太后那边,来与不来,都不重要,来了,对双方都好,不来,陈平安已经根本无所谓,因为已经打算在京城这边多看几天的书。

既然猜出了师兄崔瀺的用意,那就很简单了,难得有这么不用分什么公私的好事,下黑手捅刀子,怎么狠怎么来。再者陈平安是突然想起一事,如果按照文脉辈分,既然宋和是崔师兄的学生,自己就是是大骊皇帝的小师叔了,那么为师侄护道几分,岂不是天经地义的事情。

可如果你宋和道心不够,那就换个道心足够的人来当皇帝好了,反正一旦揭开老底,被有心人翻开宋氏宗人府的旧账,皇帝陛下原本属于名正言顺继承大统的既定事实,都会变得摇摇欲坠,一洲哗然。

而国师崔瀺对宋集薪的考评,大概就是那场宝瓶洲战事,藩王宋睦的表现,从老龙城到中部大渎,确实都没有让人失望,山上山下,有目共睹。仿白玉京为何留在大骊陪都和大渎祠庙附近,想必就是一种先生对学生的“善意”提醒,哪怕先生不在了,大骊暂时再无国师,一位君主的修齐治平,还是不能忘。

一直竖起耳朵偷听的少年,陈大哥跟外人说话,有点嚼头啊。

陈平安笑道:“是这个老理儿。一样的,我要是有了个闺女,路上哪个登徒子敢多看她一眼,我就打得他爹娘认不出。”

赵端明点点头。那必须啊,剑气长城的隐官,能让曹酒鬼多聊几句的陈山主,尤其还是宁姚的男人,一个能让大骊“储相”赵繇都处处吃瘪的家伙!少年今天之前,做梦都不觉得自己能够与陈平安见着了面,还可以聊这么久的天,一起嗑生喝酒。

那年大骊科举,董湖与这位同年好友,一个是榜眼,一个是探,当然了,后者年纪比自己还是要大了半轮,依旧不如自己少年神童。关老爷子,正好是当年董湖他们会试的座师,而董湖初入官场那会儿,处处锋芒毕露,结果在翰林院坐了将近十年的冷板凳,空有个清贵头衔,董湖当时自认仕途无望,干脆就破罐子破摔了,骂人的本事第一流,如果有人回骂,董湖就骂得更起劲,而且专门骂文官,不骂武将,痛快得很。

赵繇问道:“宁姑娘还没回来?”

董湖一时语噎,只得闷闷道:“将马车往皇城门口一停,就算了事。”

今夜那个大半夜才回家的少女,渐渐放慢脚步,觉得那个自家店门口杵着的青衫男子,好生奇怪,直愣愣瞧着她,莫不是个登徒子?

少女只见那个男人抬手,笑着招手,颤声道:“你好,我叫陈平安,平平安安的那个平安。”

青衫剑客,没有转身,只是抬起手,轻轻握拳,“我辈剑客,酒最不骗江湖。”

礼部侍郎董湖一个字不差,与皇帝陛下和太后娘娘禀报了小巷那边的对话。

陈平安微微提起瓶,看过了底款,确实是老掌柜所谓的八字吉语款,青苍幽远,其夏独冥。

好像谁都有自己的故事。可好像谁都不是那么在乎。

宋续转头看了眼这个小和尚。

少年眼神明亮清澈,脸色坚毅,点头道:“可以有!想法而已,又不难。”

妇人点点头,离开窗户那边,姗姗然坐回位置,笑道:“犯不着跟董湖生这闲气。人不错,八面玲珑的,况且官当得也不坏,礼部衙门运转有序,董湖确是有功劳的。”

关老爷子笑眯眯问道:“董修撰,怎么只骂咱们意迟巷的文官大人啊,不骂那些篪儿街的粗鄙武将?”

董湖一聊这个就底气十足,梗着脖子,照实说了答案,“骂文官,我这会儿年轻力壮,与谁干架都不怂,要是骂那些膀大粗圆的将种,像今天这样的走夜路,可能就要睡街上了。再说了,咱们大骊边军,这些年接连大捷,我骂不出口,何况那边隔三岔五,就要办几场白事,骂什么骂。”

董湖气不打一处来,差点没忍住就要破口大骂,你知道个屁,笑个卵的笑,一个不小心,咱们大骊朝廷就要变天!

那个年轻隐官,与那宁姚,故意悬佩两枚刑部颁发的太平无事牌,走入京城。啥个意思,傻子都懂。

“先生,你这是咋了?怎么瞧着一瘸一拐的?”

陈平安笑问道:“怎么突然问这个?”

老秀才点点头,“好好好。”

董湖就知道今夜没自己的事了。

董湖这个连元婴修士刘袈都知道的官场软蛋,不知为何,今夜面对太后的质询,老侍郎反而腰杆挺直几分,“既然太后都问话了,那么下官就说得再直白些,修齐治平四件事,自然是顺序不能乱的,而且轻重利害,大小之分,则是显而易见的。”

陈平安无奈道:“掌柜,你真的想岔了。”

街上那边,大骊朝廷工部衙门的几位供奉修士,正带着人在那边修缮街道,瞧见了那位青衫剑仙,也无言语,视而不见。

那只是陈平安很多年前的事情,却是一位姑娘上辈子的事情。

不等宋续给出答案,小姑娘就已经大大咧咧道:“别多想,你反正没有当皇帝的命,这会儿都是金丹剑修了,山上大好前程,走啥回头路,傻子才做的事情,以后说不定见着了你大哥的儿子,后者都白发苍苍老头子了,结果见着你还是得喊一声皇叔,哈哈,‘后生可畏’嘛,那就继续好好修行,天天破境,比啥都强。”

妇人先前开了窗,就一直站在窗口那边。

陈平安开口道:“赵繇,说句题外话,你跟礼部关系如何,如果关系还行,你能不能做件比较费劲不讨好的事情,比如让山上修士,以仙家术法,收拢一洲山河的各地方言,好好录档,因为书籍可以重新版刻,但是方言一没,就真的没了。而这件事情,可能稍稍涉及一国文运之事,不算完全白忙活,你有没有想法?”

宋和说道:“陈平安能有今天的成就,极其不易,虽然素未蒙面,但是我对此人,愿意心存敬重。”

陈平安伸长脖子,看了看街道两侧。得远一点,才有大树高枝。

少年使劲点头道:“一个大老爷们,记仇确实不好,不大气。”

小和尚摸了摸自己的光头,没来由感叹道:“小沙弥何时才能梳尽一百零八烦恼丝。”

余瑜第一个察觉到宋续的心境变化,问道:“咋了?”

赵繇摆摆手,转身就走。

陈平安附和道:“多半是修心不够。”

那么现在,陈平安就不是只取回瓷片这么好说话了。

喝高了,才有补救机会。

大骊京城,是一个最幸运的地方,因为来了一个绣虎。

陈平安眼睛一亮,先伸手攥住老掌柜的手掌,然后就要掏袖子给钱。

刘袈一路沉默,只是快到意迟巷那边,才冷不丁冒出一句,“董湖,你对国师大人就这么没有信心啊?”

走在极为宽阔的意迟巷路上,老侍郎时而叹息,时而抚须点头。

大道高远,站稳极难。尤其是那证道长生不朽?就更难了。甚至不是资质不行,心性不够,恰恰相反,就像那位一身学问足可支撑起那份心比天高的绣虎,他选择的那条所走之路,就是放弃了太多其它道路,是崔瀺无法更换道路?自然不是。封姨喝了口酒,大概这就是没道理可讲的人性吧,于人心泥泞里,处处开,风吹不摇落。

陈平安当时在济渎祠庙之内,就察觉到了宋集薪的那份野心勃勃,只是宋集薪太过忌惮国师崔瀺,这些年才隐忍不发,始终恪守臣子本分行事。

赵繇头也不回,直接走人。

老人点点头,跟这小子聊天就是舒心,趴在柜台上,道:“唠归唠,这笔买卖怎么说?你小子倒是给句准话。这么贵重一大物件放在柜台上,给人瞧了去,很容易遭贼。”

这份天地异象,如今还被浩然天下无形“压胜”的陈平安,当然会比赵繇更早感知。

余瑜愣了愣,大概是觉得小和尚真是在想正事儿,就暂且放过他一马,敲木鱼谁不会。

吵架有意思吗?还好,反正都是赢,故而对于自家先生而言,当真滋味一般。

庙祝是个老妪,只是凡夫俗子,因为上了岁数,如果不是因为火神庙这边实在无事可做,早就可以换人了。据说之前朝廷就打算换个庙祝,礼部衙门那边都录了档,但是某个精怪出身的小姑娘最后没来,才不了了之。

树大招风这个道理,天底下大概再没有比她更懂的了。

三洲山河大地,草木生发,开尤艳,枯木逢春,水运凝聚,山根弥合,夏日炎炎,干旱处天降甘霖。

这在他们两个的家乡那边,算是一句家中长辈骂顽劣晚辈的口头禅。

赵端明如今对自己这个名字,那是满意至极,只是陈剑仙这个不合时宜的问题,问得让他心里不得劲,大半夜聊啥姑娘,当我是在喝酒吗?少年叹了口气,“愁啊。我年纪也不小了,喜欢的姑娘是有的,喜欢我的姑娘更是不少,可惜每天就是修行修行,修他大爷个修行,害得我到今儿还没与姑娘啃过嘴呢。曹酒鬼没少拿这事笑话我,他娘的四十来岁的人了,晚上连个暖被娘们都没有的一条老光棍,还好意思说我,也不知道谁给他的脸,喝酒没醒吧,不跟他一般见识。”

陈平安停步问道:“端明,你有喜欢的姑娘吗?”

陈平安笑道:“天底下当师父的人,当然得是像你师父这样正儿八经的传道人,那么就没谁不想着自己的嫡传,能够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赵端明,好好修行,先不去死死盯住那个远在天边的上五境,不然只会越想越糟心,你就时不时提醒自己一句,比如‘师父,且耐心等着,总有一天,徒弟肯定给你个意外。’赵端明,有无此心?”

真是个怪人。

老人抚须而笑,“想当我女婿?免了,咱是小门小户,却也不会委屈了自家闺女,必须是明媒正娶,八抬大轿走正门的。”

担任京师道录的年轻道士,感慨不已,只是觉得这般登峰造极的惊艳剑术,岂会出现在人间。

这句是真心话。陈平安到底还是希望家乡小镇走出去的同龄人,在外边都混得好些,不至于太过落魄。

“呦,赵侍郎,这么巧,路过啊。”

啧啧,这就以为可以扳回一局了?年轻了不是?初出茅庐的少侠,真是不晓得江湖的水深。

客栈还是没有关门打烊,不愧是京城,陈平安步入其中,老掌柜很夜猫子啊,好像正在看一本志怪小说,掌柜抬起头,发现了陈平安,笑着打趣道:“什么时候出门的,怎么都没个声儿。”

少年赶紧转头,有个屁的赵侍郎,鬼都没一个,少年大笑道:“他来了才好,官儿是大,可这么个文文弱弱的读书人,手无缚鸡之力,我都不用施展什么神仙术法,只需一拳下去,再一脚,就让他打哪儿竖着来,就横着回哪儿去……”

“刚才那一脚踹你,力气太大,不小心抽筋了。”

妇人转过头,冷笑道:“董侍郎,暗有所指?说来听听,大骊官场,一向恪守国师订立的那条规矩,文与武,武与文,都只说双方听得懂的话。”

小和尚眼角余光微斜,哈。

老掌柜一愣,使劲抖手抽出,微笑道:“算了,我看你也不像是个有钱的,京城开销大,再说这么大物件,携带不易……”

刘袈笑道:“师父年轻那会儿,可比什么陈平安、曹耕心可都要英俊几分,在一洲山上,那是出了名的风流倜傥,只是无心男女情爱一事,不然别说一位师娘,一只手都数不过来。”

韩昼锦有些不以为然,小声道:“剑术是高,模样好看是好看,却不算太出彩。”

只是走到屋门口那边,董湖突然停下脚步,转身先与皇帝作揖,老侍郎再起身道:“陛下,下官曾在元狩六年,得了场大病,当时都不得不辞官了,才敢与崔国师厚颜求了幅修齐治平的字帖。”

老人伸出手,“别说了,我这人嘴巴不严,客栈说不定明儿就要多出好几间空屋子。”

比如,禅让。

老秀才笑着抓住关门弟子的胳膊,“走,去你屋子喝酒去。”

然后少年就发现那个青衫剑仙也叹了口气。

“陈大哥你说笑话呢,一个刑部侍郎而已,我请他来,求他来!”

宫城内。

陈平安咦了一声,“天底下竟有如此与师叔说话的师侄?”

“读书人为官,心关所起,难关所在,多由立功名心太急,运气好点的,如你董小子,倒也可以本事不够,家世来凑。”

妇人柔声微笑:“说了此事你别管,别被一场正阳山观礼,以及宁姚的出剑,乱了分寸,陈平安那场问剑的底子是什么?看似无理,实则分寸。对付陈平安这种喜欢画地为牢的山上人,我对付起来,比你更有把握。”

安稳驾车的老元婴修士抬头瞥了眼远处,京城内多处灯火如昼,照耀使得京城建筑上空,就像铺上了一层雾蒙蒙的昏黄薄纱,像那灯罩。

陈平安就笑道:“掌柜的,是开门货没差了,以后找个懂行又兜里不缺钱的,对方要是不爽利,敢开价少于五百两银子,你老大可以骂人,喷他一脸唾沫星子,绝对不亏心。再就是这个八字吉语款,是有来头的,很不同寻常,很有可能是元狩年间,取自天水赵氏家主的馆阁体,集字而来。”

可惜这一路走来,没谁喝醉扶墙呕吐,也没个屁股可踹。

陈平安与老秀才,对视一眼,同时叹了口气。

一向坐有坐相站有站相的宋续后仰倒去,伸出一手,“酒水拿来,得是长春宫的仙家酒酿。”

赵繇气笑道:“宁姑娘又不喜欢我,你不爽个屁啊。”

如果说来大骊京城之前,陈平安的底线,是从大骊太后手中取回那片碎瓷,哪怕因此与整个大骊朝廷撕破脸,大不了就先干一架,然后搬迁落魄山在内的众多藩属,去往北俱芦洲南部某地,落地生根,最终与建立在桐叶洲的落魄山下宗,双方遥相呼应,中间就是个大骊,反正就是与大骊宋氏彻底卯上了。

话是这么说,怕就怕董湖将来的谥号一事,就会小有波折。

最后关老爷子送给董湖两句话。

赵繇深呼吸一口气,说道:“没事了,我今晚就是过来见一见你这位劳苦功高的小师叔。”

赵繇忍了半天,说道:“陈平安,你跟我到底较个什么劲?”

董湖愣了愣,眉头紧皱。

宁姚突然出现在门口那边,然后是……从宝瓶洲中部大渎那边赶来的自家先生。

说到底,还是要看那位皇帝陛下的选择。

老秀才坐在台阶上,笑着不说话。大致猜出那个真相了。

陈平安笑了笑,也不多说什么,挪步走向客栈那边,“先前你跟我讨要两壶酒,我没给,先余着,等你哪天跻身元婴和玉璞了,我就都请你喝酒。”

至于宋集薪到底有没有那个恢复本名的心思?

有。

董湖是尊师重道的读书人,再天不怕地不怕,也得怕这位座师不是,当场吓得小鸡崽儿似的,在寒风中瑟瑟发抖。

当年自己有次大醉酩酊,就是走在这里,伸手扶墙,吐得只觉得将心肝肚肠都呕在了地上。

宁姚悄然回了客栈,故意隐匿身形,这会儿还是慵懒趴在桌上,顺便听着小巷那边的闲聊,她有了些笑意。

良心自知。

宋和欲言又止。

而之前的百余年光阴,绣虎崔瀺,每次上朝议事,或是退朝返回,也是这般缓缓而行在巷中,独自一人,独自思量。

宋和拿起一瓣橘子,说道:“文圣先生到了仿白玉京,与那位论道,惠泽宝瓶洲在内的三洲山河,这就意味着文庙肯定顺便会多看几眼大骊。”

“巧了,他如今就在京城当官。”

宋和笑道:“朕自然知道此事,除了你,国师从未送给谁字帖,所以在当时,这是一桩朝野美谈,朕一样羡慕。”

老秀才立即转头对宁姚说道:“宁丫头,不凑巧,我得去见个人,明儿再来喝酒不迟啊,说不定得后天大后天的,都没个准数的,不用等我……。”

赵端明将信将疑道:“不是蒙我?”

陈平安会心一笑,不动声色,悻悻然,还要继续掰扯几句,老掌柜摆摆手,斩钉截铁道:“免谈!”

老人刚将那瓶小心翼翼放回柜台底下,闻言后立即说道:“三百两银子,卖你了!买卖落定,之后你这几天住客栈的钱,就都免了。”

来找你有事。什么事?

刘袈笑问道:“董大人,心情不好?摊上大事了?”

“有人来骂我,是非明了,错不在我,偏要装聋作哑,由他痛快骂去,却是我得了便宜。”

陈平安双指一捻,将颗生米抛入嘴中,微笑摇头道:“认识归认识,酒水不能再白送两壶了。”

陈平安笑道:“别学这个,没啥意思,以后好好修你的道。”

皇宫内。

刘袈笑呵呵道:“董大人走夜路小心点,一大把年纪了,容易眼崴脚,我认识很多京城卖跌打药的郎中。”

少女沉默片刻,然后蓦然大喊道:“爹,有流氓调戏我!”

陈平安帮着小心扶好,弯曲手指,轻轻叩击,同时漫不经心问道:“掌柜这么晚还不睡?”

陈平安走出小巷,笼袖停步,等着那位师侄的走近。

短短百年,就为大骊王朝打造出了一支边军铁骑,置死地可生,陷亡地可存,处劣势可胜。偶有战败,武将皆死。

“滚一边去。”

赵繇笑道:“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赵繇对宁姑娘的爱慕之心,天青月白,没什么不敢承认的,也没什么不敢见人的,陈山主就不要故意如此了。”

“谁啊,胆儿肥得没王法了,陈大哥你报个名字,小弟回头就帮你收拾去。”

少年直不隆冬说道:“师父,你该不是在梦游吧,赶紧醒醒。”

只是陈平安浑然不觉,当下所想之事,自己所做之事,其实恰似一位大骊国师。

老人放下书籍,“怎么,打算五百两银子,买那你家乡官窑立件儿?好事嘛,算是帮它回乡了,好说好说,当是结缘,给了给了,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这个小沙弥曾经单独追捕过一位在各州流窜犯案的邪见僧,滥杀无辜,扬言被他打杀之辈,既有前世因果报业,此生当受杀身之报,竟然还敢自称只要哪天放下屠刀,依旧能够立地成佛。还说小和尚你杀人,却是破了杀戒的。回到京城译经局之后,小沙弥就开始闭门翻书,最终不但解开了那个心中疑惑,确定了那人错在何处,还顺便看了一零八桩佛门公案,等到小沙弥出门之后,道心澄澈,再无半点困扰,眼中所见,好像整座译经局,就是一处琉璃焕然的无垢道场,而佛门高僧所译数十卷经文,好像变幻为一尊尊佛门龙象。在那之后,小沙弥就一直在钻研“有无空”三字。

乍一看,有点像是道门青词的意味,比如那元都羽客,御风蹑景,超举青冥,可其实后半句出自儒家。

老人见不似作伪,喜出望外,结果那小子来了句,“掌柜的,我打算在京城多留几天,之后就都住这里了……”

刘袈自顾自笑道:“官场朝政什么的,我是什么都不懂,除了修行,就只晓得一件事,哪怕如今崔国师人不在了,还是会照拂着这一国百姓,与大骊铁骑,和无数个你我之辈。别人兴许做不到这份身后事,唯独崔国师,肯定可以。”

董湖停下脚步,关老爷子一走,如今墙角根那边,就已经没了那一溜儿的砖头。

也就是双方关系暂时不熟,不然就这附近地界,再鸟不拉屎的地儿我都拉过屎,赵端明都能拍胸脯说得问心无愧。

陈平安笑呵呵,用骊珠洞天的家乡方言,与赵繇说了句少年打死都听不懂的言语,若是换成大骊官话的谐音,就是……都阴边了我是痴严浪严写新设……这他娘的都什么跟什么啊,赵端明听得一头雾水。

到了家门口,门房还等着没睡,老侍郎却只是坐在台阶上,静坐许久,洒然一笑。宦海沉浮半百年,老子听惯怒涛声,也曾说过不少硬气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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