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93.第1193章 碧波万顷客眼青(1/2)

第1193章 碧波万顷客眼青

秋气湖岸边,衣草鞋的矮小汉子,不喜欢佩刀在腰侧,习惯怀捧刀鞘, 汉子微挑视线,迎面走来一个头别玉簪的青衫男子。

看对方的呼吸快慢,脚步轻重,以及气态,貌似是个不高不低的练家子,也正常,能够进入秋气湖地界的,就没有泛泛之辈。

男人面带微笑, 双手笼袖, 问道:“你叫乌江?”

年轻一辈的江湖翘楚,虽然不在高君邀请议事之列,但是乌江现身此地,一点都不奇怪。

乌江点点头。

江湖名气太大也烦人。

总有人主动凑近套近乎,偏偏就没几个肯给点实惠的,请吃饭喝酒都不会?

眼前这家伙行走之时,双手始终藏在袖内,莫非是熟稔暗器一道的偏门高手?

那人笑问道:“教你刀法的人,是不是叫陆台?”

不管有没有,先放下鱼篓。

即便如此,还是龙新浦硬着头皮暗中出力,才挡下玄都观剑仙一脉气势汹汹的问剑兵解山。

原来永州的兵解山,最近百年之内武运大盛,有要与汝州鸦山一争高下的……苗头。

林江仙笑道:“这个比喻,相当不差。”

距离道祖上一次亲自动笔,已经时隔三千余年,道祖那次写下的名字,就是陆沉。

袁黄连符箓带木匣一并收入袖中,与那位青衫仙师道了一声谢,转过身去,重新持竿垂钓起来,竟是半句话也不提买卖一事了。

乌江黑着脸。

时日一久,比如百年之后,再久一点,三五百年呢?

鸦山林师,毕竟只是一位阳寿有限的纯粹武夫。

青冥天下的白藕,大致可以视为浩然天下的女子武神裴杯。

鸟有鸟道,蛇有蛇路,炼气士有呼吸吐纳的心法道诀,神灵有汲取人间香火塑造、淬炼金身之法,精怪鬼物也各有其道可走。

一旁女子,明明生得体态丰腴,偏又气质端庄,面容妩媚,眉间却有一股凛然气。

秋气湖楼船中,掌律长命眯起眼,低头喝茶,她那一双金色眼眸,光彩涟涟。

当然这种密事,林江仙也是听说来的,他总不可能去白玉京最高处翻阅这本“账簿”。

因为这门神通别称“有钱”。

从师父,到几个师伯师叔, 再加上那位半个师公的魔教教主, 好像一夜之间就都消失无踪了。

他了好几年功夫走遍四国江湖,都未能找到其中任何一人的蛛丝马迹。

林江仙摇头道:“我只是尽师兄的责任而已,对你又不曾寄予什么厚望,还清一笔旧债而已,没什么可失望的。你只需要做到让自己不失望就可以了。”

苏店问道:“林师,兵解山崛起,会不会分走汝州鸦山的一部分武运?”

这些天就已经有几个家伙被抓去大木观吃斋饭了。

陈平安点点头,“你能这么想,很不错。不用想着如何省着喝酒,喝完了再来一壶。只管放心喝,你的酒量,肯定敌不过我的这一手搬酒神通。”

山神娘娘见此情景,掩嘴娇笑不已。

北晋国与草原接壤的荒凉之地,一个骑驴背剑的大髯游侠,面容是半百岁数,满身酒气,摇摇晃晃,喝完最后一口粗劣烧酒,随手将酒壶丢远,打了一个酒嗝,蓦然瞪大眼睛,只见随着一口自己酒气吐出,视线中悬停着一抹光亮,纤细如手指,流光溢彩,熠熠生辉,汉子揉了揉眼睛,依稀可见是一把被宝光包裹的奇异短剑,剑身狭窄,漆黑如墨。

秋气湖地界,如今严禁私斗,一经发现,不问缘由,斗殴双方,甭管是问拳还是斗法,全部一律拿下。

除了跌境一事如同吃饭的龙新浦,还有玄都观的王孙,以及紫气楼姜照磨的前身,都是永州籍。

“你觉得一个人行走江湖,要秉持个什么宗旨?”

我都这么坦诚了,你就不能透个底?给句准话,再请喝酒?

陈平安笑答道:“以诚待人。”

“记住了?”

按照青冥天下的山上习俗,由仙杖派编订的百年一评天下十人,兵解山给出的甲子一评武夫十人,看热闹的其实都不满意,埋怨前者太短,时隔百年而已,榜上都是些毫无悬念的老面孔,至多就是位次出现小的调整,同时嫌弃后者年限太长,除了林师是毫无悬念的第一人,身后九人,每次换榜几乎全是新人,毕竟纯粹武夫,往往百岁就是高龄了。

白藕,青神王朝的女子国师,腰别一枝短戟,名为“铁室”,是被白玉京记录在册的一件神兵利器。

陆台笑眯眯问道:“少年郎,长得跟一块黑炭似的,不错不错,这就很讨喜了。我问你一个问题,要是答错了,我就让陶斜阳把你的脑袋拧下来,答得还凑合,就别喊师公了,不过好歹能够全须全尾,从哪里来走哪里去,答得好,我就传你几手你师父都要流哈喇子的绝学,七境武夫,指日可待。”

闻声赶来的婢女见到这一幕,白日见鬼了,被吓得当场晕厥过去了。

哪怕如此,还是非议不小,一个四十来岁的女子,不过是刚刚跻身止境,武学天资再好,可她毕竟从无与止境宗师问拳的事例,甚至在成为十境宗师之前,白藕在远游境和山巅境之时,她更大名气,还是那个女子国师的煊赫身份,至于问拳,好像也没什么值得说道的战绩,结果一州境内,人人都说她是武学天才,外界是个人都会怀疑,她是不是盛名之下其实难副?

只说玄都观就曾经与兵解山为了争夺这个修道胚子,双方在永州境内大打出手了一场,总之闹得很不愉快。

乌江点点头,这厮对自家师门倒是门儿清。

唯一一种例外,就是那种返璞归真的武学宗师,比如师公陆台。

袁黄轻轻呼出一口气,并不以手接符,只是将那张符箓悬在身前空中,再取出一只黄梨小画匣,符箓轻轻飘落其中。

郭竹酒身体后仰,伸手掀起帘子,望向杨柳依依的湖岸边,佩服不已,师父这个大反派当得真惬意。

女子怎么了,这就叫莫说娥眉无英气,在山下不向君王媚颜色,山上可教仙真俯首。

南苑国京畿之地,一位向往江湖却碍于身份不得远游的柔弱女子,她正在闺阁内犯着困,单手托腮,打着哈欠,随手翻看着一本她亲手搜集编订的册子,上边都是边塞诗和咏剑诗。刹那之间,女子只觉得百窍清凉,这位天生体弱多病的大家闺秀,瞬间心神通明,身轻如一片鸿毛,紧接着她就倍感恶心,头晕目眩,腹部绞痛不已,肠胃开始翻江倒海,她转过头,就开始朝地上呕吐起来,一时间屋内皆是污秽腥臭气味,本以为就是书上所谓红颜薄命、香消玉殒下场的女子,呼吸不畅的她感觉都快要将心肝肺都一并呕出了,好不容易停下干呕,大汗淋漓的女子伸手捂住心口,恍惚间从心窍处如有一条滚烫火龙游走在经脉直冲掌心,她低头看了眼肉眼可见有一线如蜿蜒的胳膊,赶忙摊开手掌,使劲摇晃,最终被她“摔”出一柄鲜红色袖珍短剑,寸余长,悬在空中,然后如传说中剑丸一般的神异之物,围绕她开始旋转起来,宛如小鸟依人。

她是山野精怪出身,不过炼形成功,观其气,多半已是某地淫祠神灵,尚未获得朝廷封正,故而她的祠庙金身还不够稳固,本相偶尔摇曳,如风过后的树荫。

什么陈剑仙,与那仙家酒水,可别都是假的吧?

晓得陈平安身份的乌江,尚且这般将信将疑,那位见多识广的绿腰娘娘自然更是疑神疑鬼了。

你反驳贫道,贫道口拙,吵不过你,就只好请你来自家道观扫地了。

言语之际,矮小刀客身形后掠,重新恢复捧刀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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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陈平安只是瞥了眼金色铜钱,脸色淡然说道:“符箓。我修行的是符箓之道。”

他的真实身份,正是将剑气长城所有武运“截留”的祭官。

陈平安抬起手中的酒壶,晃了晃,说道:“信不信我是陈平安,并不重要。这壶仙家酒酿是真的就行,敢不敢喝?”

朱某人也是差不多的看法,只是说得更文雅些,这也符合朱某人的一贯作风。

真正喜欢钓鱼的,往往也喜欢看人钓鱼。

这个用刀的年轻高手,额头霎时间都是细密汗水。

苏店目瞪口呆。

现在的江湖骗子,新鲜样不少啊。

未来二三十年内,林江仙会亲自指点苏店学武练拳,可能比那几个名义上的亲传弟子还要亲传。

在那弯来绕去的魔教总坛,与印象中的戒备森严、白骨累累、哀嚎遍地……都不沾边,一路山清水秀,亭台阁楼,多是莺莺燕燕的漂亮女子,当初少年都误以为自己走入一处仙境脂粉堆。等到少年瞧见那位“师公”,更是别扭,只见对方既不是鹤发童颜的老人,也不是身材魁梧的男子,更像个出身优越的世家子弟,而且比那些先前路上瞧见的女子更……好看。

道号“青零”的道士,是兵解山硕果仅存能与孙怀中、高孤同辈道龄的老人,那个偷偷跑去蕲州玄都观找王孙的龙新浦。

林江仙点头道:“若非如此,搜集几十本武学秘籍而已,栽培一拨专心教拳的传道人,又有何难,天下顶尖道场,岂会不占这个天大的便宜?”

少年早就被吓傻了。

将祠庙名为乞场的女子山神绿腰娘娘,犹豫了一下,问道:“能不能冒昧问一句,你到底是靠着什么修炼之法,才能够达成如此姿态?”

男子微笑道:“是‘州’而不是‘洲’,足可看出两座天下的山、水两运的悬殊。”

乌江扯了扯嘴角,“我说自己是丁婴,你信不信?”

只因为汝州的赤金王朝,有一位坐镇鸦山的“林师”。

这就是陈平安有意为之的先抑后扬了,因为真正识货的,其实还是于炼气一道初窥门径的袁黄。

浩然有九洲,青冥天下则有十四州,其中只有汝州,是唯一一个公认“武运压过道气”的地方。

长命以心声与山主言语此事。

陈平安拍了拍年轻少侠的肩膀,用江湖前辈的口吻,语重心长道:“有机会就介绍我的开山大弟子给你认识认识,学了拳,总得找人切磋切磋,练练手,才知本事真不真,到底是金是铜铁。”

林江仙历次出门,从来都是孑然一身,这次却是破例了,身边带着一个年轻女子,正是前不久找上门来的苏店,她来自宝瓶洲旧骊珠洞天的槐黄县小镇,按照真实辈分,可算他的师妹,不过如今苏店在鸦山改名为苏惦,拜师于一位林江仙的再传弟子,辈分一下子就拉开了。

某种程度上说,雅相姚清,可能就是按照裴杯的这个“范式”和“真迹”,来精心栽培、临摹的白藕。

陈平安本想摆出一个抚须而笑的姿态,才想起不是摆摊算命的道士吴镝,便顺势抖了抖袖子,从中摸出一张黄纸符箓,笑道:“符箓一道,炼气士难以登堂入室,极难画成,但是符箓,我这边还是小有库存的,除了跋山涉水慕道访仙的自用符箓,好用来震慑邪祟、压胜厉鬼,大大方方行走人间,能够百无禁忌。此外我辈修道之人,讲究一个法不轻传,宝不外露,若非有缘,便要秘不示人,今天在这秋气湖,与山神娘娘偶遇,攀谈几句,想必便是一桩冥冥之中自有天意的缘法了,我这边现成的多余符箓,不多,就三张,绝非敝帚自珍,实在是耗费天材地宝颇多,竭尽自身精神和偌大一座道场的山水灵气,想来要比你那位庙祝占据山水灵脉开炉铸钱,难度总是要略高一筹的,此符材质贵重所在、神通玄妙之所藏,且容我与山神娘娘慢慢道来,买与不买,听过了再下决断……”

乌江皱紧眉头,犹豫了一下,说道:“明人不说暗话,他算是我的半个师公。”

陈平安又拿出一壶酒,递给乌江,微笑问道:“既然你是这么看待世道的,这些年是如何走的江湖?”

道祖离开道场,走出门去,天作法衣地作靴。

乌江立即正色沉声道:“必须的。”

盘腿而坐的乌江停下喝酒,一拍刀鞘,怒道:“放肆,好端端怎么骂人呢?!”

苏店问道:“我来这边,会不会给林师惹来一些额外的麻烦?”

林江仙说道:“你在这边,拿白藕当作参照物,没有什么问题。双方有差距,现如今差距还不小,但是努努力,加把劲,总能看到个背影。”

先后两次登榜武评十人,白藕第一次登榜,当时排名垫底。

一番闲聊,提及薄幸的出身,她微笑道:“祖上世代居住在那条澉江,距离秋气湖不远,我家祖辈都是江上的放排人。”

种地的说种地苦,读书的说读书苦。互换一下,再看看如何。

专门在此等候“国主”沛湘大驾的楼船临时管事,是一位出身大木观的年轻女冠,是观主宫的嫡传弟子之一,赐名薄幸,道号“柔日”,此次盛事,她专门负责待人接物,此刻跪坐在洁白如玉的象牙席子上边,亲自煮茶待客。

这两位女子宗师,跟白藕当年首次登榜是差不多的境遇,都是入选了,却有非议,而且不小。

不远处的袁黄也转头望向乌江身边的青衫客。

据说还曾让御剑飞行的俞真意都不敢入城。

止境武夫,屹立武道之巅百余年,如今是青冥天下武夫第三人,仅次于林江仙和辛苦。

正是有了这部刀谱,乌江才可以武艺精进,功力暴涨。当然师父拿去抄录了一部。

好些江湖演义、公案小说的书上都是这么写的,看似正人君子,道貌岸然,实则心黑得很,杀人双手不沾血的。

林江仙会心笑道:“你觉得人之所以为人,最根本所在是什么?”

“总好过在家乡那边,总拿自己跟‘双裴’作对比。”

秋气湖的鲈鱼,极负盛名,是北晋、松籁两国老饕清馋们的心头好。

男人手腕一拧,凭空多出一壶酒,也不知是江湖变戏法还是山上的神仙手段,轻轻抛给乌江。

男人依旧纹丝不动,笑问道:“陆台在这边消失之前,有没有跻身元婴境?”

“尽瞎扯,一个个胡说八道,太不靠谱,什么张风海第二、小姚清,分明张风海是符泉第二,姚清得自称一声老符泉。”

“若是孙道长亲自带我去玄都观修行,我就不用犹豫了,马上动身跟他走,稍微犹豫一下,都是对孙道长的不敬。”

习武的说习武好,修道的说修道好。打一架,就分出高下了。

松籁国一处香火鼎盛的道观内,一个少年道童怀捧扫帚蹲在台阶上,看着香火烟雾的袅袅升起,怔怔出神,恍惚间瞧见一缕香火凝为一线,仿佛一直蔓延到天际,少年道童抬起头,就这么呆呆看着这条香火长线。

兵解山那边,从山长到祖师堂成员,反而邸报不断,死命澄清一事,说我们家符泉资质只是尚可,你们休要血口喷人……

乌江使用聚音成线的手段,小心翼翼问道:“敢问上仙名讳。”

叠叶山神庙的那位山神娘娘,将一尾刚刚钓起的鲈鱼丢入鱼篓,转头与那位青衫男子说道:“你这人好生古怪,与我又非同道,怎么没有半点人气。”

林江仙伸手指了指心口,再抬升手臂,点了点太阳穴,“我觉得是这两处,人心与记忆交汇即为人。”

“作为你的假想敌,将来注定绕不过去的两位问拳对象。她们一个位置过高,裴杯是当之无愧的浩然武道第一人,别说与她问拳,你估计想见她一面都不容易。一个距离太近,就在家乡落魄山,况且裴钱比你还年轻,明显她习武资质更好,你输拳一次两次没什么,总输,终究不是个事,尤其怕裴钱故意出拳收力,对方是出于好心,只因为你自己心性不够坚韧,那么就会有大-麻烦。所以你来这边,换个新环境,是对的。”

柳条垂若帘,坐在树荫里,只见那位少年模样的练气士,骤然提竿,一尺鲈鱼新钓得,少年将鲈鱼取下鱼钩,丢入鱼篓内。

只不过再不是什么跻身十人、名次还这么高,而是她凭此神兵利器跻身的武道前三甲,可能有点……小问题?

亏得自己暂时还没有娶个貌美如的媳妇,不然更得悠着点。乌江一想到这个,再打量了对方一眼,还挺人模狗样,得离远点。

消化掉那股子酒劲,乌江回过神,宛如重回少年时,第一次觐见教主陆台,小心翼翼斟酌一番,沉声道:“现在的世道,多是古怪神异,处处是不可能变得可能,以前想都不敢想的事情,都美梦成真了。学武练拳的,有希望超过那些曾经看似无敌的传奇人物,再不用熬到七老八十,年轻如钟倩,就已经是种秋、程元山那样的大宗师了,修习仙法的,更是都可以想着长生了,好像一夜之间,天下所有名山大川就都有了主人,各国境内都是祭祀,当官的忙着修建祠庙,老百姓烧香的时候特别虔诚……”

林江仙停下脚步,笑问道:“你能想象我这一路行来,每一步都有个林江仙站着的光景吗?果真如此,与我问拳,还怎么赢?”

还真别不信,如果有谁去玄都观那边做客,当然是字面意思上的真正做客,只要瞧见那些道袍不是玄都观样式的别家道士,走在路上,又瞧见他们拿扫帚、提马桶的,最好礼敬几分,因为他们境界肯定不低。

苏店说道:“听说兵解山道官有那‘千年一劫数’的传统,偶有道士能够活过千年,跟这个有关系?”

手腕轻轻拧转,将那张符箓丢给袁黄,快若箭矢不稀奇,稀奇的,是符箓一线悠悠飘荡如人蹈虚慢行。

苏店问道:“林师,名单之上,是不是有兵解山于勍?”

湖边有一男一女都在垂钓。

陈平安笑道:“既然有缘,何必谈钱。送你这张芥子符就是了。”

大掌教寇名,在上边写了两个名字,玄都观孙怀中,闰月峰辛苦。

陈平安笑道:“不能教,也教不了。”

一路行来,河边偶有游客,但是都未能认出这位青衫中年人的身份,这跟林江仙不喜欢抛头露面有关系,鸦山位于赤金王朝,但是王朝举办任何典礼,至多就是林江仙的某位嫡传弟子出面,林江仙每次外出游历,几乎都是在市井江湖行走,既不入山访仙结交道官,也从无闹出过山上风波。

“不过饭要一口一口吃,我帮你罗列出了一份名单,上边差不多有五六位武学宗师,你在三十年内,与他们先后问拳。”

陈平安哑然失笑,不愧是陶斜阳教出来的弟子,也亏得陶斜阳没有悉心传授,提起手臂,“一见投缘,送你喝的,无需报酬。”

说了这么多的乌江,转头问道:“哥们,咱们都是走江湖的,出门在外,首要宗旨是啥?”

师公还送了那个同龄人一把竹剑,听师父喝高了,提过一嘴,竹剑上边刻有“夏堆”二字。

不单单是入乡随俗,如今她又属于寄人篱下,主要是以林江仙的武学造诣,好像喊一声林宗师,都是一种不敬。

乌江小声嘀咕道:“这种事情,怎么敢信。”

最后保留下来的名字,不足五人,其中有华阳宫高孤,白骨真人,最新一人,是如今刚刚叛出白玉京的张风海。

苏店说道:“就像一场山水相冲?”

青衫男子笑问道:“听说陆台收了个关门弟子,跟你差不多年纪?他好像连姓氏都没有,就叫‘近知’,用一把竹剑,是一名剑客?”

“但是这条道脉,修行不易,门槛极高,成与不成,全看命。与寻常炼气士还不太一样,任你有千百本阐述此道的秘籍灵书,没有天赋,任你已经是一位餐霞饮露、腾云驾雾的炼气士,依旧是在鬼画符。”

晃了晃脑袋,又闷了一口酒,这次不敢多喝,乌江望向水光淋漓的秋气湖,喃喃道:“只是神仙涌现,鬼魅丛生,我这种有武艺傍身的,会觉得是好事,老百姓可能就不会觉得如何有趣了,更多还是心慌吧。”

毕竟有无心气是一回事,事实如何,又是另外一回事。

一座福地的天地四方,同时出现了四位剑修。

只因为唯一一次跟着师父,觐见那位当教主的师公。

尤其是乌江-曾经从师父那边听说一个骇人消息,师公与那位姓陈的剑仙是挚友,有过命的交情,曾经一起走过外界的江湖。

陈平安以心声答道:“看到了,不用理会,先记录在册就是。”

薄幸为几位贵客递过去茶盏,笑语嫣然道:“我家观主,为了迎接国主,专程在螺黛岛上新建了一座府邸,取名古月轩,只等国主登岛入住,若是不嫌弃地偏,以后古月轩就是国主的私人府邸了,将来狐国炼气士来秋气湖游玩,都可以住在那边。”

一开始林江仙还担心苏店会不乐意,都打好了腹稿,说这只是掩人耳目的权宜之计,白玉京不比浩然文庙,很容易被那些精通算卦的道官顺藤摸瓜……不曾想当时苏店不等林江仙把话说完,她就简单回答一句,只要自己在这边能够学到“真拳”,她当个每天需要给人端茶送水的杂役弟子都没关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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乌江跟那个按辈分算、得喊一声小师叔的家伙,只见过一面,是眼睛长在脑门上的货色。

除非兵解山能够找到一两个类似曹慈、陈平安的纯粹武夫,由他们来收取弟子,开枝散叶。

但是如此一来,老山主就要做好准备了,肯定会被自己那位太上“青零”祖师,在自家祖师堂内,指着鼻子骂个狗血淋头。

等到孙道长远游回家,听闻此语,抚须大笑,称赞符泉一句,好小子,以诚待人,很有陈小道友的风采嘛。

其实他早就认出乌江了,只是没必要刻意寒暄。

陆台揉着下巴,“勉勉强强,凑合吧。”

陆沉,则写了一长串,结果绝大部分都被师兄余斗当场划掉了。

所以就在前不久,同样已经预料到此事的兵解山祖师山主,秘密传信至鸦山,就是希望请林师出手帮忙一次。

男人笑道:“对了,自我介绍一下,我叫陈平安,是你那半个师公的朋友,好朋友。”

苏店虽然在鸦山辈分很低,但是真正的“师父”,还是他林江仙。

苏店抱拳送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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