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21.第1221章 是谁(1/2)
第1221章 是谁
不知为何,顾璨临时改变了主意,带着婢女灵验和国师黄烈原路折返,回到那座门脸极小的道观。
顾璨走到门口, 伸手拿起铜门环,轻叩三下,长久没有回应。
顾灵验懒得再等,她径直走到自家公子身边,攥拳敲门,砰砰作响。
古称炼丹的崇阳观内,好像终于听到门外动静, 吱呀打开大门, 走出两个干瘦的少年道童,一高一矮,如出一辙的面黄肌瘦。
确实是座冷庙子,饭菜有油水就怪了。
顾璨与那两位站在门槛内的道童打了个稽首,再笑道:“叨扰两位仙童清修了,想要进入贵观讨杯水喝,不知是否可行。”
那高个道童霎时涨红了脸,嚅嚅喏喏不知如何作答,身旁那个本来板着脸的矮小道童,只差没有将逐客令三字可在额头的,闻言也随之笑逐颜开,“我叫宋巨川, 这是我的师弟钟山。我们师兄弟尚未授箓, 暂无道号。平时只是帮着师父打打下手,给京城那些排着队登门的富贵人家,炼几炉子延年益寿的灵丹。”
将这几位贵客引入观内,宋巨川故意压低嗓音说道:“国师大人与我们师父互称道友, 时常咱们道观饮酒论道的。”
走在队伍最后边的黄烈呵呵一笑, 我怎么不知道, 自己来过此地。更不知道崇阳观的丹药,原来在京城这么受欢迎啊。
顾灵验斜眼望向天边,只将那份异象看了个笼统,一道粹然金光转瞬即逝,她依稀猜出是有高人解形托象、蝉蜕尸解了。
家族的内忧外患,门派的近忧远愁,让一向道心澄澈的她都觉得前途渺茫。
甘棠说道:“听人说过一个道理,故乡的勾人滋味,不是食物就在酒水。”
虽说比不得那些正统的举形飞升,却也属于脱胎换骨的上乘尸解。顾灵验自认这点眼力还是有的,在蛮荒天下,就常有大修士按部就班上升不得,天无绝人之路,就退而求其次,选取一处阴地,建造陵墓或是地宫,行那上古传下的墓主或祠主升仙之路,精心布局,讲求一个形解销化,或死而复生,成就鬼仙之体,或是给转世之身赢得一个羽化升上玄的机会。
之所以有这次下山游历,是因为精通算卦的掌门,算到了少年在此有一桩机缘。
只见道士手指处,双猫悉变为蝴蝶,缤纷飞散。
小孩子过新年,欢天喜地,总想着新衣服和压岁钱。成年人过个年,难免纠缠于额外开销,或是欠钱还钱。
果不其然,早就被挖地三尺的海市蜃楼旧址,偏偏就被王珂在某天夜幕中,瞧见了一道光芒,最终被少年得到了一把短剑。
宋巨川咧嘴笑道:“野猫,经常去灶房偷吃的。”
以后到了落魄山,总不至于每天需要这类酒桌应酬吧?
老聋儿喝了一大口酒水,耸了耸肩头,打了个酒嗝,笑道:“你小子开心就好。不用管师父的这点牢骚。”
以前在剑气长城管着那座牢狱,老人就觉得很自在,总能找到些解闷的乐子,不觉枯燥。如今脱困了,好似天高地远,自身境界也不低,反而总觉得处处碰壁,拘束太多。
幽郁如坠云雾,总不至于是浩然天下的修道之人,都这么肝胆相照、逢人就说肺腑之言吧?
老聋儿只得以心声问道:“隐官大人,你见多识广,给说道说道?她再这么掏心窝子,感觉都快把我当成老祖宗了,我虚啊。”
韦玉殿恍然大悟,转头问道:“敢问陈道友仙乡何处?”
食气者仙,不食者神。有些练气士在断谷、服气之间,经常闻到菜肴火食之气就会反胃呕吐,谱牒修士还好,门派内自有仙家药膳和灵丹妙药准备,山泽野修可就遭罪了。
她随便挥出一巴掌。
老聋儿看了眼陈平安,陈平安对此视而不见,对她更是置若罔闻,老聋儿只得摆手道:“掌柜的,不方便。”
大修士自然有大修士的眼界。
自称韦玉殿的女修神色微滞,仍是好脸色好语气解释道:“位于流霞洲,与天隅洞天是有千年世交之谊的近邻。”
“自取道号回禄。”
顾璨问道:“可是那盱眙水府附近的都梁山?”
幽郁微微皱眉,见此早已心生不喜。这种无事牌,岂可随便悬挂。
老道当下已经腾出手来,打了个稽首,洒然笑道:“贫道程逢玄,两位弟子都习惯称呼贫道为靖师,贫道籍贯在那盱眙府,道场都梁山,散修漂泊,前些年从别洲游历至此停步。没什么正经道号,自封的,当不得真,就跟那文坛士林的私谥无二,不提也罢,免得贻笑大方。”
难怪宁姚出现在十万大山,陈平安后脚就赶来?
敢情是一个跑一个追?小两口闹矛盾,置气呢?
陈平安揉了揉额头,这都什么跟什么啊。
忘祖脸色悲伤,沉声道:“除非是仙人,才有可能勉强追上那道金光。何况师父说过,只要这场架打输了,就不用找他了,注定徒劳。”
“公子为何有此说?”
观内松下有一老道,鬓发雪白,脚踩一双草履,肩扛锄头,手挽竹篮,竹篮里边有几块沾着泥土的茯苓。
铺内暂时不用招呼客人,那少年伙计站在老板娘身边,他听见这句话就不乐意了,却被妇人轻轻拍了拍胳膊,示意他别冲动。
“今人论地理,都在疆域上考察勘验,我说地势坤君子以厚德载物,这便是三教祖师同证的地理。”
程逢玄指了指那棵古松,“此松是这处道观的创业祖师手植,好多年了,下有茯苓,快成人形。”
“没有。”
言外之意,是敢这么对外人公开言说此事。
幽郁听到这个答案,就知道不必再问结局了,开始低头扒饭。
老聋儿笑着看她忙完这些,等她重新落座,开门见山问道:“韦道友想要与我们聊些什么?”
陈平安睁开眼,疑惑道:“嗯?”
甘棠点点头,不以为意道:“大概这就是十四境的气魄了,十四之下都是虚头巴脑的事情,别人的境界起伏,没什么可聊的。”
貂帽少女双手抱住后脑勺,晃着双肩紧随其后。
他再看那墙上的赝品无事牌,便稍稍顺眼几分。
在那本是剑仙私人宅邸地界的高空,老聋儿忍不住往城头那边回头一望,本以为要被坐镇此地的文庙圣贤拦下,需要报身份递关牒之类的流程,好歹走个过场,老聋儿对此是毫无芥蒂的,毕竟在剑气长城早就习惯了夹着尾巴做人,不料就这么顺顺当当过了城头,这反而让老聋儿心中泛起了嘀咕,文庙就这么不把我当盘菜啊?
其余酒客境界不够,尚未感知到这位流霞洲年轻宗主剑仙的大驾光临。
高明收回视线,说道:“师兄,是追也追不上?那咱们还怎么寻找师父的转世?”
幽郁以心声问道:“师父,听说过这个上巳剑派?”
天公不作美,红颜多薄命。所以倾城人,如今不可得。
顾璨笑道:“靖师不必假装凶神恶煞,吓唬我们这些肉眼凡胎。市井俗子以七尺为性命,山中道人以性命为七尺。相信以靖师的心境和修为,修炼的又是内丹,先以茯苓成精之事,耸人听闻,再施展幻术,化猫为蝶,是希望我们知难而退?还是相中了我身边婢女的资质,觉得她有几两重的修道根骨?”
她家族在那流霞洲山下,是个富贵熏天的古老存在,属于道家豪阀,建造有一座宗坛,可以授箓和加箓,曾是一洲道门诸派的符箓提举,韦家法坛号称拥有十二种箓、二十四种符,在浩然天下比较罕见。此外韦家还有一个为人称道的“传统”,女子多是倾国倾城的佳人,几乎每一代,都有数位女子,不是某国皇后就是某个王朝的太后。
她却只见那个青衫剑客闭目养神,明摆着是不想趟浑水,不愿掺和她的私人恩怨了。
老道士领着他们来到一处名为“蘧庐”的茅屋,离着古松不远。
毕竟以前在剑气长城,没几个人愿意跟自己师父聊天。
程逢玄捻须笑道:“贫道略懂几分阴阳谶纬、占星望气的皮毛,行走江湖的傍身之技,不敢说登堂入室,距离炉火纯青的地步,更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老聋儿盘腿坐在长凳上,拿筷子搅动一盘免费赠送的凉拌折耳根,嫌味道不足,又跟老板娘多要了一碟辣椒油,浇在上边,夹了一筷子,慢慢嚼着,再喝了一口酒,以心声与幽郁聊到了好像还是昨天的一些事情。
很像浩然天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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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经辟谷,于五谷杂粮饮食一道,早可以断了人间烟火,可幽郁等到那几盘菜端上桌,他还是跟伙计要了两碗米饭。
貂帽少女不知是装傻还是吓傻了,就要快步跑入酒肆。
她还真不信此人没听说过自家的曲江上巳剑派,虽说对方故意装傻,她却不至于恼羞成怒。
祖上阔过,家底雄厚,现在也不曾家道中落,毫无衰败迹象,只是声势不如最鼎盛之时,这样的山上门派,嫡传走到哪里,都是顺风顺水的。
老聋儿随口说道:“说都是这么说的,秘密投奔萧愻和洛衫去了,不过我没亲眼见到,不好说一定是什么。”
在外边看道观小门,容易误会,估量规模不大,进了道观才知别有洞天,占地极为可观,一进又一进,穿廊过道,曲折回廊。
那边曾有四十余座大小建筑,楼阁攒簇,鳞次栉比,高高低低,层层叠叠在一起,成为一座高楼。
幽郁如果不是拜甘棠为师,肯定就会跟随那座巨城一并迁徙去往五彩天下。
陈平安笑问道:“恕我孤陋寡闻,敢问道友来自何洲?”
更何况韦玉殿还收到了一封掌门亲笔密信,某人已经在赶来此地的路上了。
柴刀少年皱眉问道:“怎么回事?老马输了?”
“比如早早算准了,她有可能在此遇见龙声前辈这样的高人,深藏不露的老剑仙。”
有个两颊酡红的貂帽少女,大摇大摆从街道另外一端走向酒铺,她瞪大眼睛,瞧着那个脑子进水的可怜虫。
高个道童听得额头冒冷汗,宋师兄也太能掰扯了。只是一想到自家道观的香火冷落,钟山便又佩服和感激宋师兄的用心良苦了。
幽郁猜测是年轻隐官说给师父的。
酒铺内酒客们也没有将那一行人当回事。
谜底分别在这三人身上。
韦玉殿先让弟子去挂上一块打烊的木牌。
至于被她称呼为铜驼的掌勺厨子,荆棘丛中老物成精,是上巳剑派的护山供奉。
老聋儿摇晃着酒碗,那苏雍,既是烂酒鬼又嗜赌如命,还喜欢逛窑子,一年到头欠钱不还,赖账躲债。常年往来于城池和这里的海市蜃楼,做些不入流的买卖,帮人跑腿,赚些差价之类的。谁肯请他喝老酒,谁就是他的大爷。要说一个从元婴跌为金丹的剑修,在别的地方,也还是一位不容小觑的陆地剑仙,背后兴许非议,当面肯定不会如何挖苦,可惜苏雍是在剑气长城。
马苦玄的修行,是绝对与“勤勉”二字不沾边的,但是却对嫡传忘祖十分厚爱,无论是传授雷法还是指点武学,称得上是倾囊相授,丢给这个开山弟子的道书、拳谱,恐怕没有五十本也有四十本了。如今忘祖的境界,是“两金”,金丹境和金身境。资质可谓卓绝,不过因为师父是马苦玄,就显得很一般,不太够看了。
山主如此,刚落座谢狗和老聋儿也就只好跟着起身,幽郁扫了一眼屋内几个男子。
幽郁忍住笑。
“实不相瞒,掌门给我这弟子王珂,算出一句谶语,总计十八字。下山之时琢磨不透,如今算是应验了。”
蛮荒如果想要对他们赶尽杀绝,来个什么斩草除根,是要付出巨大代价的。
韦玉殿伸手让王珂过来一起坐着,以心声与众人言语道:“蜃中楼传紫书,认真提携短剑,先斩戮后封题。”
高明继续说道:“师父还说了,只要他一死,你就可以恢复身份和真名了,是叫苏清深吧,真是个好名字。师父让我再转告你一句话,你反正都不用想着如何处心积虑报仇了,以后走在路上,瞧见了那个姓陈的,记得与他磕几个响头,就当是谢过他帮你报仇的恩德了。”
好像是个福禄街卢氏子弟,如今在清风城许氏混饭吃。
站着的,是马苦玄的婢女数典,站着的,是大弟子忘祖,是马苦玄给他改的名字,说是可以名字道号合二为一,省事。
事实上,如果当年陈清都愿意给蛮荒天下让道,让给剑气长城两洲山河,又何妨?
不够?那就在蛮荒天下,再给你剑气长城剑修立教、给你陈清都称祖的一切所需。
那人大大方方笑道:“这敢情好,”
幽郁满脸涨红,拘谨得很。
“估计她是见前辈道气深厚,便病急乱投医,想要寻找外力,最好是与剑气长城沾亲带故的,让对方不敢轻举妄动。”
老聋儿说道:“不出意外,是去浩然。”
程逢玄蓦然变了一副面孔,再无半点仙风道骨,双指并拢作戟,指向那位富家公子哥模样的儒衫青年,老道士瞠目厉色道:“贫道早就看出你们仨心怀叵测,携婢带仆,去何处晃荡不好,偏胆敢来此造次,泥鳅追着鸭子撵,找死呢!”
顾璨笑道:“仙长高风。”
韦玉殿说道:“在这之前,我这弟子还得到了一桩机缘。王珂,不必心有顾忌,故意隐讳此事了,你自己与三位前辈照实说。”
老道缓行,瞧见那一行人,难免心生疑惑,自家道观一般都关门的,竟然有主动敲开门的香客?
照理说,早先在牢狱内遭罪,陈平安都从未怨天尤人,没理由如今回了浩然天下,太平无事了,都有了两座宗门,如今又有了他助阵,当了记名供奉,不说如虎添翼吧,只说在那宝瓶洲,谁敢与落魄山掰手腕?即便当下陈平安瞧着受伤不轻,也不该如此暮气沉沉才对嘛。想来想去,能够让陈平安如此精神萎靡的事,必然是宁姚无疑了。
韦玉殿赞叹道:“东宝瓶洲地方虽小,奇人异士却是数不胜数。”
曾经的剑气长城,大致有三块地盘,主城,主城以南的那片剑仙私宅,以北的海市蜃楼,这是一处商贸繁华的山上集市。
不像剑气长城。
“这个开山不到百年的后起之秀,与青宫山和天隅洞天关系都不错,那位年轻宗主跟韦家关系复杂,上巳剑派压力就大了。”
“苏雍的练剑资质仅次于米筌,但是怕死,其实也不能说他是怕死,就是次次不肯搏命厮杀,总想着等到自己跻身了玉璞境,再来找到个仙人境妖族,来一场干脆利落的换命,如此买卖更赚些。不料到头来,看似天时地利人和都凑齐的一场闭关,导致一座丹室破碎不堪,直接跌境了。非但没能一举成为玉璞境,反而沦为一个剑心崩碎的破烂金丹,这在剑气长城,就是个天大的笑话了,不在战场上受伤跌境,反而是闭关没破境,闭关出个跌境,没有比这更让人瞧不起的剑修了。”
其实他们几个心知肚明,不单单是与数典组成个成语,更是因为与真龙“王朱”有些谐音。
老聋儿有些讶异,她这才喝了半斤酒,就开始酒后吐真言了?
韦玉殿挤出一个笑脸,“以前师尊经常念叨一句,炼剑要过倒悬山,学仙需是学天仙,剑术和仙法,都要直指大道。”
陈平安笑道:“不说这个,我马上就要返回宝瓶洲。”
上巳剑派的道统主要有骊山、春服和青阳三脉,鹧鸪宫就是春服一脉的核心。
跟隐官大人对视一眼。
看方向,是奔着中土神洲那边去了,这还让他们几个怎么找,若是往北边走还好,不外乎是北俱芦洲,往南走,至多有可能是本洲或是桐叶洲,至少还有一丝渺茫希望,如今这一西去,天大地大的,不是大海捞针是什么。
顾灵验万分好奇问道:“敢问公子,马苦玄到底是什么下场?”
王珂明显有些不情愿,可既然是师父发话了,只好从袖中摸出一把锈迹斑斑的青铜短剑,“是我在一处名叫丈人观的废弃道院,无意间得到的这把短剑,具体年月不可考,刻了两个篆字,分别是赵和徐。”
比起宋师兄,钟山口拙最笨,学什么都慢,师父总说他是不开窍的榆木疙瘩,他若能修习道法,世间就没谁不可以修仙了。
一听说她是上巳剑派的鹧鸪宫主人,酒铺内半数客人,就开始跟她主动敬酒,韦玉殿便只好一一礼数招呼着。
如果说苏雍是破罐子破摔,还算情有可原,那么最喜欢蹭酒喝、对谁都巴结的王微,就有点让人瞧不起了。
陈平安缓缓道:“据说是韦玉殿所在家族的隔壁某王朝境内,新起了一座宗门,咄咄逼人,要跟上巳剑派争夺流霞洲名义上的第三宝座。”
程逢玄点头称是,大为意外,啧啧称奇道:“公子真是博闻强识,世人只有听说那盱眙水府而不知都梁山,若是再多知晓些前尘旧事,无非是清楚那炼掉半座铜陵山和半数盱眙虾兵的杜秀才,哪里会知道什么都梁山。”
顾璨微笑道:“我只听说道家真人吐纳炼气之时,耳鼻两窍会冒出青、白等不同颜色的烟雾,多寡按道力而论,道家典籍命名为‘鹤息’。”
一路行来,沿途景致俱是不俗,建筑古色,木古色,黄烈忍不住赞一句好风水。
那位享誉一洲的剑仙瞬间“化虹远游”,啪叽一下,重重摔在了远处城墙之上,身躯瘫软,滑落在地,昏死过去。
顾灵验以心声单独询问黄烈,“瞧得出茯苓成精的异样土气吗?”
老聋儿笑容尴尬。听听,这话说的,伤感情了。
停顿片刻。
陈平安抬了抬眼皮子,笑着解释道:“若无猜错,赵是国姓,徐是人姓。”
其余两位,人生际遇可谓一个天一个地。
陈平安点头道:“所以才需要邀请龙声前辈去我家山头镇场子。还希望韦道友君子不夺人所好,莫要半道截胡。”
马苦玄留给陈平安了三个谜题。
袖中赵匕首,买自徐夫人。
老聋儿抖了抖袖子,掐指心算,临时起了一卦。
顾璨点点头。
顾璨说道:“靖师是如何断定我们不是歹人的?”
而其中那座海市蜃楼,则又是一座剑气长城精心仿造的飞升台,耗时极长。
毕竟离开的,都是些境界很低的年轻剑修,就连宁姚当时都没有跻身玉璞境。
貂帽少女每伸手一拍,老聋儿肩头就一歪,强颜欢笑。
当然不需要,落魄山清净得很,就怕你觉得不够热闹。
陈平安无奈道:“我谢谢你的理解啊。”
她是元婴,又非剑修,如何摆脱一位玉璞境剑仙、明面上还占着大义与道理的纠缠?
幽郁小声说道:“宁姚和那位前辈,见了面,好像都没有询问师父为何能够重返飞升境?”
美髯男子微笑道:“小书呆子,又见面了。”
而华芙蓉就是韦玉殿的传道恩师,上巳剑派的当代掌门王壶景,是一位玉璞境剑仙,论辈分,他还需要喊韦玉殿一声师叔。
此言一出,铺子内顿时窃窃私语起来。显然对那“上巳剑派”并不陌生。
老聋儿倒是无所谓酒铺拿这种事情当招徕顾客的噱头。
此人在金丹境之时,就成为齐家供奉。后来,跻身玉璞,按例可以自己开府,娶了一位出身玉笏街的大姓女子。
谢狗哈哈笑道:“山主也在啊,好巧好巧。先前我在潜心闭关呢,山主恕罪个。”
老聋儿小心翼翼说道:“不会是跟宁姚吵架了吧?”
道观还要赔上一壶茶水?
师父不大气,还记仇啊。
黄烈疑惑道:“杜秀才?”
老聋儿再次看了眼陈平安,她这葫芦里到底卖什么药?好歹是一位出身宗门的元婴境剑修,至于对着咱们仨这么掏心掏肺吗?
陈平安双手笼袖,半睡半醒,眯眼打盹似的。
顾璨缓缓道:“今人讲天文,只去躔度上推问演算,我说天行健君子以自强不息,这就是三教祖师共推的天文。”
那位年轻剑仙眯眼笑道:“咦?莫非你是认得我?否则总不能是你能够听见我的心声吧?”
老聋儿抿了一口所谓的薜荔酒,果然如那伙计所说,酒水倒在了碗中,呲呲作响,似有擘萝声。
上杆子送钱来了?真有这等美事?就怕善者不来来者不善啊。
老道士哦了一声,笑道:“愿闻其详。”
陈平安气笑道:“老子就是打了一架,犯困打个盹而已,还要跟你报备和解释啊?”
那矮小汉子点点头,“范将军是职责所在,需要白昼巡游各洲城隍,我属于闲来无事,跟着他随便逛逛。”
木讷钟山肚里有话,它们也偷不着什么吃的。
老聋儿以心声问道:“隐官大人,需不需要我提醒提醒她,犯了山上忌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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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聋儿当初跟此人关系不错。
酒铺内言语嘈杂,喝高了,难免提及那场城头攻守战,有奇怪老大剑仙明明剑术通神、为何只递一剑的,有询问陈熙去向的,也有仰慕齐廷济与龙象剑宗的,更有对林君璧这拨避暑行宫外乡剑修赞不绝口的,只是当有人提及那位风头一时无两的末代隐官,便起了争执,有褒有贬,前者说他能够城头刻字,还要如何?后者说他坐镇避暑行宫的排兵布阵,十分一般,并不出彩……
幽郁一得空,就喜欢跟这个“活黄历”师父问些剑气长城的往事,这么些年游历途中,一直从万年之前问到了最近三百年。
老聋儿赶忙站起身。
韦玉殿笑道:“那我就直说了,不兜圈子,能否邀请道友去我们上巳剑派做客?”
那无缘无故便白喝了一顿酒的剑修突然问道:“你觉得呢?”
马苦玄既让他们各自保密,又告诉他们,如果哪天想要去落魄山投奔陈平安,或是某天被陈平安找到他们了,就可以说出这个谜底,至于是当敲门砖,还是保命符,无所谓他们的选择,都随意。
那可是数座天下候补十人之一!难道就这么凉啦?马苦玄要是换成蛮荒修士,肯定可以跻身天干之列,大道前程一片光明。
而类似韦玉殿这样的人物,如今在这条街上,至少有一手之数。
陈平安不再言语,不想聊这个。见过了老聋儿,扯几句闲天,就等着按时返回玉宣国京城了。
她神色自若,没有就此离去,反而开始自我介绍道:“我姓韦名玉殿,来自曲江上巳剑派,出身鹧鸪宫。自报名号师门,是担心三位贵客会怀疑我是不是心怀叵测。”
顾璨只是伸手抵住她的额头,轻轻推开,微笑道:“如何?我就说天壤间正多异人,江湖中往往蛰居真人豪侠,你偏不信,还说我疑神疑鬼。”
韦玉殿深呼吸一口气,与那貂帽少女擦肩而过,来到酒肆门外,她举目张望,如坠云雾。
“就没见过身材这么矮小、一身气势却这么高大的人物,巍巍乎壮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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