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8章 《c小调合唱幻想曲》（5800）（2/2）
不说别的，一场交响音乐会，听了那么多优雅的管弦乐舞曲，突然呈上一大段冷光闪烁的钢琴独奏，这很清爽解腻对吧。
接着钢琴伴奏变成了更加稀薄的左右手交替式，长笛退场，两支双簧管进场，相隔三度平行展开第二变奏，摇摆的音型、弹跳的姿态、脆亮的音色…种种幽默的音乐性格令人忍俊不禁。
穿插钢琴旋律间的人声呼喊，与乐队辉煌的柱式和弦接连迸现。
“轰隆隆隆——”
所有的事物都跃升了境界，暂时超越了有形世界的一切，绽放出至高无上的荣耀之光。
似作对答，右侧通道的昏暗之处，又传来了三道男士深沉的回应。
没有主题，没有动机，没有节奏，没有和声，只有一个极度强力的降e大三和弦，在c大调的主调性下，它的色彩不仅显得奇异，还持续了整整七个小节！
总谱此处由诗人库夫纳在《当爱与力量化为一体》中缩写的德文原文schmeichelnd hold，被范宁改编成了符合原意与单词音节分布，又更具优雅风度的古霍夫曼语。
第三变奏时，范宁双手提腕退出，他有了一小段可以休息的时间，此刻坐在钢琴前惬意微笑，轻松晃头，欣赏着木管三重奏的演绎。
“别说合唱了！就连乐队…过了快三分钟，乐队都没出现！
无关什么尝试或致敬，音乐本身这样开端，难道还不能称之为伟大吗？
才不到十个小节，各位听众已因为范宁的演奏而深深动容，哈密尔顿老太太双手紧紧撑住了席位扶手，布满皱纹的脸上泪光闪烁。
挥拍中的席林斯大师左手一扬，于是交响乐团后面的合唱团，“腾”地的一下齐身站起，打开了他们手中的乐谱本！
在钢琴与乐队的集体强奏中，在六位歌唱家的领唱下，交响大厅终于爆发出了光芒万丈、辉煌如织的大合唱！——
女士们的歌唱让范宁颇受欢欣鼓舞，指尖下的琴键交替奏响，以左手分解八度与右手分解六度相伴。
双簧管、大管与圆号的随即加入，让音色更加温暖而富有质感，这些富有宣叙调特征的旋律与“探询动机”交织发展，最后管乐吹响了色彩稍显空泛的五度双音，在大量自由延长的表情术语间，似乎有什么新生事物要酝酿而出了。
“咚！咚！咚！”在乐句的尽头，范宁双臂发力，踏板深放深踩，再次奏响以八度低音为始的大和弦。
“当音乐主宰了奇幻魔术，并说出神妙的言语；
伟大荣耀就现身出场，黑夜与风暴变为光明！
外界的和平与内心的幸福，统领着幸运的人；
范宁弹出伴奏柱式和弦，在此基础上长笛开始第一轮变奏，以十六分音符在高音区做式展开，琼那富有弹性的轻快吐音显得稀薄而清亮，似乎回应了此前华彩的灵动气质。
看着刚刚认识的这位卡普仑先生，此时带着幸福与喜悦的微笑在舞台上放声高歌，哈密尔顿老太太再也无法克制住内心的情绪，晶莹的泪珠从她布满皱纹的脸上滚落。
气宇轩昂的节奏形式、钢琴与乐队充满活力的对答、自由自在的转调手法，展开部消失在一段优美的华彩中。
当爱与力量团结联姻，神圣的恩典就会眷顾全人类！”
指挥台上的席林斯大师给出一个提示拍。
钢琴四句柱式和弦反复起落后，范宁的右手未停，在高音区带出一片由三度双音组成的经过句。
彷徨，拷问，虽然音量不高，色彩不浓，却带着悲剧性英雄气质的暗示。
大提琴起手，带附点的节奏，短促戏谑的运弓，正是最开始乐队进场时，那混合着求索与犹豫心境的“探询动机”。
“咚！！！”一声爆裂的强奏，乐曲落幕，席林斯大师的落拍姿势停在半空。
第四变奏，木管三重奏换成了弦乐四重奏，提琴们整齐划一地编织出醇厚又绵密的织体，并附带偶尔谐谑性的两两对话。
于是听众们发现，原先那个营造出充满凶险与暴戾的音响的钢琴家，指尖下转瞬间又传出了温柔而迷离的旋律。
“然后你们美好的灵魂，就欢喜领受这美妙艺术的恩赐；
莫扎特式的半分解和弦伴奏之下，以规整的八分音符组成的“欢乐”旋律显得质朴温情，间插其中的钢琴华彩句则如一支欢快而灵动的歌谣。
它爆发，然后悬停，占据着最长的时值与最强的力度，也完成了《c小调合唱幻想曲》自身的使命，从超高的音域飞向超验的音域！
至此，苦难与希望的纠葛、“欢乐主题”的初步探讨、宿命与抗争的辩证关系…都经过了充分的展现，换作任何一位优秀的作曲家，都能以重复中带着变化的再现部漂亮作结了，这不能说不合理，但是伟大的巨匠显然不会落于这种俗套。
于是范宁重新提起双手，在高音区奏出带有宣叙调特征的旋律，以劝慰和安抚的温暖色彩作答。
它们迂回下落，就像轻而惆怅的叹息。
伟大的、可以作为答案和归宿的欢乐，终于来临了！
哈密尔顿老太太的身子似触电般地晃动了一下，与她类似，无数乐迷瞬间体会到了由伟大欢乐所带来的近乎战栗的感觉！
“这…竟然还是他一个人的表演！”
于是在席林斯大师的指示下，另一侧通道里，穿着棕色正装的尼曼大师，又带领了穿黑色燕尾服的常任指挥卡普仑先生与著名作曲家维吉尔先生进场。
在歌唱家与合唱团奋力呐喊出原德文中“kraft！”的那刻，时间与空间似乎凝结。
“力——量！————”
音色轻而短促，带着微微的步伐行进感：
“梆！！——”
“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叮叮咚…”
“愉悦，又可爱！”
“然后你们美好的灵魂，就欢喜领受这美妙艺术的恩赐；
范宁的心脏剧烈跳动，他弹奏钢琴的双手已经近乎麻木，颗粒飞溅，火四射，带着狂喜之情的分解八度和琶音一轮轮从指尖下激射而出。
第二遍，范宁右手加厚八度演奏，而左手同时出现了一条下行的三连音群。
“当爱与力量团结联姻，神圣的恩典就会眷顾全人类！”
双手上下翻飞间，分解琶音如潮水般一波波涌来，贝多芬在1808年的那个冬夜所即兴的，这段极其炫技又极富悲剧气质的华彩，终于走向了尾声。
乐队与合唱团放声高歌，席林斯大师奋力挥拍，额头汗水飞洒而出。
“恩——赐！————”
突然，舞台左侧通道，乐迷们看不到的地方，传来了三道女性悠扬的歌声。
范宁微微一笑，奏出一串又一串光芒四射、绵延起伏、带着无穷动气质的c大调背景音流。
就在众人的心神仿佛即将被无情的命运击溃时——
阳光拂照，秋千荡漾，少年少女在春光下浓情低语，此时“欢乐主题”被放大了它欢愉与沉醉的一面，这不是最终的答案，但足够美好，足够令人沉湎其中。
“神圣的恩典就会眷顾人类！——”
足足近四分钟的钢琴独奏，最后得到的却是一片游移的色彩，一组不完满的终止，一个没有结果的结局。
一路经历了苦难、抗争、沉思与欢愉的听众们忽然心有所感，变得愈发期待激动了起来。
终末的唱段，乐队与合唱团将全部的气力倾泻而出，于是音量与织体拉至满载，自由变奏、卡农模仿、密接和应等多种技巧加速推进合唱的征程，并义无反顾地冲击最后的高潮。
“价——值！————”
“美妙的——艺术！————”
那些曾经开篇的苦难、斗争与彷徨，全然在此刻得到了慰藉、消解，并化做终极的欢乐
越来越多的听众，也开始鼻翼发酸、眼眶湿润甚至喜极而泣。
弦乐组若有所思，从大提琴与中提琴的“探询动机”复述开始，第一第二小提琴相继加入，以更加积极开放的姿态恭迎新生力量的到来。
范宁提起的双手悬在了琴键上方。
衣物摩擦的窸窸窣窣声，自交响大厅各处涌现。
这些听众们的结束后第一反应不是鼓掌或出声，而是不约而同地觉得应该先站起来，再考虑如何表达。
直到两千余位听众尽皆起立，站在前排的唐·耶图斯主编才孤零零地喊出一声：
“bravo！！”
月初被感动浅笑、大卜锅、没有好名字取了三位大佬砸晕了，真的很谢谢你们呜呜呜，我努力写个加长版章节，希望大家一次性看爽吧t^t
然后，我发现带声乐的管弦乐作品远比我想象中难写，合唱部分德文、奥文或意大利文歌词，需要仔细地在总谱中考究音节与音符的对应，作曲家每一个和声、每一组节奏、每一处表情术语的安排，都是和文本有密切关系的。只能说，尽量能够把重点内容给大家展示出来了，如果有错误，还请指正.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