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我预判了你的预判（2/2）
文章中列举的许多典故，有大半他连听都没听过。
“哥，你怎么这副嘴脸？那小子文章写的咋样？”
无人觉得，一介少郎，能作出令人称赞的赋文。
白脸朱小子，坏滴很！
十几位官员要么仰头望着房梁，要么低头看自己的脚尖，不敢出声赞美，更不敢口不择言的对这篇《雪赋》妄加指点。
朱秀同样心中一紧，攥紧的手心里满是汗水，头脑飞速旋转，回忆起前世背过的名篇。
温泰枯瘦的手死死抓紧扶手，身子差点滑到地上。
想插手文职僚属的人事安排？没那么容易！
朱秀干笑，忙转身歉然揖礼。
“可否请裴支使代学生执笔？”
温泰老脸呆滞，一副神游天外的样子。
这家伙心眼真小，没法挑文章的毛病，就暗戳戳的讥讽他背诵老师所著文章。
薛修明捻须的手一抖，几根黑须被硬生生揪下，疼的他面皮颤了颤。
温泰不自觉的坐直身子，褶皱满布的苍老面庞满是惊骇。
“克肇阴阳之序，用成天地之宜。观夫玄律行周，愁云亟积。北陆司纪，青女蒇職”
薛修亮见兄长面沉如水，吓一跳，压低声问道。
朱秀微微一笑，扫过众人，目光落在支使裴缙身上。
他是在故意诱导自己，想让自己所出题眼避开景物与时令！
薛修明嘴角上弧，自以为将朱秀的小把戏看得一清二楚。
他努力回想这篇雪赋的出处，令他失望的是，任他想破头，也想不起有哪位大家写过这篇文章。
“巾履堕民，圭符假守，临涣水之封域，访梁臺之苑囿。玩圭屑之华楚，感密榮之纷糅”
朱秀鞠躬揖礼，满脸真诚期待。
史匡威搓搓手，张张嘴欲言又止。
“元圣善谋，时寒顺之”
十几双眼睛或嘲弄或同情的看来，就是无一期待者。
裴缙颤抖着手写完最后一个字，将笔搁置在笔架上，浑身汗水湿透，几乎是半趴在案几上，大口喘着粗气。
厅中短暂的安静过后，响起一片附和声。
薛修明自以为看破他的小把戏，殊不知虚中有实，实中藏虚，姓薛的果真上当，将题目范围限定在景物和时令内。
朱秀眼珠滴溜溜转，结结巴巴，脸色不太自然。
厅中久久沉寂，针落可闻。
身心俱疲的温泰从此一蹶不振，在科举路途上再难有建树。
裴缙见朱秀站在前厅门口一动不动，负手昂头似乎在观赏雪景，忍不住出声提醒。
“作赋就作赋！不瞒薛司马，学生在恩师座下学习时，所写赋文时常能得到恩师夸奖！特别是写景写时令一类的赋文，学生写过不少.请薛司马出题吧！”
薛修明抿紧嘴唇不言，余光扫过心神不宁的史匡威，微微摇头不说话。
顿了下，朱秀再踱两步，朗声诵出。
薛修明余光朝厅外瞟了眼，见那漫天雪絮飘摇而下，天地间白茫茫一片，顿时计上心头，带着几分讥讽笑道：
朱秀揖礼道谢，背剪着手，微微阖眼，施施然地在厅中踱步。
薛修明坐回椅子，目不转睛地注视着，想看看朱秀究竟会搞什么把戏。
“驱屏翳兮涓洒，丈飞廉兮扫滌。初晻暧以蓬勃，倏森严而悄寂。随蠛蠓以泛泛，径扶摇而奕奕.”
朱秀之前吹嘘自己擅长写景和时令，在座诸位无人相信他的话，都觉得只是一个少年人争强好胜的嘴硬之言。
李茂贞下令封锁岐州全境，温泰和同窗们被困雍县，进退不得，直到来年才回到泾州，完美错过了地方秋试。
简直就是大家之作、传世名作！
裴缙心中苦笑又激动，如此惊世之作首次问世，便由他落笔成书，真不知该庆幸还是该惶恐。
薛修明瞧出他满脸畏色，心中冷笑。
朱秀晃晃悠悠的回到厅中，好似喝醉酒，满脸酡红，大声诵出结尾几句：
“赧尸素兮重席，寄欢康兮旨酒。轸潜恩于天下，续长谣于客右，歌曰：北风凉兮霙散飞，露同甘兮阳共晞。昭有蘋兮山有薇，道攸长兮谁与归？”
朱秀绕着厅中案几越走越快，摇头晃脑，高声吟诵，仿佛进入了某种灵感喷薄而发的玄妙意境中。
他都还没答应，这厮就直接问他准备好没！
朱秀心中得意，薛修明自以为看穿他的第二层伪装，将他的真实目的想象成第一层，而实际上他隐藏在第五层.
“咳咳，朱少郎可有腹稿？”
众人相互看看，默不作声。
他握笔的手在颤抖，呼吸变得急促，写下的每一个字都好似有千斤重。
温泰看着朱秀唏嘘摇头，以他当年泾州乡贡头名的文才，写一篇赋文尚且觉得棘手，而今的朱秀不过十五六岁，又有何能力即兴作赋？
裴缙笔走龙蛇，两鬓渗出汗渍，鼻尖一颗豆大的汗珠滚落，被他匆匆抬袖拭去。
朱秀偷瞟一眼上首主位，只见老史黑脸满是担忧，眼里充满愤怒、无奈、黯然.
堂堂一个顶天立地的汉子，一镇节帅，却处处受制于人，被薛氏兄弟玩弄于鼓掌之间，换做是他，也不甘心呐.
只是作赋考教的是实打实的学问和文采，他肚子里的存货就那么点，万一薛修明给一个超纲题眼，跟他肚里存货对不上号，可不就傻眼了.
朱秀脑门出了一层白毛汗，眼神闪烁，咽了咽唾沫，故作镇定似的挺起胸膛，充分表现出一个死要面子的倔强少年形象：
作为四十年前的泾州第一才子，他当然能鉴赏出这篇赋文的不凡之处。
在场众人皆是尬笑，纷纷低下头不敢与朱秀对视。
裴缙又蘸了蘸墨，暗自腹诽，再不写的话墨汁只怕要冻住了.
“.让裴支使和诸公久等的，文章已有，请诸公品鉴！”
薛修明已经从惊怒中冷静下来，眯着眼以一种重新审视的目光打量朱秀。
他目透精芒，紧盯朱秀，将他惶恐的眼神，忐忑不安的内心一眼看透。
他被骗了呀！
嘶嘶嘶~~厅中响起一片吸气声，除却一脸懵逼的史匡威和薛修亮，其余人皆是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这两句话铺陈雪的成因，浑然大气，视角之高之独特，开篇即令人印象深刻。
这篇用词不凡，格调高远的雪赋，文辞之间透露的高雅情趣和瑰丽文采，已经远超一个普通士人毕生积累。
薛修明越发得意了，区区装腔作势的小把戏，岂能瞒得过我？
朱秀尬笑两声，心中大骂这厮卑鄙。
史匡威干咳一声，虎着脸道：“诸位，朱秀文章也作了，你们说说，以他的才学，能否胜任掌书记一职？”
裴缙瘫坐在椅子上，想要支撑身子站起来，却被薛修亮一个凶狠眼神吓得缩回去。
清朗的声音响彻在厅中，在座众人先是一怔，而后微微惊讶。
朱秀脸色收敛，认真问道。
文章自有其分量，裴缙现在算是真切体会到这句话的含义。
“恭喜恭喜~~”
朱秀笑着一一还礼，态度谦逊，不骄不躁，再度赢得一片称赞声。
史匡威听得不耐烦了，拍案起身，大喝道：“就这么决定啦！从今天起，朱秀担任彰义军掌书记，有参赞军机、佐理政务之权！”
大章，不分了，
国庆快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