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0章 紫云楼(1/2)

第400章 紫云楼

“我得用这扎丝线为秀哥儿编个长命缕.”

吴友娣念叨着,佝偻腰身从一大堆布兜里翻找出一扎丝线。

她白的盘发上斜插艾,是一种艾草编织的头饰,又用剪纸做成草虫、蚰蜒之类的毒虫样式点缀在旁。

在端午时节,妇人如此装束有辟恶驱邪的用意。

朱秀忙拦住她:“您眼神不大好,还是不要耗费精神,这里不是有现成的?”

一堆布兜里,还剩几个草绳编织好的长命缕,涂抹得五颜六色。

吴友娣摇摇头道:“这些留着娘和你大哥戴,你是做官的,得用丝线编,还得娘亲手编,这样福分才足!”

朱秀怔了怔,无奈地笑笑。

朱武咧嘴道:“弟,你就让娘亲手编吧,图个吉利!”

酒肆里传出口音天南地北的划拳声,瓦子里表演着戏曲歌舞,大姑娘小媳妇成群结队,小娃娃们在人堆里钻来钻去,身后追赶着骂嚷声不断的爹娘们.

“哇!好热闹!”朱武满目新奇地瞪大眼,骑在马上转头四望。

韩熙载捻着须,神情认真:“没有辩题,老夫想好好痛骂你一番,你可以自辩甚至回骂,无需顾忌!”

“大爷放心,我家马舍在这桑家瓦子里也是有名的,喏您瞧,就在那边!”

朱秀眨眨眼:“不知韩师想辩论的题目是?”

李从嘉皱着胖脸:“我也不知,似乎是因为韩师知道那首众生曲是你所作,有些生气”

朱武气恼道:“待会要是打起来,俺第一个冲上去揪住那臭老头,问问他俺兄弟到底哪里得罪他啦!”

朱秀冲他俩招招手,翻身下马。

朱秀知道她们还不习惯官宦人家迎来送往的礼节,对于如何跟官僚贵族应酬陌生且抗拒。

朱武面露凶狠:“太子都敢揍,还怕一个糟老头?敢骂俺兄弟,叫他尝尝朱氏铁拳的厉害!”

两个少郎笑嘻嘻地接过,连连作揖道谢。

跟在李从嘉身后迈进紫云楼阁门,走楼梯登上紫云楼三楼。

杂耍的艺人喷火、踩石球、吞宝剑、变戏法,主街上人群围成堆,叫好声不断。

下午时,太傅府派人送来请帖,今晚周宗在紫云楼设宴,为韩熙载加授勤政点大学士、太子右庶子庆贺,邀请朱秀作陪。

吴友娣愣住,混浊的眼眸里渐渐蓄满水雾,扭过头迅速擦了擦眼角,责怪道:“娘能为你亲手编长命缕,心里头不知多高兴!当娘的替儿子做点事,哪里用得着谢!”

朱亮举着银洋鼓儿摆弄:“小叔,往年阿嬷只给俺和大丫编长命缕,今年俺们轮不上,只能给伱编喽!”

吴友娣和杨巧莲不愿去,说是酒楼吃席价钱太贵,划不着,她们又有早睡的习惯,怕熬不住夜。

这声母亲,仿佛彻底把朱秀融入进了朱家人里,那是一种源自血脉相连的温情,割舍不断,有天然的亲近感.

朱秀也傻呵呵地笑了,心里似乎有汩汩暖流淌过。

不过今日,吴友娣仿佛忘却了腿疼,褶皱暗黄的沧桑面庞洋溢笑容,手里拿着丝线走得那样轻快

朱秀一声母亲叫出,高兴的不止吴友娣,朱武和杨巧莲同样笑意盎然,高兴的好似过年。

韩熙载点点头,也不客气,率先登上紫云楼。

潘美看热闹不嫌事大,嘿嘿道:“来到江宁这么久,听过的名头最响之人就是这韩老头,要是把他揍一顿,只怕比聚景苑劫持太子更轰动!”

潘美递过去半缗钱,虎着脸喝道。

朱秀耸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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华灯初上,桑家瓦子早已是灯火通明,各大酒楼高挂大红灯笼,大街小巷人声鼎沸,空气里弥漫酒肉香气。

韩熙载伸手邀请,朱秀哪里敢走在他前面,拱手道:“韩师先请!”

徐铉和李从嘉相视苦笑。

“这是五百文钱,剩下的算打赏,给爷看好马。”

三人迈步往紫云楼走去,不用牵马,在这熙熙攘攘的大街上反倒走得快。

潘美两手抱在胸前,眼珠子不停扫过街上的漂亮娘子,哼哼道:“桑家瓦子寸土寸金,能在这里开马舍,背后怎么都有些门路,这种躺着挣钱的好事,轮不到普通百姓头上。”

潘美瞪大眼:“那为啥韩老头一见面就说要骂你?”

李从嘉小声道:“朱兄,待会说两句软话,不管韩师说什么,你可千万不要当真!”

徐铉也苦劝道:“叔言兄切莫冲动,有话好好说。”

“李某却没想到,慷慨赠扇的贤友人褚珣,竟然就是闹得江宁满城风雨的朱侯爷!”

不管朱家人什么样,只要有他朱秀在,天下就没人敢轻视他们。

朱秀迷糊道:“韩师为何要骂我?”

那是当年在契丹人肆虐下,一个母亲没能保护好幼子而悲痛欲绝的情感,沉重且深刻。

朱秀笑着摸摸小侄子的脑瓜,朝吴友娣揖礼,轻声道:“孩儿多谢母亲!”

吴友娣说完,佝偻腰身缓步走进屋里。

这两日江宁城里阴雨不断,她的腿寒有所发作,从走路时沉重的脚步就能看出。

二人你来我往相互吹捧,又存了取笑对方的心思,一时间言词上谁也没能占便宜。

紫云楼前,身后传来呼喊,朱秀回头望去,李从嘉和徐铉联袂而来。

朱秀感觉肩头上的责任加重了几分,内心却更加充实。

李德明硬着头皮苦笑道:“恩师,不如我们先上楼再说,想必老太傅一家已经久等了。”

“老夫与鼎臣互为知己好友,安定郡王也称老夫一声韩师,今日是好友相聚的私宴,老夫就倚老唤你一声文才。”韩熙载淡笑道。

两个十七八岁的褐衣少郎挤到朱秀跟前,大声嚷嚷。

一行三人进了桑家瓦子就寸步难行,拥挤的人群从马匹两旁紧贴着走过。

潘美凑近压低声道:“你欺负过那韩夫子的闺女?”

这些都不要紧,慢慢习惯就好。

“噢?”朱秀心思微动,似乎明白了韩熙载为什么生气。

更多的,却是一份愧疚、自责。

从五官相貌看,老者年轻时候,必定也是一位俊朗倜傥的美郎君。

“哈哈~让德明兄见笑了!当日化名与兄相识,还请见谅!”朱秀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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