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0章 自立门户(2/2)
“皇上?”高应秋一震。
“呵呵!”高时明着魔似的怪笑了几声,毫无预兆地抓住高应秋的胳臂,激得高应秋本能地一缩。“是啊,是啊!我在路上碰见了王老祖宗,他带我去见皇上!我还在乾清门换了衣服。你看,你看!”高时明抓起衣服,说是让高应秋看,他自己却垂着头死死地盯着那套不怎么合身的新衣。在极短的时间内高时明的眼里先后闪过迟疑、确信、放松的神色,最后落定的是一抹狂热。“这不是我出门穿的那件吧!不是吧?”
“嗯,确实.不是。”高应秋木木地点了点头。干爹脸上那阴晴不定的神情,让他既惊讶又惶恐,不知是福是祸。
轰!
一声惊雷在暴雨间落下。高时明猛地抬起头来,盯着高应秋说:“你赶紧吩咐人收拾起来,我们把手头上的差事整理移交了就走!”
“走,去哪儿啊?”高应秋愕然。
“还问?”高时明反问道:“我不是跟你说了吗!?”
“说了吗?”干爹那理所应当的口气让高应秋下意识地怀疑自己。
“没说吗?”高时明一怔。
“说什么?”高应秋仔细地想了一下,最后还是摇头。
“哦哦!是了,是了.”高时明自绾了一下额前垂落的头发,“我是还没跟你说,我以为我在车上跟你说了。”
“干爹.”高应秋瞳孔震颤,“您痰涌迷心了啦?要不请个郎中过来给您瞧瞧?”
“混账!”高时明仿佛被雷声震醒了,他逐渐缓过神来,那股子老成持重的气势也慢慢地回来了。“请什么郎中。你爹我好着呢!”
“哎哟.”挨了这声儿骂,高应秋反倒是舒坦了。“好就好,好就好!干爹,您刚才那个样子,可真是吓坏儿子了。”
“大惊小怪。有什么可吓的?”高时明嗔道,“这么大的人了,也不知道稳重点。”
“呵”高应秋撇嘴一笑,结结巴巴地问道:“干爹。您真的真的见到皇上啦?”
“还能有假?”高时明又绷起衣服看了一下。微微地松了口气。“我衣服都换了。”
“见皇上还得换衣服?”高应秋伸出手,轻轻地捻了捻下垂的衣料,不无怀疑的说。“这身儿衣服的料子也不比您穿出去的那身儿好吧?”
“主要是图个干净。”高时明拍开高应秋的手,仿佛是怕是把衣服给弄脏了。“总不能把那锃光瓦亮的金砖地板给跪脏咯。”
“干净衣服怎么会弄脏地板呢?”高应秋仍旧不解。
“见到王老祖宗不得跪拜吗?”高时明说。
“跪拜.您是在哪儿碰见他老的?”
“路上。我北上总行,他老自司礼监南下.”高时明突然想起了王安和史辅明的对话,改口道:“不对,是东厂,他老是从东厂那边下来的。我们一个南下,一个北上,就这么遇到了。”高时明一边说,一边比画。
“哦!我明白了!”高应秋恍然大悟道:“您是在泥地上跪的。”
“啧!痴儿!”高时明仿佛恼了,凸起指节,在高应秋的脑袋上敲了一下。“这么简单的事情还要问了才明白?”
“我以为您是在银行或者司礼监见着王老祖宗的嘛.”高应秋讪讪地缩了一下脑袋,转而问道:“可他老为什么要带您去见皇上?”
“真是个榆木脑袋。”高时明白了他一眼。“这才多久啊,你就忘了。”
“您是说天津和月港的那个事情?”高应秋也不是不能想到。
“不然呢?”
“就因为这个?”高应秋有些难以置信。
“什么叫‘就因为’?你这小兔崽子,会不会说话。”高时明眼睛一瞪,作势欲打。
“不是.”高应秋连忙往后躲了躲。“儿子不是那个意思,就是觉得有点莫名。”
“有什么好莫名的?”
“别人不知道,儿子还不知道吗?”高应秋说道,“这么多年下来,您和慈庆宫也那边儿就没什么往来,和那位王老祖宗更谈不上什么私谊。去年皇上登基,咱们还差点让那个姓曹的给扫地出门。当初您主动从司礼监出来,降调到银行这边儿,他们父子也没说过什么挽留的话。如今,您也没怎么巴结他老,就在泥地里跪了一圈儿,他老就这么抬举您,带您去见皇上。您不觉得这很奇怪,很突兀吗?”
高时明眼眉一凝,沉默了一会儿后说:“我觉得你该再读读《世说新语》了。”
“《世说新语》?”高应秋一愣。
“你刚才说那么多废话,合起来其实就一个意思。”高时明竖起一根手指。
“什么意思.”
“以小人之虑,度君子之心!”高时明前倾身子,在高应秋的额头上重重地杵了一下。
“我这.”高应秋脸一红,下意识地想要辩解,但似乎又没法辩解。
“我说的不对吗?”高时明后仰身子,将双手怀抱胸前。
“.”高应秋语塞,只得暗暗地垂下头,瓮声瓮气地说:“干爹说的是。”
“你还别不服。”高时明指着高应秋说:“我就问你,惠进皋和慈庆宫有什么交往吗?李凤翔和慈庆宫有什么私谊吗?杨松泉以前是御马监的,敢和慈庆宫私相授受吗?还有那个崔文升,一条郑宫的出身野狗都能活到现在,活得这么风光,还不能说明问题吗?人家王侍读办事就一条规矩,唯才是举。”高时明扬起脑袋,骄傲地拍了拍胸脯。“你干爹我有才能干,所以被引荐给皇上了,这不是该的吗?”
“该该该!”高应秋连着点了好几个头,讪笑着问道:“那他老是怎么抬举您的,咱们又要去哪儿啊?是要进总行了,还是去山东那边开分行啊?”
“这算什么。呵!”高时明得意一笑说,“告诉你吧,你爹我啊,一步登天,要自立门户啦。”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