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82章 宋毅的选择(2/2)
“治疗现象只能单线联系某种治疗方式有效,但无法知道治疗方式为何有效。”
“如果想要将治疗方式的治疗原理通透,就只能从基础领域出发了。”
“我们也会想着知其然并知其所以然!”方子业的声音谨慎。
目前,很多临床医生都是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
虽也能用,可永远无法在用的基础上更进一步。这就是最真实科研的意义所在。
科研分很多种形式,一种就是“水文”,比如说对别人做的课题进行总结分析,只是单纯的数据性、流水线文章。
meta分析、系统回顾类型的文章就属于此类,只是单纯地纸上谈兵,并不会推动学科有太多发展,只是在原有数据的基础上进行二次分析。
而真正关键且重要的,就是基础理论的突破。
甚至比起真正的含金量,哪怕方子业研发了脊髓损伤能够被治疗的现象,都赶不上方子业研究出脊髓损伤被治疗后最底层原理逻辑的含金量。
这个是最重要的东西!
宋毅听到方子业的解释,反倒是坦然了:“方子业,你所图谋可不小啊?”
脊髓损伤的治疗课题,能让方子业在国内的科研界登顶,甚至可以在世界的医学科研界也登顶,可也可能拿不下最高科研奖项。
一般而言,诺贝尔生理学和医学奖,只会奖励给对基础科研界做出重大贡献和拥有重大发现的人。
哪怕是袁老爷子的杂交水稻,袁老爷子也只是应用集大成者,并不是杂交理论的首倡者,因此比较遗憾的是,基于诺贝尔奖设立的性质,诺贝尔奖没有幸运给袁老加冕。
毋庸置疑的是,袁老爷子的成果,能够让亿亿万万人摆脱饥饿,论及贡献,大部分诺贝尔奖获得者的发现和贡献,还不及袁老爷子。
可这就是科研界,真正的科研界,不认可说不清道不明的现象!
中医的“困郁点”也在这里。
甚至有一些‘中医界’的人士称现代科学,属于是极度唯物主义,对于一些无知的现象不够敬重。
……
“毅哥,想一想还是可以的嘛,睡着了啥都有,别人都能做梦,我凭啥不能?”
“想着一件事,但不为之奴役,就是清醒着的。”
方子业说到这,相对诚挚地发出了邀请:“毅哥,我就实话给你说吧,于我而言,发现了脊髓损伤可以被治疗的这个现象是好事。”
“也是非常开心的事情,他们可以给病人带来福音,可以实实在在地让患者站起来。”
“所以,我发现了现象,总结了对应的关系之后,我就会把它应用到临床。”
“但是,我其实也是一个喜欢追根究底的人,我不仅要发现这个现象,我还要对这个现象进行解释和解析!”
“这是我内心最大的两根科研支柱。”
“一个是肿瘤的发生发展,另外一个就是目前的脊髓损伤,以及其所连带的各种功能障碍。”
“毅哥,你愿不愿意来我的课题组,和我一起去做这件事呢?”
方子业强调:“到目前为止,你是我们这个课题组的第二个成员,我是第一个!!”
宋毅闻言,愣了愣,语气略愕然:“不是听说,你们医院有很多教授都跟着你在做脊髓损伤的课题么?”
方子业轻轻摇头:“宋毅,我且这么正式地叫你。”
“宋毅,你我不是他们,年轻就是我们最大的底蕴。”
“这件事,不是五年十年就能研发出来的课题。我们团队的这些教授,谁能等得起?”
“哪怕他们能活的起,他们有这么多精力么?”
“他们可以投入这么多的时间么?”
“为什么科研组要尽量年轻化?这个问题,宋毅你不应该来问我的啊!!!”
方子业提高了音量音调:“科研组是一代一代的。”
“一代过去了,他们就过去了啊…这就是时光的威力…”
方子业从不否认前辈们的成就和付出,可也不盲目崇拜。
方子业细思过,为什么裘正华以及谷元东老教授二人,为什么不在自己的骨肿瘤治疗课题中横插一脚。
哪怕是来挂个名这件事。
这个问题,方子业思考过很久,从最表层的年龄回归到了最表层的因素,还是年龄的原因。
两个人都不是那种喜欢挂名“沽名钓誉”者,他们该拿到的成就,早已加身。
既然不能投入足够的精力,何必再给年轻人团队中额外再加一层瓜分功劳的帽子?
人得服老才行!
属于他们巅峰的时代,已经过去了,他们必然跟不上如今时代的脚步。
哪怕有很好的课题,他们从生理学年龄上都未必熬得起。
说句不好听的话,如果真的要进入团队的话,课题没成功,他们就已经死了。
像对脊髓生理学进行科研,哪是五年十二年可以做成的事情?
骨科肿瘤最基本的发生和发展规律,对骨科肿瘤进行重新定性,对肿瘤的种类、认知进行重新定义,那是几年时间可以做到的事?
方子业这是有多么瞧不起全世界那么多的同道和前辈?
肿瘤的治疗,进入了平台期四十年!
四十年,足以埋葬一辈人。
哪怕四十年前还只是二十岁的毛头小子,如今也都六十多了,比王兴欢等人的年纪还要大!!!
这平台期的四十年,就是这么一大波人,庸庸碌碌的一辈子,无人可进入史册,也无人能够让肿瘤界重新爆炸……
宋毅听到方子业如此真实地将王兴欢等人最大的弊端抽离出来,整个人感觉到有一种孤冷的感觉。
年纪大了。
这是个事实,可这样的事实,早已经在岁月的年轮中被淡化,现实中,大家说的更多的是老当益壮——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
很多高校,很多团队,都以自己的课题组内有几个老古董而自豪。
已经很少有人说,自己的团队非常年轻就是一件非常美好的事情。
“方子业…”宋毅看向方子业,语气微颤。
方子业说:“话糙了点,理也狂了点。”
“但最本质的东西,往往就是这么暴力,他们等不起,熬不起,这就是事实。”
“属于这些老教授的黄金年代是十年前,他们如果有幸撞上了黄金风口,就已经得到了时代的福利,没有撞上的话,现在的风口也不属于他们。”
“这就是现实。”
“基础科研界与数学、物理等纯理论性学科又略不同,可能这些学科,灵光一闪,就可能解决某个重大问题。”
“但应用基础科研界,除了要有灵光一闪,还要有等待和磨合的时间……”
“可能等我们看到它们出来的那一天,我们也老了,都是四五十岁,甚至六十岁的大龄中年了,也有可能是一个老头了。”
“毅哥,我们都是在成长的,三十而立,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
“古人早就把这一切解释得明明白白了,只是以前我们只是在读它们,现在是在真真切切地体会这些道理了。”
“人的一辈子很短的,短到没有几次机会,也集中不了几件事。”
“我这辈子,最想做的课题,也就是三四个!!!”
“我也不知道自己可以做到哪一步。”方子业道。
交人以利,人利回之。
交人以心,人心才有可能回过来。
这就是最传统的以物易物,只是基本形式变了而已。
方子业如今也到了稀罕人才的地步,有了好的队友,就没有退避的道理。
哪怕宋毅已经做了选择!
但合同签了有什么关系,违约费我方子业又不是赔不起!
想到这里,方子业又说:“毅哥,你只要来,段教授那边,我去做工作。”
“违约金的事情,我来担负。”
“只要你来!”
以前的方子业并不是说不稀罕宋毅,只是方子业自己没有稀罕其他人的资本。
方子业自己就是半桶水,没钱没势,甚至连自己的温饱都无法解决,需要靠借呗。
他那时候给宋毅说,你跟我来混?我以后的前途无量?
想屁吃呢!
可现在,方子业自己就是钱,自己就是科研势力的代表!
远的不提,就在华中地区,方子业如今的团队势力,不弱于任何一个其他医学团队,任何学科算上,方子业都可以这么认为!
这不是夸张,而是一个事实,有事实根据的,也不是在画饼。
“业哥,你别这么着急,你让我好好考虑考虑.”宋毅笑着回道。
“这件事当然不着急的,你需要考虑清楚才好。”
“毕竟,这种抉择,比你选择工作还要更加谨慎,一步走进去,就不是几年可以‘脱身’的!”
“与其你到时候纠结着要不要跑,不如现在好好想一想要不要进这个坑。”
“毕竟,很多人被认作天才的最后没有加冕天才的称号,都是没有足够的产出,在他们选择硬闯新领域的过程中,撞得头破血流,撞得怀疑人生了……”方子业的语气偏向严肃、无奈。
其他领域不说,就数学领域,因为某一个重大猜想困住的天才数不胜数。
而且劝不住,还是有很多人为之前赴后继,继续从天才的光环下脱出,直至一辈子默默无为。
这是方子业严格意义上的第一次挖人,方子业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段是否合适。
看似没有“画饼”,实则又画了一个最大最圆的饼,基本上有些天赋且有些抱负的人在这样的饼面前,没有多少抵抗力。
虽然方子业自忖自己有面板,非常有机会带着宋毅起飞。
可这时候表达的自信,其实与其他大佬的‘保证’一模一样,都没有特别精细的事实依据。
贩卖未来这种事,永远都是虚无飘渺的。
选择也非常关键和重要,一步走错,一辈子就囫囵了。
吃烧烤的过程就显得颇为微妙了。
宋毅看似没有做选择,实际上他已经做了偏向性的选择,因为他在吃饭的过程中,还有意无意地问起方子业该如何给段宏教授答复。
毕竟段宏教授带了他三年,给他的资源,还有师兄们给他的帮扶,都是实实在在的。
方子业道:“宋毅,我知道你的意思。”
“我也经历过你这个阶段,所以,我还可以给你提供一条可选的思路。”
“那就是无愧和回馈!~”
“于我而言,中南医院对我的帮扶不小,对我也算是恩重如山了,很多老师都给了我他们能给的。”
“但我现在,还是会选择把一部分东西送出去,可我问心无愧!”
“因为我留下来的,都是好的,我回报过去的,也勉强算是值得他们对我的栽培!~”
“恩情这个东西,一旦产生了恩德关系,就永远还不清,比如父母,比如恩师。”
“既然还不清的话,就不要想着去还清这个概念,有还就行。”
“论心不论迹!”方子业的语气坦然。
因为方子业就是这么做的。
归因点还是一条,父母的养育之恩,有谁真的可以还得清楚么?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