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游记(1/2)

图穷匕见, 剥去那层弱柳扶风的虚伪模样,平婉的话语铿锵有力,这不畏己身的孤勇, 倒是有几分将门风采。

母亲的遗物……

萧芫心间一恸。

她至今,仅有的遗物,还只是那半枚玉佩。

连阿母的名字,都不全。

请帖自刀柄底下, 伸到了眼前,“你只要接下, 到了那日,你想拿走什么,便拿走什么。”

萧芫抬眸,目光几乎劈了过去。

“你所言,可能作数?”

平婉勾唇,“作不作数的, 对于未来的中宫皇后来说,有那么重要吗?”

萧芫顷刻明了, 讥诮, “萧夫人,你还是这副模样,来得顺眼些。”

漆陶听出话音, 上前接过请帖。

平婉神色复杂地垂眸,蹲身向李晁行礼时,已又成了那矫揉的柔弱模样。

萧芫望着她的背影, 目光渐移, 定在她身侧那人身上。

这般长情呐,每回入宫, 都是这个婆子,若没记错,应是唤作……

刘媪。

此人一举一动间的做派,一瞧便是宫中出去的,萧府,可不应有这样的人物。

六局无记载,那便只剩下一个答案。

大长公主,李岑熙。

身影渐渐远了,耳边禁卫的脚步声带动软甲碰撞,铮鸣如金戈之音。

身侧执伞者换了一人,修长结实的指节握上木柄,伞面变高,她的余光再也触不及边缘。

萧芫没有回眸。

可他只是靠近,只是感受到他熟悉的气息,鼻间便已抑不住地发酸,阵阵涩然的痛楚在空茫的身躯中泛开。

她觉得自己应该说些什么,哪怕……

是赶他走。

唇瓣张开,却止不住地微颤,喉头好像连同胸口一同哽住,堵得有些痛。她原本以为,自己……已经哭不出了。

他的另一只手抬起,靠近时,她模糊看到他掌心一道道细密的伤痕,有些鲜红,有些已经暗沉。

在很近的地方,忽然停住。

近乎无措地收回,换上了一方手帕。

手帕已经很旧了,微微泛着黄,边角的绣样也褪色斑驳,但很干净,皂角的清香一瞬盖过了他的龙涎香。

是她很久之前为他绣的。

重生以来,她没有再绣新的,他便一直,都用旧的吗。

触在面颊,依旧柔软,被爱护得很好。他似乎发现泪水怎么都拭不完,指尖泛出惨淡的白,无法遏制地轻颤。

直到一刹,伞跌落在地,她被他用力抱入怀中。

透过宽阔的肩膀,萧芫看到了湛蓝的天空,悠然的白云,有鸟展翅飞过,清啼荡响九天。

可感受到的,他满心汹涌的爱意与疼惜,却顷刻之间化作入骨的哀戚,狠狠攥住心扉。

好像抱得再紧,她与他之间都有了层看不见的隔阂,隔却相贴的两心,隔却所有的快乐与美好。

她也,好疼啊……

如果,她不记得就好了,为什么要记得呢,她那么那么不容易,才说服自己……

与他在一起的每一日都好开心,她无忧无虑,想怎么闹就怎么闹,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姑母纵着她,他也纵着她,她喜欢他的拥抱,喜欢他亲她。

他们在各种各样的地方荒唐,她甚至还想过,待到明年大婚后,她与他可以圆房了,会不会,更快乐。

她以前叛逆的时候,可偷偷存下了好多这个图那个图的,还有小陶俑小瓷人儿的,可以拆开合上的那种。

萧芫在心底轻轻笑了,却好像,比哭还要难受千万倍。

为了每天开心的日子,她可以不在乎夜里的梦魇,不在乎惊醒时的难受,觉得自己可以把前世都告诉他,和他一起保护姑母,好好过好今生,一直这样天长地久下去。

永远幸福。

因为,这已是她整个前世今生,所拥有过的,最最美好的时候了。

她曾经,想都不敢想会有这样的日子。

没有束缚,每天活在爱与包容里,前世不好的事也都在今生扭转……

所以啊,究竟,是为什么呢。

为什么要这么残忍啊。

李晁,你前世,为什么……要这么残忍。

静静被他抱起,华服簇拥下的冶丽面容靠在他胸膛,斜红面上,只余苍白。

路过满园葳蕤,路过袅袅清风,路过翻飞的蝶翼,甬道幽长,宫门大敞。

来到颐华殿侧面花厅。

淙淙流水淌在耳边,池中的荷花、岸边的合欢在司苑司宫女的照料下正是荼蘼之时,幽幽清香飘来,与厅内博山炉的花果熏香缠绕,不分彼此。

她坐在软榻上,他蹲在她面前,龙袍曳地,膝盖几乎触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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