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2章 遗物(1/2)

大长公主府偌大的前院跪了一地的人, 萧芫眸中虚映着身前秾碧的枝叶,洒金的日光在边缘镀了层茸茸的浅棕。

耳中他的声音那么清晰,念着诏书中的一字一句, 声线低磁恢弘。

这一刻,她却听不懂那字字句句的意义,脑海中的画面满是他念每一个字时应有的神情姿态,细至纤毫。

好像他的模样, 早已生长在她心里,她了解到, 不用亲眼看到,便能知晓他的样子。

诏书颁下之后,前院一阵混乱。

清湘哭着喊着自己和端王不应圈禁,她是堂堂一品王妃,骂皇家不仁不德,还要再骂时, 被大长公主遣人捂着嘴拖到一旁。

铿锵的铠甲声响起,很快, 今日这大婚的主人如何登场, 便如何退场。

不过,退场时,多了一人。

果真天真, 身为端王妃,如何能不与端王同甘共苦呢?

不过,一切回归原点罢了。

抱有幻想的, 从始至终, 就只有清湘一人。

一场闹剧终得收场,只余满目寥落。

萧芫抬眸, 天边云开雨霁,映在心中,有种尘埃落定的空茫。

武婢疾步来传刚得知的消息,“娘子,老太医说漆陶无碍,那药只有从口入才会起效。”

萧芫应了一声,缓缓回身。

“那老太医可知那究竟是……”

余下的话,消湮在了他泛红的眸中。

底下的人识眼色地退下,她与他隔着寥寥几步,却仿若天涯。

李晁喉结滚动几次,沙哑道:“……老太医,亦不知。”

萧芫嗯了一声,声线有些不稳。

四目相视,有一瞬好像天地倒转,她在他的怀中,笑魇如花。

可再一眨眼,连日光也渐渐冰凉,漫入心底,压得心口发闷。

大长公主府繁复的垂花门红绸曳地,风吹过,盖了他半身,再抚过她的指稍,那么暖,又那么涩。

这仿佛,是他与她一同回宫时,她第一回 ,没上他的銮舆,与他共乘。

丹屏此时方细细道来:“娘子放心,漆陶阿姊身子无事,已经回宫了。只是那药在衣裳上,银针验不出来,老太医打算用淬物浓缩的法子试试,但需要时间。”

萧芫颔首,“盯好清湘和大长公主那边,她们定然会想法子让人研制解药。”

丹屏顿了几息,“……圣上那边使了人,让娘子不必忧心。”

萧芫怔然,侧过脸,唇抿得泛白。窗外光线里的尘埃氤氲在湿润的眸底,每一次呼吸都好像针扎。

闭上眼,却觉得浑身发冷。

原来,曾经,他的怀抱竟……那样温暖。

她好想将自己的心撕成两半,一半给过去,一半给未来,而不是如现在这般,折磨自己,也折磨……他。

还累得姑母忧心。

接下来的日子,边关事务繁忙,萧芫亦让自己投身在无尽的宫务中。

簿册上实实在在落下的每一笔,宫中因她的每一点改变,都比任何其它事来得踏实。

离亲政大典、帝后大婚只余不到一年时间,礼部开始频繁地往宫中递折子,诸项事宜的细节方面都需仔细确认。

婚服几年前便开始绣制,初版送到她手上时精美华贵,道一句巧夺天工也不为过。

自然,剪裁需依着来年的尺寸,此时只是看个样子,缂丝刺绣花费的时间太久,就算此时,也只来得及改些细节。

萧芫听着尚服局女官的介绍一点点看过去,在问及有何处需改时,道:“可送给圣上看过了?”

女官点头,将李晁提出需修改的一一指出,后补了一句:“圣上说,若娘子有不同意见,以娘子为准。”

萧芫未作声。

这段时日,凡涉及婚仪诸事,甚至不止婚仪,她听到的,都是这一句话。

就像他总是在颐华殿外立到半宿,日日不辍。

他还以为,她并不知晓。

微扯唇角,心中难受,化作一声微不可察的叹。

像是自嘲。

提笔,从图纸上圈出几处,耐心在旁画出修改后的模样。

他将她所有想修改的地方都尽数点出,那她,也只能改他可能看不惯的地方了。

以李晁那万事万物要求规整严谨的性子,这些个不对称的细节,如何能不在意。

放下笔,女官确认后带着人躬身告退。

她需尽快将修改后的再画一版,送往礼部。

这日傍晚,萧芫刚自慈宁宫回来,漆陶便入了书房禀报。

所谓寿宴的请柬在书案左上角静静放着,这样的请柬,满京城里,可能也只有她一人收到。

“娘子,萧若身上的伤痕,确是萧府中人所为,但不是萧相,而是萧夫人。”

“平婉?”萧芫微讶,搁下手中的笔。

“不错,就在不久前,派在萧府中的暗卫亲眼看到萧夫人动手,言语间也提到了之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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