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3章(1/2)

从季阙那间满是机油, 充斥着金属锈蚀和某种不明化学试剂气味的工坊走出来后,窄巷里的腐臭空气反而显得有几分清新了。

沈琅抬头望去,天空被无数造型怪异的建筑切割得支离破碎, 自然光线几乎无法穿透。下城区不分昼夜, 只有从建筑缝隙中漏下的霓虹灯光,成了判断时间的指针。

而如今,曾经流光溢彩的全息广告牌大多已经熄灭, 残破的屏幕上布满裂痕,巷子尽头是堆积如山的废弃机械零件, 衰败破旧。

比他离开时,还要糟糕许多。

“知道么, 源。”

他忽然开口,像是随口闲聊:“我刚被扔进轮回空间的时候,星寰城比现在还要混乱无序。”

那时候的星寰城, 满街都是刚被拉进一头雾水的新人,连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都不清楚,更不知道该做什么才能活命。

有些人还没弄明白情况,就被拖走, 成了黑市工场的交易筹码, 只为换一顿饭或者一点微薄的积分。

巷子里随处可见被任务折磨得精神崩溃的玩家, 瑟缩在垃圾桶旁, 嘴里嘀咕着不知是咒骂还是求救的话。空气中总是弥漫着一股挥之不去的血腥气, 那是失败者的味道。

沈琅若无其事地继续说道:“系统投放新人时,根本不挑地方,掉哪算哪。我很‘幸运’,直接掉进了七号垃圾处理区,就在那边, ”

他朝巷子深处略微抬了抬下巴:“和一堆散发着机油和腐败味道的报废义体零件作伴。”

“那时的星寰城,甚至比副本还要危险,没有所谓的安全区,只有最原始的弱肉强食。老玩家把新人当成随意掠夺的资源和奴隶,甚至是……消耗品。”

“我见过一个刚进入轮回空间的女孩,还穿着校服,只是因为在路上不小心碰倒了一个老玩家的酒瓶,就当场被割了喉咙,尸体被随意扔进了下水道,没有人多看一眼。”

“那时候,新人最常见的死法,不是死在正式的副本任务里,而是死在争夺一个发霉的面包,或者一件勉强能防身的武器上。更多的人,则是在对一切都还懵懂无知时候,就被路过的老玩家,又或者纯粹为了取乐的疯子,像捏死蚂蚁一样随手解决掉了。”

源静静地听着,他的手指在身侧微微蜷缩了一下,随即又松开。他能想象,能通过与沈琅灵魂的共鸣,感知到那些过往的画面。

“我记得很清楚,刚到这里的时候,每天脑子里只有三件事:怎么活过下一个十分钟,哪个垃圾箱可能还有可以果腹的食物,以及……提防所有出现在视线范围内的活物。

沈琅缓缓吐出一口浊气,像是要将胸腔中积郁的某些沉重的东西一并呼出。

“我的第一个任务,分到一个废弃矿区副本的清剿任务,目标是清理一群低级异变体。其实那根本不是什么任务,只是送死罢了,谁能爬出来,谁就有资格继续苟活。”

他微微侧头,目光落在巷子角落一堆废弃的机械零件上,像是透过那堆破铜烂铁看到了当年的自己。

矿区里,满地都是粘稠的黑色泥浆,每一步都像是踩在腐烂的沼泽上,空气里弥漫着硫磺和腐朽的恶臭。

异变体的咆哮声从四面八方传来,震得人头皮发紧,像是要钻进脑子里把理智都碾碎。

与他同行的十一个新人,半数在第一波埋伏里就被撕碎,剩下的被污泥里的毒气放倒。还有一个医生,和沈琅一起撑到第三天,却在绝望中选择了自杀,因为他想至少死得体面些。

“我没有退路,只能硬着头皮杀出去。”

“我捡了根断掉的钢筋,靠着它捅穿了七八个异变体的核心。污血溅得满身都是,骨头都快散架了,但我没停,因为停下就是死。后来,我找到到一处废弃的机械仓,躲了两天两夜,直到任务时间结束,才拖着半条命爬回来。”

“最初的一个月,我大概杀了不下二十个人。”沈琅的语气没有起伏,平静得像在说一件寻常事,“有时候是为了自保,有时候……只是因为我的刀比对方更快。犹豫一刹,倒下的就是我。”

他的声音淡然,像在讲述别人的经历。没有详细描述自己是如何在那样的环境中挣扎求生的。

那些刀光剑影,那些尔虞我诈,那些为了活下去不得不做的选择,都已经沉淀在他灵魂的最深处,成为了他如今坚硬外壳的一部分。

源却能够透过沈琅平静的表象,窥见一个伤痕累累的灵魂,在黑暗与杀戮中艰难前行的影子。

他伸出手,将沈琅揽入怀中。

这个拥抱来得猝不及防,沈琅的身体有片刻的僵硬,鼻尖萦绕着源身上独有的虚无缥缈的气息。

一声极轻的叹息在他耳边响起,低得几乎听不清。

源知道,沈琅不需要安慰,不需要那些廉价的同情或怜悯。他清楚,沈琅之所以能站在这里,用这样平稳的语调讲述那些被血与火淬炼的过往,正是因为他从未真正被那些苦难压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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