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2/2)

“那你要把他们安置到何处去?”秦曜一抖缰绳追上来,急急发问,又像是想到什么,将声音压得很低,“雁鸣关的冬日极长,悬霜军.......多余的口粮怕是不够。”

若不是他这几个月出手解决了部分口粮问题,又弄到了一批保暖的冬衣,甚至让每月有几日伙食里固定多了些肉沫,他也很难像如今这么迅速地融入到悬霜军里,人人都对他笑脸相迎。

以前悬霜军每年过冬时都要精打细算,算账的文书们头发都要愁白好几撮,供应军营里的将士们吃个半饱已是艰难,更别提还有什么余粮来救济百姓,如今状况虽说好了不少,但粮仓里稀少的存粮只出不进,总归是心慌的。

“不必动用悬霜军的存粮。”秦曜看到那人对他眨了眨眼睛,眉眼间泄露出些许笑意,“山人自有妙计。”

“小将军只需专心与犬戎作战便好,多余的琐碎无需挂心。”他说,“我本就是为助、悬霜军而来。”

他的话语微微停顿了一下,秦曜莫名有种直觉,这人好像不是为了悬霜军而来,而是为了他而来———可他和这人在之前从未有过什么交集。

于是秦曜问出了很傻的问题:“我们之前见过吗?比如小时候?”

“虽未面交,神往已久。”略带一点调侃的声音飘到耳朵里,像是两个人关系缓和后的玩笑,“就当我.......嗯,仰慕小将军?”

耳尖被话语刮得有些发热,秦曜不自在地揉了一下耳朵,吞吞吐吐,结结巴巴:“听着怪、怪不好意思的.......”

仰慕。

他知道这词只是这位新军师对他的欣赏,并没有什么别的含义,但就是莫名让他有点坐立难安,仿佛以前拴在马旁边那只兔子又蹬了他几下。

难怪他那样刁难这人都不生气,原来是仰慕他呀.......

秦曜莫名有了点奇怪的包袱和愧疚。

他盯着这位新军师的侧脸,看着他有条不紊地吩咐带过来的人打扫战场,安置百姓,估测巡防漏洞.......一桩桩一件件,仿佛成竹在胸。

他亦步亦趋地跟在军师身侧,在看见他因为寒冷而脸色发青,即使戴着拥项也被寒风呛得咳嗽时,忽然就理解了军师之前的话———他是动脑子的文人,不是比拳头的莽夫。

文人总是比武将矜贵,没有夏练三伏,冬练三九的强健体魄,这种寒冷对他们而言会更加难熬。

秦曜想将怀里的手炉还给军师,掏出来时才发现只剩下一点余温,而他心不在焉的,一直没有察觉。

在军师处理完一切,伸手拉着缰绳准备上马时,秦曜鬼使神差地握住了他的手———冷得像是枝头挂着的冰霜。

“你冷成这样,回程风一吹更遭罪。”秦曜嘴比脑子快,自然而然就安排好了一切,“我带你回去吧。”

就算有皮毛做成的手套,那寒风依旧无孔不入,那双漂亮的手已经冻出了大片的青紫。

军师可能也是冷得狠了,只是诧异地看了他一眼,倒也没拒绝,示意秦曜先上马。

“你坐后面出什么事我都顾及不到。”秦曜拒绝,“你坐前面,更安全。”

两人都不是什么磨磨唧唧的性格,这冰天雪地也容不得他们客套,但秦曜在携带着冰雪的毛茸茸一团靠在自己怀里时,自己都没发现自己拥项下的嘴角扬得有多高。

从这一场救援后,两人的关系莫名其妙地破了冰,秦曜不再幼稚地找军师的麻烦,做个四处找茬挑衅的讨厌鬼,但他往军师的帐子里跑得越来越勤。

秦曜说不上来他为什么总喜欢往军师这里跑,军师的帐子也没有更厚实,炉火也没有更暖和,书也没有更多,甚至没有武器架,可他就是喜欢。

雁鸣关冬季漫长,要做的事情不算太多,但秦曜作为一军少帅,事也少不到哪去,可他总能见缝插针地找到机会钻到军师帐子里,有时顺手揪块糕饼吃了,有时烤烤火,或者漫无目的地聊上几句。

他们俩熟悉起来后,军师对他多了不少包容,秦曜虽然还是避免不了被他毒舌,但也渐渐习惯了———军师每天要算那么多账,处理那么多陈年漏洞,嘴他两句怎么了?

文人娇弱,气憋在心里,据说容易积郁成疾,还不如说出来痛快。

漫长的冬日过后,到了万物复苏的季节,稀疏的巡防要开始加紧,秦曜越发不得空闲。

在又一次巡逻归来后,秦曜熟门熟路地拐进了军师帐中,见他们这位新军师在揉着腰背,看起来是久坐带来的不良反应。

“都说了不能成日窝在帐中,不然浑身难受。”秦曜说,“这么多事一时片刻是做不完的。”

他顺手抽了军师手中的地图:“走吧,先去吃饭,吃了饭我带你出去转一圈,活动活动筋骨。”

秦曜下午还有场巡防,正好带这位把自己搞得像坐牢似的军师出去放放风。

说来也奇怪,每次巡防又长又无聊,还需要时刻警惕,但带上军师之后,枯燥的巡防好像也有了些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