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83章 孤与你,说说话(2/2)

在军国大事之前,儿女心肠便显得尤其脆弱,渺小。

脆弱得不堪一击,如天地之蜉蝣。

渺小得几不可察,如沧海之一粟。

见她抬眸望著牌匾驻足不前,宫人的身姿愈发躬了下去,低声催促道,“大王等了许久了,夫人,快进殿吧。”

阿磐这便抱著怀里的孩子进了殿,这大殿可真高,真阔,便显得主座上的人离得愈发地高,也愈发地远了。

宫人没有跟著进来,她便自行往前走去,一双脚踩著那又厚又软绣饕餮的长毯,一步步地朝著晋君走。

主座上的晋君还是似从前一样。

可又有许多地方已经与从前不一样了。

哪里不一样,一时也说不出来。

见她来,一双凤目定定地瞧著她,也瞧著她怀里的孩子。

腹中那些要责问的念头,原本打消了一半,还余下一半,可如今要见的人就在面前。

看见他眉心愈发深刻的纹路,看见他满头的华发,看见他神色怏怏,却又对她温和地笑。

他的笑使她眼眶一酸,喉中哽咽著,一句责问的话也说不出来了。

他笑,是已经不计较萧延年在她心中的分量了吗?

还是因了谢密已经痴傻,因此高兴,高兴了,也就什么都不必再计较了。

她不知道。

只是怀王三年那意气风发的魏王父,已再不是那时的模样了。

可他又有什么错呢?

他什么错也没有。

这件事上无人有错。

正是因为无人有错,所以连想要质问一句,都无人可问。

却不敢掉下眼泪,怕眼泪落下,衝垮了赵媼精心描画的妆容。

为了质问也好,为了爭宠,为以色侍人也好,为了不落下风也好,来的时候特意好好地梳妆打扮。

外头看起来也一样是端庄华贵的,可自己却知道,內里早已经腐败了。

殿前行了大礼,与主座的人隔著数步的距离,问他,“大王还好吗?”

她也是第一次称谢玄为“大王”。

这样的尊称是早晚都得有的,今日不称,来日也要称。

晋国祖宗的牌位重现宗庙,称王就已经是理所应当了。

主座上的人怔著,有些微微的失神,好一会儿才点了点头,应了一声,“好。”

他还问,“你好吗?”

好吗?

谢允每一回来,都会问起的问题。

可你说好不好呢,这数日过去,该软禁的软禁了,该痴傻的也痴傻了,原本不必肿胀的左臂,也已经肿胀了。

那该说“好”还是“不好”呢?

大明台的事,他会一点儿都不知道吗?

他若不知道,便是底下人实在瞒的好。

阿磐心里酸酸的,还是告诉他,“妾也好。”

都好,都好。

主座上的人有片刻的静默,这片刻的静默后,他还是温声地说话,“阿磐,把他交给乳娘吧。”

她抱著孩子没有动,那人也不恼,他温和笑著,继续说了下去,“交给乳娘,孤与你,说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