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07章 垂拱而治圣天子(2/2)
只是说著说著,天子盈眼中,那好不容易亮起的光,便再次黯淡了下去。
“適时,平阳侯世子曹窋,蒙父荫为中大夫。”
“朕担心当面驳了曹丞相的顏面,会使功臣寒心,便托中大夫曹窋代朕相问於乃父。”
“朕让曹窋回去问平阳侯:先帝新弃群臣,君为相而不问政务,日日饮醉,何以忧天下乎?”
“不料曹窋回家后,话都还没说完,就被平阳侯笞了板子。”
“——笞了足足二百板。”
“朕的脸,便也被盛怒的平阳侯,当著满朝公卿百官的面,打了足足二百下……”
说著,天子盈不由一阵摇头苦笑,下意识探出手,却终究还是將酒觴放下,悠然发出一声长嘆。
將情绪稍调整过来些,方继续道:“朕不得已,只能召见平阳侯。”
“却是不等朕发问,平阳侯便以一句『垂拱而治圣天子』,將朕说的唾面自乾,顏面尽失。”
“自那以后,世人皆说,丞相平阳侯曹参『萧规曹隨』,接连醉酒三月,也仍旧没让相府生出半点差池。”
“却从不曾有人注意到,自那以后,朕——原本还踌躇满志的当今天子,却再也没了掌权问政的心气……”
见皇帝老爹的情绪再次低落下去,刘恭也不由抬起头。
却见天子盈又是一番哀嘆,旋即自顾自道:“在那之前,若有不甚急切的政务,母后还时不时相问、考校於朕。”
“但自那件事起,母后,便再也不曾以政务相说於朕了……”
言罢,天子盈终是如释重负般,將双手撑於身后,再度昂起脖子仰望天空。
只那一张侧脸,都能让刘恭清晰地看出无尽的落寞,以及埋藏於內心深处的屈辱。
——当年这件事,甚至都能说是天子盈的心病了。
饶是这么多年过去,养气功夫早已练到家,可每当见到平阳侯曹参时,天子盈也仍旧会不受控制的面色僵硬。
这件事,不说天下皆知,也至少是朝堂內外公开的秘密。
故而眼下,曹参病重弥留,天子盈即便去探望了,也还是不免有些『惺惺作態』之嫌。
“朕便不去自討无趣了~”
“待曹丞相盖棺定论,恭儿替朕登门,代为弔唁便是。”
“——也是做太子的人啦~”
“往后,再有类似的事,多是要劳烦太子,替朕去走动了。”
嘴上虽是说著『劳烦太子』,但天子盈脸上,也总算是再度涌现出那抹温煦、和善的笑容。
侧低下头,轻捏了捏刘恭的脸,便是对刘恭下了逐客令。
“回去吧。”
“夜深了。”
“若再晚些,皇后又要忧心。”
看出老爹想自己独处,刘恭也不矫情,当即便躬身行礼,告辞离去。
只是才刚走到殿门外,身后的大殿,便再度响起天子盈高亢、悠长的歌赋吟诵声。
“鸿鵠高飞~”
“一举千里!”
“羽翮已就~”
“——横绝四海~!”
“横绝四海~”
“当可………”
听著身后,那满含天子盈复杂情感的《鸿鵠歌》,刘恭悄然止住脚步,五味杂陈的回过身。
远远看向殿內,那道模糊不清,却也大致能看出是在『翩翩起舞』的落寞身影,刘恭终还是红了眼眶。
——和《大风歌》一样,这《鸿鵠歌》,也同样是刘恭的祖父,太祖高皇帝刘邦所作。
为彼时『羽翮已就,横绝四海』的太子刘盈而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