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017章 弟,悔不当初(1/2)

和先前,去长乐宫见吕太后时一样。

到了宣室殿,刘乐依旧是不经通、传,不做停留,抬脚便入了殿门。

殿外,如高塔般屹立於殿门两侧的郎官,也好似早已习以为常。

仅仅只是在刘乐经过时,各自朝刘乐象徵性的低了低头,而后便若无其事的恢復先前,那昂首挺胸,宛如门神的模样。

御榻之上,天子盈悠然自得侧躺著身,右手弯曲撑著脑袋,左手则握著一卷反向捲起、字跡朝外的竹简,津津有味的阅览著。

余光瞥见人影晃动,天子盈下意识抬眸;

见是长姊刘乐,迅速將手中竹简往褥下一藏,又赶忙起了身,带著尷尬的笑容招呼刘乐落座。

“即是要来,怎也不遣人知会一声?”

“弟也好叫宫人备些吃食,以好生款待阿姊……”

由天子盈招呼著,在御榻上坐下了身,刘乐的目光却径直落在了御榻里侧,那片因藏有书简,而肉眼可见隆起的褥角。

盯了足有三五息,又回过身,看向空无一物的御案。

最后,才满是失望的看向天子盈。

“阿盈可还想得起上次,见到母后身前的御案全然空著,是什么时候的事了?”

“可想得起上次见到母后,能在御案前好生端坐,不用执笔俯首、审阅奏疏——能好生看著我们,而非匆匆抬头撇我们一眼,又是什么时候?”

接连两问,问的天子盈一时哑口无言,只得尬笑著低下头。

便见刘乐挪动著身子,將那捲被藏入褥下的竹简拿起。

甚至都没將竹简展开分毫,仅仅只是目光扫到竹简外侧的几行字,刘乐原本还算明亮的双眸,便肉眼可见的彻底黯淡下去。

“我最后一次见到母后端坐榻上,身前御案空无一物,是父皇尚还健在时。”

“——当时,母后也同方才的阿盈一样,侧臥於榻,手持简书,怡然自乐。”

“本以为,那是皇后才该有、才能有的閒適。”

“今日却知,原是谁住在这未央宫,谁便都会这般?”

说著,刘乐缓缓抬起手,將那外翻的竹简递上前。

只是不等天子盈接过,那刺眼的『后庭』二字,便再次刺痛了刘乐的双眼。

“阿盈,怎就成了这般模样……”

將竹简隨手丟入天子盈怀中,刘乐愤愤转过身去,不由悲从中来,转顺便红了眼眶。

不远处,与刘乐並身同坐於御榻之上的天子盈,面上却是一阵风云变幻。

——有『丑事』被撞破时的尷尬;

有刘乐垂泪而引发的羞愧;

有刘乐一反常態的说教,而造成的疑惑;

也有刘乐不留情面的讥讽,所带来了本能恼怒。

但最终,这百般心绪,还是化作天子盈近乎本能的、早已融入灵魂深处的谦恭。

收敛起脸上的尷尬笑意,神情严肃的从榻上起身,煞有其事的理了理衣冠,天子盈终是缓缓抬起手,无比庄重的拱手一礼。

“弟,知罪。”

“徒惹长姊哀愴,弟,悔不当初……”

天子盈没有说谎。

確实悔不当初。

但並非是『悔不该看』,而是悔不该如此不小心,被一母同胞的长姊逮了个正著。

弟弟刘盈这般作態,刘乐即便再怎么失望,本也该感到些许欣慰。

却不知为何——恰恰是眼前,弟弟刘盈这幅逆来顺受的窝囊样,让刘乐胸前愈发感到一阵憋闷。

本能深呼吸,强捋了几口气,却始终捋不顺那团窝火,刘乐终是愤然別过头去,双手撑著榻沿,只给天子盈留下一个气鼓鼓的背影。

见刘乐如此反应,天子盈呆愣片刻,而后一脸苦涩的笑著直起身,唉声嘆气间坐回榻上。

双手扶膝,昂首眺望向殿门外,不由又是一阵长吁短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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