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6章 关於疗伤(2/2)
温羽凡伸手扶住,忽然轻笑一声:“还有一件事……不要戒女色。”
“哈?”黑田愕然抬头,“温、温先生是说……”
“阴阳调和,方得大道。”温羽凡指尖拨弄茶碗,青瓷边缘映出他似笑非笑的神情,“此功重『调和』二字,借坤地之柔以济乾天之刚。你体內残伤皆属『燥火』,需得『阴水』调和……”他瞥了眼被雪光映白的纸窗,“樱国的温泉女侍,或许比草药更管用。”
黑田的耳尖骤然通红。这把年纪的他,竟像未经人事的少年般窘迫。
只因自十三岁入门起,他便牢记山嵐流“止观”戒律,二十年来连餐馆女服务员都不敢多看一眼,此刻却听温羽凡將“阴阳调和”说得这般直白,偏生对方眼里还晃著三分促狭,直让他想起铁雄偷藏春宫图被抓时的臊窘。
“温先生果然……豁达。”他的声音闷如被雪水浸透的柴薪,目光死死钉在榻榻米的木纹裂缝上,仿佛那道缝里能钻出只地行仙,將他从这尷尬境地救走。
自家师傅往常训话时,总把“色字头上一把刀”掛在嘴边,哪像这华夏武者,竟把『疗伤』说得像逛吉原街般。
温羽凡忽然起身推纸门,早春的风雨卷著半树樱扑进茶室。
山嵐流老者正佝僂著背立在廊下,竹刀在掌心碾出细响,见门开时,浑浊的眼珠突然亮起,像被擦去尘埃的古镜:“敢问先生,孝介的伤势……”
温羽凡拂袖扫去肩头落樱:“接下来便看他自己的努力了。”他瞥了眼耳尖仍红得滴血的黑田,忽然轻笑,“当然,若能辅以『男女之事』,康復更快。”
老者的竹刀“噹啷”坠地。
黑田猛地抬头,正见自家师傅瞪圆了眼,白鬍子抖得像秋风中的蒲公英:“你、你竟要我徒儿去……”
“不过是调和阴阳的修行法门。”温羽凡將碎樱撒向风雨,瓣掠过黑田发烫的耳尖,“若老先生觉得不便,便当我没提。”
“慢著!”老者弯腰拾起竹刀,刀柄在掌心碾出刺耳的刮擦声,“孝介今年已过三十……”他忽然剧烈咳嗽,白鬍子沾了几滴浊痰,“既然是修行需要……”
“师傅!”黑田猛地起身,膝盖撞得矮几上的茶碗跳起,青瓷滚落在地,茶汤蜿蜒成绿色小溪,“弟子一心向武,从未想过……”
“住口!”老者竹刀重重磕在黑田肩头,“武者之道,需刚柔並济!你以为当年你师祖为何能突破瓶颈?”他忽然压低声音,白鬍子蹭过黑田耳尖,“便是娶了伊豆温泉的老板娘……”
戴丝丝的惊呼声从廊角传来,她扒著朱漆围栏,手里的和果子掉在地上:“原来黑田先生要成亲啦!那新娘是不是要穿漂亮的振袖和服?”
夜鶯斜倚在灯笼下,银铃般的笑声混著雨丝落下:“小丫头,振袖是未婚姑娘穿的,黑田夫人该穿留袖才对。”
黑田只觉天旋地转,眼前闪过无数画面:宗家老宅的朱门、母亲常戴的珍珠髮簪、铁雄憋笑时抽动的眼角……
“我心里正好有个合適的人选。”老者拊掌沉吟,竹刀在廊柱上敲出篤篤轻响,“三条家的小女儿,茶道修行已得表千家真传,据说插手艺也是不俗……”
“师傅!”黑田的苦笑混著喉间腥甜,踉蹌著扶住矮几,指尖蹭过茶碗裂缝,那道缝竟与他此刻的心境惊人相似,“弟子愿以三年苦行换得……”
“婚事哪里由得你挑挑拣拣?”老者圆目一瞪,竹刀在廊柱上敲出脆响,“一切自有老夫与你黑田家家主商议。”
不等黑田再说些什么,他已转身对著温羽凡深深鞠躬:“老夫急需去给黑田家主打个电话,便先失陪了,就让玄一郎带先生几人去客室休息。”
话音未落,老人便拄著竹刀匆匆走向廊道尽头,木屐声在雨幕中敲出急切的节奏,恍若赶赴一场早已备好的婚约刑场。
温羽凡望著那佝僂却坚挺的背影,忽然低笑出声。
黑田僵立如铸,茶渍在藏青色道服上洇成不规则的云纹,恰似他此刻翻涌却又凝固的思绪。他盯著老者消失的转角,只觉喉间泛起苦意。
远处传来老者拨通电话的大声喧譁,樱语里的“宗家”“吉时”“三书六礼”等词汇刺破雨幕。
黑田想起山嵐流秘库里的《武家诸法度》,那些用硃砂圈点的戒律里,从来没有“选择”二字。
泽井迈步走近,指尖轻按道服上的山嵐纹章,对著温羽凡微弓脊背:“先生请隨我来,客室已备好。”
他转身时,道服下摆扫过廊下积水,目光有意无意掠过黑田僵直的身影,眼底闪过一丝极浅的促狭。
那向来如松竹般端方的黑田师兄,此刻耳尖的緋色竟比檐下樱更艷,倒像是被按进染缸里的素绢。
“这个从不逾矩的傢伙,终於要尝尝女人的滋味了。”泽井的声音压得极低,混著雨丝飘进温羽凡耳中。
温羽凡对这道馆额兄弟情感觉颇为有趣,不禁低笑一声,旋即扬声招呼三女:“走了,明天还得早起呢,早点去休息。”
戴丝丝闻言忙不迭起身,兔耳发箍上的银铃撞出细碎声响。
夜鶯捏著丝帕擦拭和服上的泥点,路过黑田身侧时故意顿了顿,朱红色蔻丹扫过对方僵硬的手臂,嚇得他向后急闪。
惹得夜鶯掩嘴戏謔直笑。
刺玫抱著武士刀跟在最后,刀柄上的山嵐纹章臂带被她缠得极规整,布料上的陈旧破损与她掌心的新伤相映成趣。
路过黑田时,她忽然驻足,喉间动了动,却终究没说出什么,只將臂带又紧了紧。
那动作像极了山嵐流弟子上阵前缠护具的模样,透著笨拙的关切。
一行人穿过月洞门时,戴丝丝忽然指著天上惊呼:“快看!雨停了!”
眾人抬头,正见云层裂开道银边,月光如碎汞般泼在道场檐角,將黑田的身影浇成苍白的剪影。
他仍立在原地,道服上的茶渍已凝成深褐,却在月光下泛著温润的光,像块被岁月磨洗的老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