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6章 马学武辞別(2/2)

苏阳一愣:“雪区?师傅那么大年纪,高原上喘口气都费劲,哪待得舒服?”

他想起上次去崑崙山,缺氧的时候胸口像压看石磨盘的滋味。

“害,你又不是不知道,师傅年轻的时候在雪区待了十几年学艺,有感情了,现在师傅把抱石轩交给你了,你的能力也是大家公认的,现在师傅是没有后顾之忧了,所以想去雪区走走。”

苏阳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人老了,可不就想著回头看看老地方,见见故人么。

这道理,他懂。

苏阳手里著瓶子,思索了片刻,看向王木生:“未生师兄,师傅是把我推到前面了。可我心里明镜儿似的,抱石轩上上下下,论资歷,你才是头一份。师兄弟们里头,也数你最服眾。我这刚进门的新人,屁股都还没坐热乎,哪能扛得起师傅这么大的期望?”

他顿了顿,看著王木生黑朴实、带著点沟壑的脸:“我看这样成不成?等师傅去了雪区,抱石轩的日常还是师兄你费心照看。铺子里的大事小事,你比我熟门熟路。真有要紧事,咱们商量著办,咋样?”

谁知话音未落,王木生像屁股底下安了弹簧,“赠”地就弹了起来!

他忙不迭地摆手:“哎呀使不得!”

“苏阳师弟!师傅说把抱石轩交给你,你就是咱们这字號板上钉钉的新当家!我王木生是大师兄不假,可师傅的话就是铁打的规矩,我能干出那等欺师灭祖、违抗师命的下作事?”

苏阳看著师兄急赤白脸、恨不得指天发誓的模样,真是有些哭笑不得。

“行嘛,那正好今天回去的时候我跟你一道,去看看他老人家。”

“行嘞。”

卸完货,对完帐。

抱石轩的几个人在家里吃了顿便饭,古丽虽然平时不下厨,但是在结婚前,特意学做了一些中原菜。

从卖相上来看,还算不错。

吃过饭之后,苏阳便骑上了摩托车先行一步。

等到抱石轩的时候,天色已经渐黑了。

工坊里灯火通明,人影幢幢。

大傢伙刚收工,正拍打著身上的石粉泥灰往外走,粗布背心被汗浸得深一块浅一块。

瞧见苏阳进来,脸上立刻堆起热络的笑:

“苏阳师弟,咋这辰光过来了?”

“苏阳师弟,听说你討婆姨了?恭喜恭喜哇!喜给师兄留著没?”

苏阳笑著应和,变戏法似的从挎包里掏出几包路上买的瓜子、生粘和一袋亮晶晶的水果,招呼著眾人分了。

来他穿过天井,掀开蓝布厚门帘,进了中堂。

马老爷子正僂著腰,借著悬在房梁下那盏昏黄的光,慢条斯理地归置他吃饭的傢伙什儿。

各式各样、打磨得油光鋰亮的刻刀、銼子、钻头。

他小心翼翼地把它们裹进青布里,再仔细卷好,放进一口棕色皮箱里。

“师傅,”苏阳轻唤一声,蹲下身帮著整理,“听木生师兄说,您要出远门了?要去雪区?”

马学武手上的动作没停,浑浊的眼里闪过一丝追忆的光。

“年轻那会儿,在雪区沟子里带了不少光景,跟几个老朋友都有交情。再不去见见,

怕是下辈子嘍·—”

“行嘛,留什么都比留遗憾强....”

他帮忙扣上箱盖的铜卡扣,眼神警见箱底压著的几张泛黄起翘的黑白老照片,就顺手抽了出来。

光影斑驳,依稀能辨出年轻时的马学武,瘦削精悍,站在一群黑汉子中间。

他身边紧挨著两个穿著赭红色破旧僧袍的喇嘛,背景是几座掛满小旗的荒凉山头,几团模糊的黑影在山坡上盘旋。

而其他两个人,则是一副出家人的装扮,身后是飞舞的彩旗,还有一些不知名的大鸟在身后觅食。

“那是鸟葬,”马学武瞄了一眼照片,声音平平地解释道:“能亲眼看著一个人,一点点,乾乾净净地回到天上·那感觉,我现在才懂一点。”

苏阳楞了楞,年纪大了,果然总是胡想八想。

“师傅,给您打听个事。你听说古代吐蕃国的普兰宗吗?现在应该是在尼泊尔那边。”

马学武咪起眼,喷了两声:“普兰宗......普兰宗.....

他拧开塘瓷缸子灌了口浓茶,喉结滚动几下。

“早年在尼泊尔跟加德满都的匠人混过小半年,倒真过那片雪山夹缝里的冷地方。”

他浑浊的眼睛亮起一丝光:““要说尼泊尔的手艺,那是给神佛塑金身的本事!庙檐下雕的欢喜佛,裙带飘得能扇起风,石头上凿的莲瓣儿,薄得能透亮!那『失蜡法”铸铜像的绝活......”

“师傅,跑题啦,”

说起尼泊尔那边的事,马学武滔滔不绝,苏阳赶紧截住话头。

“哦,普兰宗..::

马学武授了授稀疏的鬍子说道:“听过嘛,那里傍著玛旁雍错圣湖嘛,藏人眼里是洗尽孽债的福地。老喇嘛们念叻过,说是佛陀释迦牟尼在那湖边讲过三年道法。”

他顿了顿,眼角皱纹叠得更深,“稀奇的是,佛祖在那儿就收了一个关门弟子,还是个女娃,叫.......阿玛依。”

苏阳心里“咯瞪”一下。普兰宗敬奉的阿玛依女神?原来是川么个根脚!

“传说那阿玛依命苦,是个孤苗苗,人说采傻气,心善得没边儿。有一回在戈壁滩里撞见条了肚皮的毒蛇,眼看要晒成乾儿。采竟揣进自个儿怀里暖著!,最后蛇被活过来了,但扭身给采胸口上来了一口!最后是企迦牟尼念动真言才把那女娃从鬼门关拽回来,佛祖说采有大慈悲,才收了做弟子。”

“....

苏阳半响没声,末了憋出一句:“真他娘傻得冒烟儿!”

川话在肚子里滚过多少回,到底没憋住溜出了口,宗教传说,总是带一些离谱的成分。

“巴郎子,你问川个做什么?”

“没什么,就是上次去在那个小册子上看到过普兰宗的字眼,问问..::”

说起那本古籍小册子。

马学五忽然严肃了几分。

“对了,你上回鬼市拍回来的那本破书,后头..:..没惹出啥麻烦动静吧?”

“买主是个“堪舆师”,也打著昆令山宝贝的主意。前阵子还寻摸过来,想拉我搭伙进山,让我一口回去了。估摸著川当口..:

::::人已经钻山沟子里了。

“唉.....昆≤的石头,斥一块是嘉啃的?”

马学五点点头,他川辈子见到过太多打崑崙山主意的人了。

可最后呢,还不是人为財死,鸟为食亡。

“师傅,你先去雪区,等我把给收了也去一趟雪区,都时候咱们雪区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