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十四章 天使(1/2)
他们並肩而立,风从山口吹来,捲起尚未散尽的血腥气与硝烟残灰。
他们身后的农奴们站在山道尽头,望著那座昔日高不可攀的堡垒——卡多纳堡,曾是加泰隆尼亚奴隶们头顶的铁影,此刻却像一头倒下的老狮子,沉默、驯服。
战斗已止,喊杀声消散,唯有零星哀嚎还在角落中迴响。
堡门终於缓缓开启,锈铰发出刺耳的长鸣,仿佛是这座城堡在咬牙告別过去。
高墙上的旗帜,也在此刻被缓缓降下,从风中飘落,跌在地上,落进尘埃。
城墙后的最后几名守军走出,手举过头,卸下武装,他们是疲惫、迷茫的、眼中仍带著惧意的人。
他们害怕那些农奴,因为他们低贱,没有骑士精神,会像野狗一样撕咬他们的血肉。
果然,民眾开始骚动,有人捡起长矛,有人提起镰刀,眼中满是仇恨。
“绞死他们!”
“把这些国王的猎犬吊上塔楼——就像三年前的我们一样!”
仇恨是一种瘟疫,尤其在胜利之后最容易爆发成不可控的燎原之火。
杀戮的气味再次在风中翻腾。一个满脸灰土的少年,手里抓著绑布的短柄斧,正悄悄往前挤。
就在他抬起胳膊时——
陈安上前一步。
他没有拔刀,只是高举那只染血的手掌,任由鲜血流下,他的声音穿透人群:“你们都听说过,祂被钉在十字架上时,为那些钉祂的兵丁祷告说:『父啊,赦免他们!因为他们所做的,他们不晓得。』”
“他们只是迷途的羔羊。”
人群一静,有人疑惑地低语,还有人愤怒地盯著他。
陈安走到那位少年身旁,伸手轻轻按住他举起的斧柄,然后缓缓环顾四周:“你们想再造一场屠杀,只是把施暴者换成自己?”
“我们不是来復刻旧世界的。”
他停顿了一瞬,看向那些颤抖的投降士兵:“他们也不是强者,他们是被权力裹挟的工具。”
陈安將目光重新投向民眾,一词一顿:“今天,我们不只是为了復仇,我们要贏得自由的资格。”
“如果我们要建立新的秩序,那就不能在第一天,就沦为屠夫。”
短暂的沉默在山风中展开,如同一张铺开的羊皮纸。
然后,有人缓缓低下了头,有人丟下了武器。一把刀掉落在地,溅起些许尘土,却没再被捡起。
愤怒不是消失了,而是被一种更高的意志驯服了。
陈安回头看向那些守军,那些曾俯视民眾的堡垒士兵,一个个脸色灰白,脚步踉蹌。
他们迟疑了一瞬,然后——“咚”——跪地的声音传来。
一人单膝跪下,接著是第二人,第三人,整个投降的队伍陆续单膝跪地,对著陈安、对著他背后那逐渐聚拢的百姓。
但他们不认为自己是败给了这些“农奴”。
他们只觉得,败的是秩序,败的是王朝,败给的是一个背后站著法兰西、甚至遥远东方的陌生力量。
於是,他们向这个东方人屈服,这个口含经义、手握兵刃,把战火与教义揉进一体的怪物。
就像西风曾跪在东风面前。
就在这时,卜弥格快步穿过人群,步入堡垒正厅。
他没有说话,径直推开那扇厚重的教堂木门。阳光洒在祭坛上,圣像精致,钟绳落满灰尘。
他深吸一口气,握紧绳索。
“咚——”
钟声响起,震彻山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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