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一章 行军(2/2)
“这就是我们祖祖辈辈的信仰与使命。”乔迪轻声补了一句,像是给某种无形的存在行了个礼。
雅克一时间竟有点语塞。他是巴黎街头长大的穷小子,打小靠偷靠混,连教堂门都没进过几次。他没祖宗给他留下什么,只知道冬天没人给他火炉,夏天教区施粥也轮不到他前排。
他在陈安的影响下,一度以为那被把控的信仰就是权贵对穷人的甜言蜜语,可现在听到乔迪说这话,他却忍不住生出一种……陌生的羡慕。
陈安静静地站在他们身后的高坡上,听著乔迪那近乎虔诚的陈述,望著山头上那座风雨侵蚀过的堡垒,像是在对某种过去的残响默哀。
他当然知道那段歷史——那场贯穿近八百年的“收復失地运动”,从一个王国到另一个,从边陲的村庄到王室的王座,那是一场宗教裹挟著权力的战爭,也是一场民族认同与国家构建的漫长洗礼。
正是那场战爭,將伊比利亚半岛上数个鬆散的基督教小国,一步步整合成日后那个骄傲又残酷的“西班牙”。
它不只是战爭,更是一个文明的脊柱,一种信仰的粘合剂。陈安清楚,哪怕今天,哪怕在这支刚刚成立的农民军里,这种信仰仍根深蒂固。你可以让人放下农具、拿起火枪,却很难让他们放弃“主”的审判和赦免。
这就是他必须披上宗教外衣的原因。
他不是这片土地的孩子,也没有血缘或姓氏上的正统性。但他知道——只要他能说出那一套“主爱眾生”“自由乃神授”的话语,只要他能在废墟上立一面带著十字架的旗帜,就能让那些早已麻木的眼睛重新聚焦在他身上。
幸好,他不是空手来的。
前世为了那位“牧羊人”教皇的葬礼,他硬是咬著牙啃完了一本又一本解放神学的拉美文献。更幸运的是,那套理论最初便是在西语世界形成的。
那些简洁、激进、带火药味的句子他可以直接拿来用。
他的目光在山脚下流转良久,最终落在一片尚未耕种的丘地上,又沉默了数秒后,转身跳下了岩台,惊起几只山雀扑楞飞起。
“扎营吧。”他一边走一边开口,“就在村西边三里地,那块靠近溪流的高地。”
士兵们听令而动,什长们开始召集各自队伍。那些披著旧甲、手持枪械的农民军立刻忙碌起来,扛著帆布与柴枝奔赴新选定的营地,而雅克则挥著旗杆,大声吆喝著几个在旁偷懒的巴黎小伙子。
陈安没有停,他唤来三名已经换上法式军装的巴黎民兵:“你们三个,去山的那边找孔蒂亲王,把我们已抵达贝尔加城南侧的消息传过去。”
“告诉他,我准备攻城。但我们手上没有攻城用的火炮。若他愿与我们合围,就从北门施压,我们来正面引诱出敌军主力。”
三人对视一眼,神色肃然,隨后一齐点头:“是,阁下。”
“注意安全。”,陈安拍了拍其中一人的肩,递过了一封盖了火漆的信,隨即转身回望远处村落的炊烟与教堂的钟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