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八十六章 兵锋(1/2)
田地里的犁鏵划开泥土,乌鸦从新翻的垄上惊起,四散飞向湛蓝的春空。麦苗已经齐膝,葡萄藤开始抽出新芽,村头的井边多了汲水的妇人,孩子们提著小篮在树下拾落。
春分已过,加泰隆尼亚的四月就这么到了。
但这片土地上,不止种子在生长。
隨著贝尔加城的彻底归顺,陈安的收割者军团如同播撒烈火的春风,在整个东北山地迅速展开攻势。借著孔蒂亲王在庇里牛斯山一线发起的夹击战,加泰隆尼亚东北部的数座重镇接连被收割者的镰刀割下。
每占一城,便立军纪、分田粮、清教会,陈安亲自巡视各地,將山野的风与血气裹进一支越来越成型的军政机器中。
而此时曼雷萨的攻城也进入了第七日。
西北风如刀,卷著灰烬与硝烟在空中翻滚,火药的气味已与泥土融为一体。城墙上的火绳枪声变得稀疏迟滯,像一具咳喘不止的老兽。几门老旧的铸铁炮沉默在城墙之后,炮口积满尘土与雨水,连怒吼的力气都被抽乾了。
守军正在崩塌。
他们原是皇家步兵团的残部,自加泰隆尼亚北部节节败退,退至此地,本就士气低迷。如今粮尽弹绝、主將也撤到了巴塞隆纳,整个防御体系像是被潮水浸透的纸壳,只靠惯性与恐惧苦苦支撑。
而城外,陈安的军队却在他们的节节败退中悄然蜕变。
虽然只经歷了两个月的战火洗礼,还算不上什么正规军,但在隨军修士的布道与高额军餉的刺激下,在对贵族和旧主人的刻骨仇恨中,爆发出了几乎野蛮的战斗力。
他们是乡野而来的收割者,也是新秩序的播种人。
黄昏时分,號角从东南角阵地吹响,如劈山裂石般划破暮靄。
加布里埃尔·罗卡率第三突击队绕至南墙,以乾柴引燃废墟残垣。火焰窜升如舌,舔向石墙的痈疽,箭楼的阴影被烧得通红。几十人顶著门板与湿麻袋衝锋,滚油与石块在他们头顶炸裂,鲜血、木屑和咒骂混成一片混沌的浪潮。
陈安站在前线临时筑起的观测土台上,盯著那面红黑交错的战旗一步步逼近城头。他放下望筒,眼里布满血丝。他已经连续三晚没睡,每个夜晚都在制表、调令、算粮。
他咬紧下唇,低声喃喃:“该到了。”
几名守军试图组织最后一波反扑,来为友军的撤退爭取时间,但很快就被泥土与愤怒堆成的洪流瞬间吞没。他们早已不是为了王冠作战,只是在为活命而挣扎。而那些赤著脚、背著镰刀的突击者却高喊著:“挥动镰刀!”
“挥动镰刀,土地的捍卫者!挥动镰刀!”
这不是战吼,更像一场审判。
因为陈安承诺,先登者不仅有高额的赏金,还有免税、田地优先、家族世袭的权利。
这些话早已像火种一样传遍军中。
对那些从泥沼里爬出来、连姓氏都未曾拥有过的穷人来说,这不仅是金银与土地,更是第一次被允许拥有歷史的权利。
於是每个人都在拼命向上冲,爬绳索、翻碎墙、攀破梯,哪怕被油烫、石击,也没有一人退却。
终於,在一声怒吼中,一名瘦高青年踏著鲜血和碎瓦跃上女墙。
他浑身血污,脸上已分不清是灰是汗。他猛地拔出腰间的镰刀,一刀斩断城头上的王旗旗杆——
那面標誌著哈布斯堡统治的王室旗帜,缓缓坠落,像一只垂死的金鹰,在他背后翻滚、坠落,落入蜂拥而至的收割者群中。
下一刻,號角声中,数百人蜂拥而上,如蚁潮涌入城墙缺口,將红黑色的旗帜插上高处。
那是一面由粗布缝製、粗线勾勒的旗帜,红底如火,黑镰如刃,迎风猎猎,仿佛要在天穹上割开一道新纪元的裂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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