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章 靖海卫(2/2)

见陈安神色有些变化,张煌言又补充道:“我曾记得太祖高皇帝开国之时,襄毅公便因功被封为靖海侯。而吴公在任海疆时,倭患尽除,百姓安居,此番也愿在陛下初下南洋之时,再无海患。”

陈安听罢,也抬手作揖:“承蒙先生吉言。愿靖海之名,不止靖此一隅之海,更能护我大明万里海疆。”

北风吹彻南洋的最后几日,靖海卫的港口还残留著血与火的气味,晨雾中一切仿佛被洗去,却更添阴鬱。安妮与伊莎贝尔自马尼拉乘船而至,踏上海岸时,她们的靴底还带著吕宋红泥。城头的明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四周却笼罩著难以驱散的紧张气息。

与她们同船而来的,还有林归鹤和那位昔日的菲律宾总督拉尔一一此刻他已换上素黑的牧师袍,胸前掛著十字架,身形削瘦,眼神中交织著悔恨与新生的狂热。他的步履沉稳,但手指始终在暗处轻抚著十字架的轮廓。

巴达维亚的攻城已然告捷,但陈安心里明白,这一切才只是开始。破城难,治城更难。不过南明和陈安在吕宋的人才储备已经断档,所以陈安只能用简单粗暴的手段来治理这里,也就是杀。

作为时空警察的陈安,那些后世的帐自是要一笔一笔算,於是印尼的土著,自是落得个南洋诸国里最惨的安排。

在安置好安妮和伊莎贝尔后,陈安便將拉尔与几位来自伊比利亚半岛的神父、修士请到城中的教堂。

“诸位,”陈安淡淡开口,语调不带丝毫情绪,目光扫过拉尔与那一眾神职者,“你们都明白我为什么请你们来。我希望,你们能在这座岛屿上重现你们祖辈光荣的收復失地运动。”

“那些冥顽不化的土著,该怎么做,你们自有祖传经验。顺服的,归林归鹤安排。至於汉人事务,也都交给林。”,说罢,在一片狂热的眼神中,陈安递给拉尔一枚十字架。

拉尔低头看著掌心的十字架,指尖微微发抖,他知道陈安想让他死,但如今这个死法,他很满意,他要死在传道的路上。他的嘴角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笑容,既像感恩,又似苦笑。

“主说,宽恕与救赎皆在神手。但这岛上的罪孽,还有我的罪孽,或许只有血能洗净。”

待陈安走出教堂后,台阶下的林归鹤早已等候多时。他一身半新不旧的布衣,脚上泥泞未乾,

鬢角间带著南洋的潮气。相比於在吕宋初见时的略带儒雅,如今则多了几分精干。

“能压得住这些传教土么?”

“请主公放心,卑职定当竭尽全力。”,他其实不知道如今应该怎么称呼这位已经贵为郡王的旧主。叫王爷太僵,叫殿下又嫌生疏,叫康特又怕崇洋,所以林归鹤乾脆学自己早年读的《三国》

里的那一套,称陈安为主公。

听到这个称呼,陈安差点没憋住笑,他想到了某个蒸蒸日上的游戏,半真半假地调侃起来:“那你是忠臣、反贼还是內奸?”

林归鹤微微一愣,眼底一丝机警隨即化为坦然,扬眉道:“主公是忠臣,卑职便是忠臣;主公是反贼,卑职就是反贼,绝无內奸的道理。”

林归鹤心里清楚,眼前这位旧主虽贵为郡王,实则在这南洋之地,所行所思早已渐渐脱离了中原旧制。他明白,陈安在吕宋的许多作为,倘若放回江南、京师,无论是兴办数理,抑或轻视土族,都已註定会与大明旧贵们渐行渐远。

只是这些都还在其次。

让林归鹤真正难以放心的,其实是陈安的年纪。他太年轻了一一年轻到让所有曾经见过世面的老臣、勛贵都难以安枕无忧。这样的人若是坐以待毙倒也罢了,可偏偏陈安不是。哪怕背后风雨欲来,他也绝不会只是守成而已,

可即便如此,他也不敢明说,在看到陈安皱眉时,林归鹤连忙解释道:“主公於大明是忠臣,

於那韃清便成了反贼。”

“你啊,別给我玩滑头。办好你该办的事,比什么都强,別丟了吕宋汉人的脸。”,陈安没有理会林归鹤的油嘴滑舌。

早在驻扎马六甲时,陈安便已通过雅克、林远樵等多方细细打探过林归鹤在自己离开后的一举一动。

事实证明,林归鹤绝非作妖之辈一一他能稳稳把持住南洋的汉人大族、在財赋、粮草、民事诸务上弹精竭虑,试图调和各种势力间的矛盾和衝突。虽说刚掌权时闹过几场笑话,折损了些威望,

但在这一年多里,至少忠诚也通过了考验。

而这也为林归鹤带来了丰厚的回报。

数年前还在西班牙殖民者面前做低做伏的他,如今一跃成为靖海卫財政大权的执掌者。而对於林归鹤在经验上的欠缺,陈安也为他量身鬆了几道锁,只留下一条最简明的要求,把这些土著,

当成牲口用就行了。

但真正落到“怎么用”这件事上,陈安却也犯了难。

如今吕宋已稳和马六甲也重归大明,再加之荷兰人被尽数驱逐一一那么这座城的战略意义,比起过往已然逊色。

淡马锡的新港口已能为南来北往的商船提供补给和避风港,大部队的调度也没必要依赖爪哇。

如此以来,靖海卫便只用靖海。

正因如此,他索性放手,让汉商与传教士们去瓜分余下的肥肉,各凭本事蚕食土著的地盘。

至於如何榨取土著的价值,林归鹤在船上时便有了决定。他打算照搬在吕宋时的老路,將本地人一批批驱赶进矿场。

不过,与吕宋那些早被西班牙人翻了几遍的矿区不同,爪哇岛的矿藏至今仍是谜团。这里究竟藏著什么,作为穿越者的陈安也记不清,可大明正是百废待兴之时,什么都缺,什么都需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