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9章 应许之地(十三)(2/2)
迈开脚步,被大腿撞开的桌子在地面上划开一道无形裂痕,刺耳的声响在教室里蔓延,
“你得到了你想要的『深刻”,现在你知道你该做什么。”路明非的声音被平淡的丟下了,社团教室的门被路明非拉开,脚步声渐渐走远,“情人小姐,我想你应该守好自己的本分。”
门被关上的那一刻,似乎有什么东西轰然倒塌了,可即便是倒塌,废墟依旧留在原地,没有任何人来打扫。
陈雯雯没有动,她还保持著那个咬紧牙关的姿態,注视著路明非消失的门口,仿佛还能看见他背影的冰冷。
红色褪去了,重新变为惨白,眼晴肿的可怕,却没有一滴泪水流下。路明非的最后那段话,
甚至剥夺了她为自己痛痛快快的哭一场的权力。
“....啊呵。”
极轻的、带著自嘲意味的轻哼声,从牙齿缝隙里挤出来,蔓延在教室里。
陈雯雯的肩膀不自然的轻微颤抖著,像是哭又像是笑,更多的却是荒诞意味的自嘲。
她居然从那些露骨的、诛心的、將她尊严踩在地上反覆摩擦的话语里品出了些许快乐以及解脱,甚至还有一种被理解的快感。这世界上难道还有比这更像贱人的人吗?
她缓缓低下头,手指抬起,却並未放在眼角,也没有去擦那不存在的、没流下来的泪水,而是轻轻摸著自己的嘴唇。唇边仿佛还残留著接触时的温度,以及被她自己咬出来的淡淡齿痕,轻微的刺痛感顺著手指的抚摸而蔓延。
在疼痛里,她感受到深刻,也感受到了安心。
还有感觉,她还有知觉,还能感觉到疼痛和安心,这就够了。
她深吸一口气,將路明非披在自己身上的校服重新穿好,来到窗沿,注视著那个缓步从人群中穿过的身影。步履从容,背影清瘦,和周围的洋溢热浪的同龄人们格格不入,但又不像是被排斥,
仿佛就是有一层天然的屏障落在了他周边,
陈雯雯的目光一直追著他的背影,直到他彻底消失在她的视线里。
她清丽的脸颊上没有怨恨,没有不满,只剩下冷冰冰的自然,近乎虚无的平静,仿佛刚刚经歷的一切就是一场来自於灵魂深处的高温,把她烧成了灰,什么都烧没了,燃尽了。
“守好本分。”陈雯雯低声呢喃了一句,又笑了笑,她用著有些颤抖的手指拉开了书包的拉链,从中拿出了唇膏,一点点的將自己的嘴唇打扮好,不要求多好看多美丽,只想变回日常时候的模样。
“本分——”陈雯雯呢喃著。
“本分一一哎。”苏恩曦无力的將耳机放下,很没形象的翘高了二郎腿,抬头望著天板,“这小姑娘差不多要被路老板给逼疯了。”
零对著她摇摇头:“已经疯了,有路明非无声无息的影响,但更多是她本身就这样一个绿茶婊。天生就懂得如何討好別人,也明白怎么伤害別人,而当她真正对某个人著迷但却得不到她渴望的回应的时候,几乎就註定了要被折磨成这样。或许这也就是所谓的报应——给他人造成的苦痛最终会以千倍百倍作用於自身。”
“你今天话可真多。”苏恩曦吐槽道。
“是路明非的表现打开了我的话匣子。”零说,“不管是天性使然还是后天引导的失败,他这样的性格大概率当不了一个世俗意义上的好人。”
“可路老板就是好人,只不过是有点奇怪。”苏恩曦撇撇嘴,“如果可以他愿意一辈子心甘情愿的演下去,演一个好人,可非有人想戳破他的皮,让他演不了。”
零摇摇头,嘆息道:“那可真是个奇怪的好人。”
苏恩曦其实並不想给路明非打上一个“简单的好人”这样的標籤,人是复杂的,神人们更是,
苏恩曦其实更想说路明非是个奇怪的神人,脑迴路很神奇,有时候显得很冷酷,有时候又善良的让人不敢相信。
纯粹的全知、全能、全善,以往被人类套用在虚无神明身上的东西,貌似都能套在路明非身上。
但文不然,能套上,但只能套上一点点。
如果能理解路明非奇怪的世界观以及理念,那请他当个缓解精神痛苦的倾听者也不是不行,甚至还能让他客串一把坐在告解室內的神父,他肯定很乐意干这个活,尤其是对那些他在意的、感兴趣的人。
而且,那些他在意的人,他感兴趣的人,通常也会对他感兴趣並且落下在意的视线。
听起来很复杂,但其实解释起来很简单。
正常人和正常人能组成一个正常的社会,怪胎和怪胎会组成一个怪异的群体。
苏恩曦轻轻嘆了口气,不知道是在为已经快走向深渊的陈雯雯而感到失望和遗憾,还是在为了什么別的东西。
她轻轻抬起眸子,声音里多了几分悠扬的质感,像是弓弦未经调试过的小提琴,怪异,又带著尖锐般的昂扬,让人忍不住认真听她所言且认真思索她所说。
“人,未成年人,心智未成熟的人,最好还是別遇见一个怪咖——”苏恩曦挑著眉头,“三无你觉得呢?”
零看了一眼摆在桌上的耳机,默默点了点头,並说:“尤其是这个怪咖身上还带有著一股诡异的魅力的时候。”
“不。”苏恩曦笑了一声,嘲讽意味明显,“有魅力的怪咖,大伙最好都別遇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