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怦然心动(七)(1/2)

第228章 怦然心动(七)

苏晓檣来自於一个很保守的家庭,父亲是个世俗意义上很成功的商人,为人温和谦虚,內心深处又不失坚定的力量,母亲来自於葡萄牙,隨著殖民体系被彻底肢解,她的家族也隨之走向了没落,谁也不知道这两位是怎么看对眼的,反正就是凑到一起了,很恩爱,育有一女名为苏晓檣。

他们將他们所得到的、所拥有的、人类的最美好最崇高的品质託付给了自己的女儿,善良、爱心、敏锐的思维方式、坚定又火热的心臟,他们为自己茁壮成长的女儿而感到自豪,也为他们女儿的聪慧而感到惊讶和骄傲。

但那只是苏晓檣表现出来的一部分,是她最外在的一部分,美丽,优雅大方,有同情心但不滥用同情,能言善辩,仿佛这个年龄段的女孩最能表现自己优秀的品质在她身上通通都能成立。

她並不觉得自己是那样一个优秀的、正常的女孩子,只是她知道,父母希望她成长为那样,所以她就会表现成那样。

不要对爱自己的人展露出自己更糟糕的那一面,很多时候他们无法为你缓解糟糕,只会因为爱你而为你的糟糕感到痛心。

这是苏晓檣为数不多的、能真心认可的一句话。

而她更认可的一句话,即是一人类在某种意义上可以被剖解为三个部分,最外在的部分,藏在人皮之下的部分,以及心底的自我。

她最外在的部分是世俗意义上的优秀美丽的女孩,而藏在人皮之下的部分是偶尔会展露给朋友、陌生人的糟糕怪胎,是一柄会以犀利的话语和冷漠的姿態戳破一切虚假的利剑,而心底真正的自我——她不知道。

那是身为一个人类最为柔软和脆弱的部分,有时候就连苏晓檣自己都察觉不到它的存在,但唯独有那么几次,它曾经短暂的现身过那么一瞬间,仅仅只有一瞬间却会让她记忆犹新。

很奇妙—

在爱她的家人面前,她心底真正的自我从来都没有出来过,从来没有。

而在一个普通的高中同桌时,它又偶尔会迸发出蠢蠢欲动的气味,缠绕著苏晓檣的鼻尖,勾上了苏晓檣的肩膀,牵著苏晓檣的手,抚平她灵魂的躁动。

她曾为这种悸动而感到诧异和恐慌,但更令她诧异和恐慌的,是当她第一次目睹路明非心底真正的自我时,那种难以言喻的兴奋。

那是一种找到了同类的兴奋,她能在路明非的一举一动中理解他的存在,理解他的意志和灵魂,触摸他思维的每一次变换。

生活在这个世界上的人类,终究是社会动物,生来被社会驯化,匍匐在社会的笼罩之中。

但往往有一些奇怪的傢伙们,他们认可社会的存在,但无法认同社会中的大多数,可能是因为他们很蠢,有时候又因为他们太聪明或者太奇怪。

被社会驯化后,他们渴望被社会接纳,但大多数普通人根本无法忍受他们的一举一动。

苏晓檣,是“他们”中的一员,是註定无法被平等接纳的一位怪人。

普通人有普通人的同伴,怪人们也有怪人们的心中所向,触及路明非的思维变换,抚摸路明非的灵魂,像是找到了能理解真正的她的那么一个人,她知道对方其实也无法被正常的社会接纳,想要一个容身之所,只能是他们这些怪傢伙一起凑成一个小团体,抵御袭来的阵阵寒风。

怪胎也要有怪胎的伙伴,苏晓檣明白,不只是她能理解路明非的真正自我,路明非也能够理解她的。

路明非能看见她,能看见她躲藏在內心深处的真正自我。

而不是像那些聪明的普通人们,只能看见她人皮之下的那张脸。

在合適的年龄遇见了一个这样合適又默契的人,要说不在乎那是假的,假的苏晓檣就算很认真的说出口路明非可能也只是笑一笑不相信,而路明非说出口苏晓檣也只会给出同样的反应。

尤其是,那样一个人,还是个各种意义上都算优秀的异性。

来自於灵魂深处的呼唤,是肉体欲望都无法抗拒的东西。

曾几何时,她几乎以为日子就会这样过下去,平平淡淡的,但也没有太大的波澜。

人这一辈子,能找到一个能理解自己全部的人,那该是多么幸运的一件事?

苏晓檣已经遇到了,而她遇到的那个人也遇到了。

没错,那个人遇到的就是她,抬起头来第一眼看的就是她,闭上眼睛睡觉前想到的肯定也是她。

那个人的世界里会充满她的身影,而她的世界也会因为那个人的存在而增添几番不一样的色彩,有五月绚烂又不算炎热的阳光笼罩他们互相交映人生轨跡,以后的一切要么是相交之后的再次相交,再次相交之后的再次相交,纠缠到死亡,只有死亡才能分开两条反覆折返的直线,要么是两条贴的极其近的平行线,可能一辈子都不会相交,但也绝对不会远离。

要么纠缠在一起,要么是永远不迈出最后一步。

苏晓檣对於这两种结果都能接受,而且她知道路明非也和她一样。

可她唯独接受不了,在只有且只能有两条线的空白纸张上,多出了几个意义不明的黑点,是污渍,有污渍,不行。

不论是谁,都不允许沾染她註定会得到或者得不到的东西,只要那个东西在某种意义上归属於她,那就绝对不允许。

苏晓檣绷紧的,带著僵硬质感的手臂缓缓放鬆,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

她纤细白嫩指尖轻轻勾著自己柔润的手心,似乎是刻著什么印记似的,尖锐的痛感顺著手心往心肝里窜,让她保持清醒和冷静。

女孩冰冷的、带著理性的视线缓缓收回,转移到了路明非那还显得稚嫩清秀的眉头,路明非的眉宇间似乎还缠绕著被琐事缠身时的疲惫,但又透露著一丝难以掩饰的、鬆懈下来的平和。

仅仅是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鬆懈和柔和,却让苏晓檣心底最敏感的部分为之发颤。

她確信自己看见了真正卸下来部分表皮的路明非,也確信自己心底真正的自我在那么一瞬间跳了出来。

但她不会允许有一件令她不高兴的事情正在进行时自己却在此流露出柔软的战慄,那是对她的侮辱和否认。

她才是唯一,也必须是唯一。

苏晓檣缓缓前倾身子,和正依靠著树干蹲坐的路明非平视著,眸与眸之间的间隔微不足道,像是两条致命的毒蛇在此处缠绕共舞。

“路明非。”苏晓檣的声音像是吹过路明非脸颊的微风,连带著她轻轻吐出的热气,和眸间炽热又冷酷的沉思。

“我听见了。”路明非抬起眼皮,铅灰色的眸子里透著一点点琉璃般的质感,像是珍贵的某种宝石,宝石就藏在他眼底,永远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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