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0章 580.黄震临终有进言(2/2)
如此,黄震便算是安排好了后路了,也没啥需要再多说的了。
虽然正常来说,张巡应该再找个像样的大夫,来给黄震诊脉看相,写一张方子,务求药到病除的。但是吧,瞧见老黄头这模样,张巡也知道他大限將至了。
以前在常州老家,张巡总听老人们说,能吃就不会死,能吃一张(整)碗粥饭的,且有著活。而真要老死了的,往往骨瘦如柴,浑身不过七八十斤,一天到晚吃不下几口。两颊都是皮贴著牙床,脖颈上根根血管显得分明。
望眼前的黄震,便是如此。这手上皱的节节指骨凸出,说话都带大喘气的,真就是要老死了,无可奈何的事。
所以张巡便也不准备折腾老黄头了,尘归尘,土归土的,是谁都有这一天。
但老黄头想躺下了,站在张巡身后的叶李却连连用眼神示意他。原本眼皮子都已经查拉下来的黄震,嗓子卡了卡,復又低垂著脑袋,询问张巡自己死后,谁来做这个盐铁使?
好问题,一下把张巡给问住了。
或许瞿霆发可以,但是瞿霆发的资歷尚浅,还不足以担任这样的高官。顶多升任户部郎中·盐铁副使,且干上一二任,才能再往上。
老黄头你有说法?张巡確实关心,往里靠近坐了坐,耳朵附到黄震的口边。这种重要的经济官员任命,还是你知我知的好。
结果呢?老黄头连连摇头,说我也没有个好章程,还请节帅您自己度量。不过他马上就要死了,还有个想法,或许得依靠继任者来执行。
什么想法?
发盐票!
话才出口,张巡就皱眉,你们这帮逼玩意儿发纸幣是有癮啊?死都要死了,怎么还想著发纸幣呢?真是不开窍的玩意儿。
正准备安慰两句,就走人的。结果黄震非常郑重地说了一句,节帅已掌大政,內外无患。
以前张巡不肯发盐票,两个原因,一个是这玩意儿最后一定会收不住,另一个是张巡不总大政。一旦开发盐票,朝廷肯定会有人想要掺和。
现在却不同了,黄震清楚的发现张巡对於盐引的发行量控制极严。全天下没有一个人能够从张巡手里多开出去一张盐引1,以至於淮盐的盐引已经成为了事实上的硬通货。只不过张巡喝令一张引只有三个月的提领期,这就使得其炒作的金融属性被消弹掉了大半。
好事,属实是好事。
百年碰不上一个这样严於律己的君主。
基於张巡本人的极高操守,黄震认为张巡居临安正中,统摄两淮两浙,事实上还操控川盐。等老黄头一死,两浙的盐场肯定都会被张巡派人接管。如此天下所有的盐业出產,
基本都被控制在张巡手中的。
既掌握了中枢的权力,又控制了天下的盐场。为什么还不发盐票?既加强中央的財政,又能够事实上获得到额外的一期或者一界的支盐费用。
须知这一期的费用,如果將三地盐场都计算入內,那就是二千万贯的巨款。二千万都足以支持打一场宋蒙襄阳会战的大规模战爭了。
重点是盐票一旦深入人心,就可以渐进式的恢復纸幣的信誉,慢慢的成为中枢的財政货幣工具之一。
盐票实行个三五年,公私两便,四方顺畅,就有再兴纸钞的可能性。以盐引作为锚,
发他个几千万,岂不美哉。
先前张巡夺了赵老登和老全家的八千万,已经可以开始进行北伐的准备了。三五年內要是能够再弄个八千万,別说战费齐全了,连恢復中原生產,安置移民,修復黄河水利的钱都能凑齐。
嗯?张巡脑子里突然灵光一闪。
连恢復北方生產生活都打算到了?这事是你老黄头能考虑到的?
张巡立刻转头,果然瞧见叶李满脸欣慰的望向黄震。等张巡迴头,才立马收起自己的微笑,肃容站立。
好傢伙,搁这儿等著我呢。都算计到了这一步了,黄震就眼前几口气,居然还得发挥余热。
拼尽全力把这话说完,黄震算是彻底没有力气了。这回也没有人接著暗示他,张巡便好生扶著他躺下休息,起身打马迴转少师府。
对於盐票这件事,张巡其实內心还有一点朴素的爱民感情。因为自己可以控制住不滥发,但是自己的儿子百分之百控制不住。
一旦滥发,那就是绝对会传递到最普通的民眾身上。滥发的越多,掠取的民財就越多,百姓的膏脂骨血会在一张张废纸的倾轧下,化作烂泥,烧为烟尘。
封建王朝,不能够用这种轻易又简单的东西,来试探君主和宰相们的人品道德。
或者说的实际一点,君主和宰相们就是视民为牛马。此前张巡就曾经感慨过,带宋既安抚和滋养百姓,但等到百姓的数量增加之后,又设法折腾百姓。
就是要让整个天下的人口维持在一个既能够供统治者吸血享乐,又无法造成大规模动盪骚乱的数量上。
不是虐民为乐,而是王者刑九赏一之术。
“驭民有方”,某种意义上来说,也是两宋能够奇蹟般地活三百多年的重要原因之一。往后的元明清,没一个有他长命。
瞧见张巡陷入沉思,叶李也没说话。盐票,以及之后重新发行纸幣的事,他多年前就和张巡说过,但是张巡始终不肯。
眼下借黄震之口再次提及,而且是为了之后恢復残破的中原而做准备,理由就多少沾了几分“大义”。张巡又是有几分人味的君主,成为统治者之后会自然而然的对百姓產生怜悯之情。
总不能说打下了中原,就不管不顾,放任自流吧?那人家喜迎王师进来,也是要求王师能够治理的。
治是统治,理是管理,要想中原归心,必须下心思去治理。
(张三兄弟真影,已发布在评论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