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0章（2/2）

几人下意识转头看去。

此刻，一身狼狈带着浓重血腥味道的约翰尼终于缓慢的睁开了眼睛，他再次低咳了两声，一双猩红色的眼瞳茫然的看着天花板，他没有笑，他好似还在反应自己是不是还活着，他现在在哪里。

忽然，恍惚的约翰尼费力撑起身子，那应当已经是虚弱状态中他能用出来的最大力量了，伴随着他剧烈的咳嗽，还有他扯开衣服的动作。

他的目光稍稍凝滞——他看着自己光洁一片的胸膛。

那一瞬间，无数画面出现在约翰尼眼前，还有那随着年龄的增长，越发模糊的声音——

‘活下去，约翰尼，你并不胆小懦弱，你是我骄傲的孩子——’

‘妈妈的小约翰尼——妈妈不能看着你长大了……妈妈爱你——’

‘你在说什么呢？兄长这个时候就是要承担责任的！约翰尼，站到哥哥后面去！’

‘不要怕，有姐姐在的……约翰尼，就算是姐姐之后不在了，也不要怕——你可以的，顺着这里离开，姐姐会一直守护着你……’

‘……活下去——’

‘……活下去！’

但活不下去，也没有关系，他会在合适的时候，狠狠地撕咬下敌人的血肉，那是埃利斯家族的家训。

活下去……

他，活下来了。

他也终于算是勇敢的埃利斯家族的一员了吧？

眼泪飞快盈满了他的眼眶，他的肩膀在颤抖，约翰尼的眼泪啪嗒啪嗒掉下来，压抑的过于长久，骤然释放，那奔涌而出的情绪根本不是约翰尼能够控制的。

此刻他只想用尽最后的力气哭一场，把过去那些落下的，那些不甘都补上。

房间里很安静，只有约翰尼的哽咽——

说实话，阿德罗跟约翰尼认识这么久，也从没见过约翰尼这样的脆弱情绪。

阿德罗听见怀中蛋壳里传来了一点窸窣声响——早上的时候龙龙自闭了一阵，就没了动静，阿德罗小心打开蛋壳看的时候，发现小龙已经蜷在蛋壳里睡着了。

早睡早起的龙龙陛下累了一晚上，还正好遭遇虚弱期，累的够呛。

路德维希等约翰尼的情绪释放了一些后，才将手帕递给约翰尼。

“你最好不要这样哭，你受的伤还是很重的，奴隶印记基本上将你的五脏六腑都撕裂了，你再这么乱动，小心又大出血。”

约翰尼接过对方的手帕，他擦了擦脸，看着手帕上血液泪水和灰尘的混合物，他倒也不觉得丢人——是的，奸商就是这点好，脸皮够厚。

他甚至猩红色的眼瞳又眯起来了，重新挂上了他招牌的笑眯眯表情——“啊，是路德维希呀，现在情况怎么样了？我既然还活着，那是不是就代表着大公——”

在约翰尼期待的目光中，阿德罗点点头。

“大公死了，被温尼碾死了。”

“哈哈——哈哈哈——”

约翰尼嘴边控制不住的溢出笑容。

那种畅快笑着，但身边扭曲着‘诡异黑色气体’的感觉，让另一边的尼尔稍稍往后退了一步——单纯的勇者开始怀疑对方是不是伤到了脑子。

“龙呢？”约翰尼立马再次开口，“温尼呢？这不是一场美梦吧？”

要知道他做这样的梦不知道做了多少次，但每次醒来都是一场空。

约翰尼到处找寻着温尼的踪迹。

龙啊——

龙！

之前对龙龙依旧警惕，从未交心的奸商头一次真情实感。

他觉得这也是他一直到未来很久远的时间里，最后的这么浓重的真情实感。

甚至于想一想如果龙真的拿走了他全部的小金库，他此刻估计也能笑眯眯的在一边看着，然后问一句——“够吗？”

龙龙，亮晶晶，够吗？

“我也想问——”

说晚了一步的莱特扯了一下唇角，外表冷漠的银发魔法师似乎因为自己没率先出口而有点懊恼。

直到——咔咔咔的声音响起。

他们下意识看向阿德罗的怀中。

蛋壳的上半部分被顶开了。

里面漆黑一片，没有一点反光，像是‘深渊’，而所有人注视‘深渊’的时候，‘深渊’也睁开眼睛看着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