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9章 针灸之术(1/2)
萧寧静静看著他,神色淡然,却未出声。
赵烈喘著粗气,低下头,手死死攥著酒壶,指节泛白。
他的声音沙哑,却像是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一般:
“所以,兄弟啊……什么援军,什么皇帝,都不要想了。”
“这城,从一开始,就是我们这些弃子的坟墓。”
他低低笑了两声,笑声中带著撕裂的悲凉。
“呵呵,我们不过是被拋弃的棋子。朝廷不会救我们,皇帝更不会。”
“援军?哈!那是笑话。”
说到这里,他忽然抬眼,死死盯著萧寧,眼神中带著一抹悽厉。
“所以,你千万別再心存幻想了。你赌上人头,说援军必到,这就是一条必死之路!”
“你若真想活命,就趁早逃吧!別和我们一同葬身此城!”
帐中寂静,只余赵烈急促的喘息声。
萧寧缓缓吐出一口气,眼神深邃,唇角勾起一丝若有若无的弧度。
可他仍旧不语。
赵烈盯著他,眼神中满是复杂——有担忧,有疑惑,更有一丝无力。
他心底清楚,如今唯一能依靠的,或许就是眼前这个陌生人。
可偏偏,他也认定了——援军绝不会来。
这一刻,赵烈的心,彻底坠入无边的黑暗。
萧寧听了赵烈的担忧,只是淡淡一笑,神情並不显出犹疑。
“我相信,会有援军的。”
赵烈闻言,心口一阵酸楚。
他摇头嘆息:“兄弟,你何必这样执拗?我待在这军中久了,局势看得明白。”
“援军八成是不会来了。”
他说著,神色愈发沉重,心里也愈发焦躁。
他甚至忍不住劝道:“要不……你还是趁早离开吧。此地危局,迟早要死战。你这般年纪,不该把性命白白丟在这里。”
然而,萧寧却像没有听到这些话似的,只是静静看著他,唇角扬起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赵將军何必替我担心?我自有打算。”
“赵將军说得在理。但我依旧相信,会有援军。”
赵烈怔怔地望著他,一时间竟然不知该说什么好。
他心里清楚,这份执拗毫无道理可言,却又无法辩驳。
最后,他只能在心里暗暗发誓:若三日后真到了那一步,不管结果如何,他都要把责任揽到自己头上,哪怕背尽骂名,也不能让这个年轻人去送死。
正在这时,萧寧忽然开口,话锋一转:“对了,方才那几人说,你之所以要拖住战局,其实是为了沈铁崖的性命。此话,可当真?”
赵烈闻言,整个人微微一震,神色一僵。
半晌后,他嘆息著点了点头,低声道:“確有此事。沈主帅伤势过重,胸口贯穿,已是油尽灯枯。若强行搬动,必死无疑。我……我不能眼睁睁看著他死。哪怕为他多拖一日,也值。”
他声音里带著沉重的痛楚,像是胸膛里压了一块巨石。
萧寧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意味不明的光。
他缓缓点头,语气淡然:“既然如此,不如让我去看看沈主帅的伤势。”
赵烈一愣,猛地抬头,满脸的惊诧:“兄弟,你还懂医术?”
萧寧神情平静:“略懂。”
赵烈闻言,忍不住摇头,苦笑道:“唉……如今城內药材匱乏,郎中们也都是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就算你懂些皮毛,怕也是心有余而力不足。若是徒添负担,倒不如不看。”
然而,萧寧只是淡淡一笑,神情自若:“看看也无妨。不看,怎么知道不行?”
赵烈盯著他,心中百般滋味交织。
这人,到底是自信,还是固执?
他一时之间竟然说不出话来,只觉得胸口被压得发闷,却又升起一股说不清的希冀。
赵烈沉默了很久。
夜风透过营帐的缝隙灌进来,吹得油灯摇摇欲坠,昏黄的光在两人脸庞上跳动不定。
他心底始终有股说不出的怪异感。
眼前这个年轻人,不论是语气还是神色,似乎都篤定得过分。
像是他早已看穿一切,又像是根本不把眼下的乱局放在心里。
可在赵烈眼里,这份镇定並不是力量,而是幼稚。
年轻人啊……总觉得自己能做些什么,总觉得天不会塌,地不会陷。
可等到真正血流成河,尸横遍野时,他们才会明白,世间多的是无能为力。
赵烈自嘲一笑,喉咙里发出一声低沉的嘆息。
若换做是个在军中名声显赫的御医,或者曾经亲手救过多少將士性命的郎中,就算对方只是路过,他恐怕早已眼睛一亮,激动得要亲自去请。
可萧寧呢?
一个新近投军的小卒,身上连几道旧伤都没有,看模样也不过二十来岁。这样的人,能懂得多少医术?
赵烈不信。
不是不愿意信,而是不能信。
军中伤员,他看得太多。刀剑割裂,箭鏃入骨,血肉模糊,呻吟遍野。若不是多年征战,他自己早已撑不下去。
这些都需要真本事。
需要一针一线的手艺,需要冷静沉稳的心志,需要无数次在生死关头的经验。
眼前这个年轻人,他能有么?
赵烈心底摇了摇头。
不能。
绝不可能。
所以他一开始才会说,算了,不看也罢。若真有那本事,早就该在京城为人所知,而不是在这等乱世之际跑来投军。
——可偏偏,这人说了“不看怎么知道不行”。
那话说得轻描淡写,却像一柄钝刀子,缓慢而固执地抵在赵烈心口。
是啊,不看怎么知道?
就算希望渺茫,可这时候,又有谁能拒绝哪怕一丝可能?
赵烈抬起头,望著萧寧的神情,眼底带著复杂的犹豫。
他仍旧不信。
可心底,却还是鬆动了。
不为別的,只因那句“看看无妨”。
这话说得太轻巧,却正好戳中了他心底那点摇摆。
他苦笑著摇摇头,声音里带著几分无奈:“你这人……真是执拗。”
萧寧没有解释,只是静静站在那里,神色淡然,眼神坚定。
赵烈心底再次一沉。
——他还是不信。
可他没办法。
沈铁崖还在军帐之中,昏沉不醒,气息微弱。那些郎中束手无策,只能摇头离去。药材匱乏,连最基本的汤药都凑不齐。
局势已经坏到不能再坏。
所以,哪怕是死马当作活马医,他也不能拒绝。
赵烈长嘆一声,脸上浮起一抹疲惫之色。
“罢了,隨我来吧。看看就看看,我也不奢望你能有奇术。”
语气虽冷淡,话音却带著一丝认命的意味。
说完,他转身掀开营帐的门帘,示意萧寧跟上。
两人一前一后,走入黑沉沉的夜色。
……
夜风呼啸,营地中火光点点。四周是低沉的吶喊声与战马的喷鼻声,夹杂著铁甲摩擦的清脆。
空气中瀰漫著厚重的血腥气,那是白日里处理尸体、清理伤兵的味道,根本驱散不开。
赵烈走在前头,步伐沉稳,却透著一股压抑的疲倦。
他心中仍旧疑虑重重。
带这年轻人过去,不过是给自己找个安慰罢了。
若真能起死回生,天下郎中都该跪拜他为师了。
可偏偏……他就是没办法彻底拒绝。
人心就是这样奇怪的东西。
越是绝境,越是不肯彻底死心。
哪怕明知道是荒谬的妄念,也会忍不住抓住。
赵烈心口苦涩,心底的矛盾像两股暗流撕扯,让他难受至极。
可他依旧一步一步往前走著。
身后的萧寧,始终没有多余的动作。
他不急不缓,像是一块石头,沉默而稳重。
赵烈几次想要回头,看一眼这个年轻人,却终究还是忍了下来。
他怕看到对方眼中的轻狂,更怕看到那份不可理喻的自信。
若真如此,那他怕自己忍不住直接开口呵斥,把人赶走。
好在,身后只传来沉稳的脚步声,没有丝毫轻浮。
赵烈心口一紧,神情愈发复杂。
……
片刻后,两人穿过几处营地,来到一处相对安静的军帐。
帐外的火光摇曳,一名亲兵守在门口,见赵烈过来,连忙行礼。
“赵將军!”
赵烈点了点头,神色压抑:“主帅如何?”
那亲兵脸色黯淡,摇摇头:“依旧未醒,气息比昨日更弱了。郎中们都说,再撑不过几日。”
赵烈心口一紧,长嘆一声。
“我知道了。让开吧。”
亲兵神色一愣,这才注意到赵烈身后还跟著一个陌生的年轻人,忍不住疑惑地看了一眼。
可赵烈没做解释,只是沉声吩咐:“让开。”
亲兵犹豫片刻,最终还是退到一旁。
赵烈抬手掀开门帘,回头看了萧寧一眼,声音低沉:“进去吧。既然你想看,那就隨你。但我把话放在前头——別抱什么希望。”
萧寧神色淡然,未置可否,只是抬脚走了进去。
帐內空气浑浊,带著刺鼻的药味与血腥。
昏黄的灯火下,沈铁崖静静躺在铺著血跡的木床上,面色蜡黄,气息微弱,胸膛起伏得极为艰难。
赵烈站在一旁,眼神沉重,心中早已压上了厚重的石块。
他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默默注视著那张满是死气的面庞。
心底暗暗嘆息:希望,终归只是奢望罢了。
而身旁的年轻人,正走近床榻,神色平静,眼神却透著一种难以言说的光。
……
帐內的灯火摇摇晃晃,油脂燃尽之际冒出的焦味与血腥气混杂在一起,让人胸口一阵压抑。
赵烈坐在木榻一旁的矮凳上,双手交叠著放在膝盖上,手背青筋毕露。他的目光落在眼前这个年轻人身上——神色淡然,不疾不徐,仿佛並不在意帐內沉重的气氛。
这份镇定,赵烈看在眼里,却不由得摇了摇头。
年轻啊……终归是年轻。
在战场上看得太多,反而觉得这种神色带著几分天真。不是亲手看过多少同袍在你面前一口气没了的人,不会真正理解“无力”的意味。
他不再多说,只是静静盯著,心底没抱什么希望。既然已经走到这一步,那就让这年轻人试试好了。无非是多一场徒劳。
——
萧寧站在榻边,低头凝视著沈铁崖。
这位北境的统帅,脸色蜡黄,嘴唇毫无血色,胸口起伏极其微弱,像是隨时都可能断了气。
萧寧眯了眯眼,伸手搭在脉门之上。
片刻之后,他眉头轻轻一蹙。
——脉息微弱,仿佛风中残烛。
可奇怪的是,脉象並不凌乱。那是一种极度压低、几近消失的脉息,但仍旧维持著某种平衡。
若真是濒死之人,脉象应当混乱至极,虚弱中夹杂著紊乱,隨时会彻底崩散。可此刻的沈铁崖,却並没有那样的跡象。
这……不该啊。
萧寧指尖轻轻摩挲,眼底闪过一丝疑色。
——气息微弱,却不至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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