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通州漕粮仓(2/2)
骆养性满意地退后一步,身影迅速融入砖窑更深的黑暗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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酉时三刻,朱明端坐於乾清宫的龙椅之上,殿內只燃著几盏牛油巨烛,昏黄摇曳的光线將他投在御座后的影子拉扯得巨大而扭曲。
王承恩垂手侍立一旁,身形几乎融进阴影里。
“陛下!”
李若璉的声音低沉而清晰,打破了殿內令人窒息的死寂。
他依旧一身玄色锦衣卫官服,风尘僕僕,刚从宫外赶回。
此时他单膝跪地,双手呈上一份薄薄的密报。
“离开西苑校场后,骆养性乔装去了废窑。”
朱明的手指在紫檀扶手上轻轻敲击,节奏缓慢而沉重。
“废窑?”他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如同冻结的湖面。
“是,城西那座荒废多年的砖窑,他见了一个人——吏科都给事中光时亨。”
李若璉的声音没有任何波澜,仿佛在陈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事。
然而在听到“光时亨”这个名字时,朱明的敲击声停了。
乾清宫內的空气仿佛瞬间凝固,连烛火的噼啪声都清晰可闻。
光时亨!
这个名字像一根淬毒的针,狠狠刺入朱明的记忆深处。
史书上的屈辱瞬间翻涌:就是这个看似不起眼的言官,在另一个时空的甲申年三月,力阻“南迁”,最终亲手打开了正阳门,迎闯贼入京。
也可以说是他,亲手给崇禎套上了白綾!
一股冰寒刺骨的杀意,毫无徵兆地从朱明身上瀰漫开来。
王承恩的头垂得更低,李若璉跪伏的身姿纹丝不动,但脊背的肌肉明显绷紧。
他有些不明白,陛下为何会因为骆养性见了一个七品言官而生气。
“他们说了什么?”朱明的声音依旧平静,但言语中的冰冷尽显。
“距离太远,未能听闻。”李若璉如实稟报。
確实,骆养性身为锦衣卫指挥使,他的警惕性和反侦察能力远超常人。
李若璉的手下能跟住就不错了,想要偷听到他的谈话,简直是异想天开。
朱明缓缓站起身,明黄色的龙袍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沉重。
他踱步到巨大的殿窗前,望著外面被无边黑暗吞噬的宫闕轮廓。
“勛贵,阉党余孽,还有这些……吃里扒外的墙头草。”他的声音陡然拔高,带著雷霆般的震怒:“朕还没死,这大明也还没亡。”
他猛地转身,目光如电,射向李若璉:“京城勛贵那边有动静吗?”
这才是他此刻最深的隱忧,像骆养性和光时亨之流,只要朱明还没显露颓势,就断然不敢背叛。
可那群勛贵蛀虫就不一样了!
白日校场立威,朱明狠狠打了勛贵的脸,更断了他们喝兵血的路子。
那群人绝不会坐以待毙!
李若璉眼中精光一闪:“回陛下,成国公府今日午后有异动,府中蓄养的死士有数十人乔装改扮,分批潜出京城,方向是通州。”
“另外有眼线回报,成国公府管家朱富,今日傍晚秘密接触了几个在通州码头活动的泼皮头目,似乎在……大量购置猛火油!”
“猛火油?”朱明的瞳孔骤然收缩,那群人买猛火油干什么?
通州?猛火油?
瞬间,一个极其可怕的念头出现在朱明的脑海里。
难不成是通州漕粮仓的两万石存粮?
朱纯臣那个老匹夫敢打这主意?
他要焚毁通州漕粮仓来製造恐慌,动摇军心民心,来逼迫自己?
“朱纯臣……”朱明缓缓吐出这个名字,声音低沉,带著一种近乎实质的杀意。
“好一个与国同休的成国公好一个勛贵柱石。”他猛地转身,烛光在他脸上投下深刻的阴影。
“朕清洗內廷,他以为朕的刀钝了,朕在校场立威,他以为朕的刀只敢砍向赵云龙那样的杂鱼?”
王承恩的头垂得更低,声音带著抑制不住的颤抖:“陛下息怒……朱纯臣树大根深,其祖乃靖难功臣,门生故旧遍及朝野,京营之中亦多有与其勾连者。”
“且……且此事尚无铁证,仅凭探子一面之词,恐……恐难以服眾,若贸然动他,恐激起勛贵集体反弹,京畿震动啊陛下!”
王承恩说的都是实情。
勛贵集团盘根错节,牵一髮而动全身。
朱明几乎想立刻下旨將朱纯臣锁拿下狱,千刀万剐。
但他强行压下了这股衝动。
因为朱纯臣不是王德化,更不是张云汉这种依附皇权的宦官。
他背后是盘根错节的勛贵集团,在朝野的影响力根深蒂固。
没有铁证,贸然动手,只会引发更大的动盪,甚至可能逼反京营中那些与勛贵有著千丝万缕联繫的旧部。
证据,他需要铁证如山,需要能在天下人面前堂堂正正砍下朱纯臣狗头的铁证!